第一章

牢獄使者的召喚

嚴偉怎麽都不會想到,這天他會摸到冰冷的牢門,並會站在了鐵門的裏麵。

1999年10月16日,對嚴偉來說是人生中最為灰色的日子。是該對上帝賭咒十個晝夜仍不能平息心中燥氣的一個倒透了黴的日子。就在這個大多數人認為與平常並無異樣的日子裏,發生了一件不該發生的交通事故。隨著五個生命寫上句號的同時,決定了嚴偉一生中命運的轉折,而開始了從未意識到與自己有緣的“牢獄”二字,被地獄的聯姻使者,因食飲人間供奉的美灑,在神智極不清醒的情形下,硬是拉郎配地牢牢扣往了嚴偉,使他難以適應地而又無法擺脫地與這兩個字進行了無奈的聯姻。被一根無形的繩索,牢牢地捆在了一起,而開始了他的鐵窗生涯。

地處湘西南的秀湖縣,是一個中級縣。山傑水美,湘江繞城而過,全縣十門衛個鎮,都江堰市以土地肥沃,水泥充沛,居民勤耕耘而自豪,曾是有名的糧倉。全縣一百二十萬人口中農業人員占了一百一十萬還要多,是一個典型號的經濟大縣。曾引以自豪地創下過水稻雙季超雙千斤的經紀錄。山嶺上是遍山遍嶺的油茶林,是分們主要的經濟作物,後來又改成了成片的柑橘。春天,桔花飄灑著透心的芬香。金秋時,金黃的、桔紅的果實將枝頭壓彎,到處洋溢著豐收的喜悅。

然而,這種喜悅並沒能維護幾年,金黃的稻穗,桔紅的柑橘的豐產,並沒能使耕耘者帶來豐收,成片的桔園漸漸變得不值錢起來。拚命的勞作後,口袋卻沒有如願意地鼓起來。

農村土地承包後,成年在田地裏勞作的農民,突然發現,田地裏的耕作已不需要這麽多的人手,大部分時間都空閑了下來。改革開放後,總設計師在珠江三角洲畫了一個神奇的大圈。一座座工廠開始聳立,不起眼的小鎮普通成了繁化的工業城,需要大量的勞動力。已經能夠吃飽、穿暖的農民,口袋中最需要的就是錢了。

隨著南下打工的發財風,比全國其他地方稍早地在這裏刮起時,與稻田、泥巴打了一輩子交道的老一輩子農民,恍然大悟,覺得該是往口袋中裝鈔票的時候了。他們私下裏算了一筆帳:打一千斤糧食,隻能賣四、五百元,一千斤桔子隻值兩百多元,還要看收購者高不高興,連付出的化肥、農藥、種籽、灌溉、農業稅等一係列的開支都難以維持,根本就不用提付出的人工了。而南下打工,一個熟練工每月可掙到上千元,幾乎等於全年的農業收入。於是紛紛讓自己的尚在年青的兒子、女兒、兒媳成群結隊地南下撈世界,而過不惑之年之輩則承包了家中所有的農活和照看黨小的孫兒們。

隨著南下大軍形成規模的同時,也使古老的秀湖縣得到位了突飛猛進的發展。先是縣城公有的縱橫兩條街道,一家夥向周邊進行了擴張,接著形成了四車道乃至六車道的中心大街。大道兩旁象雨後春筍般地聳起了一座座高樓大廈,將以前的老縣城覆蓋在新城的包圍之中。麵下淘金者將掙到位的錢都帶回來用在了家鄉的建設上,縣城的版圖一下子擴張了五倍,且還有繼續擴張的強大趨勢,為了使南下者能學到一技之長,在三角洲中能迅速找到工作,政府這幾年也沒閑著,已經意識到了轄區中潛藏著的勞動力優勢,成立了一些專為打工仔、打工妹介紹進廠而收取中介費的機構,而各種就業前培訓的各婁技校,一夜間就有十多家相繼開學,向外打出了招生廣告。他們同廠家取得聯係,有針對性地進行定向培訓,形成了培訓、進廠的一條龍服務。並且承諾:經培訓合格者包安排工作。一些較有眼光的個人,也看準了培訓、就業這塊肥肉,紛紛投資辦校,同政府開始了競爭,爭奪生源。

另外,政府瞅準了打工者的錢袋,怎麽倒在秀湖這塊地皮上。於是*了一係列的優惠政策,將大道路兩旁的地皮進行一塊塊地出售,讓去南方裝滿了口袋的大款、中款、小款們購地建房,並規定了建房必須在四層以上,外觀設計,統一規劃,按城建要求統一施工,再造新城。同時*了許多農村人員為之心動的優惠條件,提供建房城鎮戶口,解決農轉非。政府也明碼標價地賣起城鎮戶口來,美其名曰城市增容費。於是,做了多年城時人夢,要做非農業人的南下打工者,將口袋裏的人民幣統統侄倒在了秀湖這塊土地上。政府提高出了口號,要在近年內使非農業人口突破三十萬大關,爭取縣改市場的目標。

財下務工的興起,給秀湖帶來了發展的機遇,也使縣裏的幾家已倒閉的企業職工,也有了生存的空間。技校培訓、房地產,有的幹脆搞個門麵做生意,倒也能養活一家人。同時,也使一種行業得到了突飛猛進的發展。外出的人一多,行是必不可少的,這就使汽車運輸業一個強大的客運市場。這幾年,從秀湖開往廣東各地的臥鋪客車就發展到向一百輛邁進的強大陣容。形成了湘運、縣鵬遠運輸公司、金泰客運三家客運公司搶占了秀湖的客運市場。

嚴偉是省城的一家運輸企業的職工,由於經濟體製的陳舊,競爭不過個體運輸戶的靈活、輕便,企業已經朝不保夕,麵臨著破產的邊緣。工資常常迤欠幾個月,勞保、福利院也成了昔日的話題。嚴偉隻好下了崗,與人合夥購置了一台半新的“桂林”牌雙層臥鋪客車,投入到個體運輸的行業中。

十一點十五分,當嚴偉將車從秀湖縣城汽車站駛出時,一種莫名的煩燥阻塞了他的心頭,使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昨天,他在縣城 的一家修理廠修好車,將車擺放在停車場,然後搭乘一輛中巴車回他在玉樹的父母家。由於路上修路塞了車,在玉樹鎮下車時已是晚上九點多鍾。從玉樹鎮下車到位他父母家是一條鄉村公路,要經殼兩公裏的油茶山。天上有著皓潔的月亮,玉樹這時已沒有到位他家鄉的車,連一輛出租的摩托車也沒有。他決定徒步回家,順便享受一下月色下散步的樂趣。他一路走著,手機在夜色裏發出一閃一閃綠色信號信號指示燈的亮光。路旁的油茶樹在月光下朦朦朧朧的,顯得有些陰森森的。山上偶爾會發出也許是野免跳動時,帶動雜草、落葉的喳喳聲,夜鳥受驚後振翅的聲音,使安靜的秋夜顯出一種神秘的恐懼。在他獨自經過山下的一個磚瓦廠的工棚時,突然竄出一條灰色的足有三十多斤的一兩眼顯著藍光的大犬毫無聲息地一家夥就竄到了他的身後。當他發覺時,本能地轉身,做了個下蹲找磚的姿勢,大狗才發出吠聲,往後倒退幾步與他相持。嚴偉蹲著不敢妄動,雙眼盯著突然竄來的大敵,慢慢倒退著雙手在路上摸索,摸到了兩三塊石塊在手中。他突然站起,將手中的石塊向著那狗擲去。石塊擊中了大狗,它痛吠著轉身而逃。嚴偉這裏才發覺自己的頭發一根根都堅了起來,背脊後冒出一片冰冷的汗珠……有點迷信的他總認為這是個不吉的預兆。今天,他本來不想出車的,但是他想到一時找不到代班司機,自己跑的線路有四台車,輪換著每天發出一台,今天不去的話,就要在家休息四天,下次就要等到四天後才能排到班次發車。這幾天的各種費用照樣要交,損失起碼達兩、三千元。於是,他咬咬牙,還是來了。上天保佑吧!他在心裏祈禱。

“媽的,又沒趕上。”嚴偉嘟噥了一句。眼看著前麵還有三台車就可以到達前麵的單行道口,卻在前麵 的一台廣西牌照的大貨車處被公路局修路執勤的路政攔住了。嚴偉無奈地將車往右靠了靠,依著順序停在一台家用車後麵。在停車時,他將車頭稍往左打了一把,以備放行時能迅速地超越家用車,進入單行道。

前麵正在修路,本來還蠻發孤一條柏油路,不知是哪能位冤大頭拿國家的錢亂花,調兵山市什麽道路硬化,在蠻好的柏油路麵上加鋪一層15公分的砼路麵。並且施工的也是豬長的腦殼,單線一鋪就是兩公裏。放一次行,都是一個多小時,簡直不把跑車人的時間當回事。

停好車,嚴偉回頭觀望了一下車箱。車內隻有十八、九位乘客,此時因為塞車,在臥鋪上躺著的乘客大都坐了起來。有的在問,塞車要多長時間?嚴偉從放在儀表盤前的煙盆中抽出兩支白沙煙,丟了一支給筆在旁邊的沈峰。沈峰也是廣東的臥鋪車駕駛員,同嚴格偉很熟絡。他的車壞在了廣東的陽山。他是搭乘便車回來取錢去修車產,接著又搭嚴格偉的車過去。這在臥鋪車中相互幫助是常有的事還必須,一路上還可以幫著照看一下生意。他用打火機將煙點燃後,重重地吸上一口,他發覺自己自從跑長途客車後,煙癮比以前重多了。每天口中苦得要命,,喉嚨發幹而且每天清晨起來後都咳得很厲害,嗓子眼裏的痰濃得象地方小廠生產的漿糊。他知道自己有很重的支氣管炎,應該少抽煙或者不抽,但他就是戒不了,反而煙癮越來越重。在外跑車,在飯店裏吃飯,老板對客國車司乘人員除了免費招待外,另外,對每人都有一包煙一瓶礦泉水贈送。每天的兩包煙,現在他卻不能抽,還得要自己再買。

在等待放行時,出車時的煩燥又一次來到了他的心頭。要是前麵兩個該上客的地方沒人蔌是被告別的車載走了,僅這十幾個客,這一趟就虧大了。但是賣出價了票,就得把人送到。有時,虧本的生意也得做,要不然就會遭到乘客的投訴,以後別再想有人乘你的車。正這麽胡思亂想時,放在口袋中的電話響了,他一看電話號碼,是他合夥的另一個司機打來的。他叫高明亮,住在離縣城三十公裏外的青坪鎮。青坪鎮雖說地方不大,可那是一個三分岔路口,其中一條縣級公路通往另一個鎮。那是南下的人大都轉車到青坪鎮來等車,是一個上車的大站。有時上的客比縣城還要多。所以,每次發車高明亮都不到縣城來,而是在青坪鎮招來客人並預售車票。嚴偉按了下接聽鍵,高明亮有點女性的聲音就偉了過來:

“喂!到了哪裏?”

“剛到堵路的地方,被阻住了。明亮,你那有多少客?”

“二十一個,你快點過來。”

掛掉電話,嚴偉的心情比剛才好了很多。車上十八,加上小張的三個,路上撿到幾個的話就差不多了。丟掉煙,嚴偉就同坐在引擎蓋加了平台坐百年難遇上一直看著他打電話號碼的沈峰吹起了牛皮來。大家講講跑車途中的一些有趣的樂事來打發時間。沈峰本來是在同一個二十四、五歲,還算看破得過去的少婦在說著笑話的。這個少婦是縣城的車站上的車,是由她姐姐送上車的,這位姐姐是見過幾次麵的一位熟客。上車時,這位姐姐很熟絡地拍拍沈鋒的肩,將妹妹交付沈鋒照顧,無非是路上能跟隨司機吃點不要錢的飯菜,並向沈峰拋了個媚眼。沈鋒點頭答應了,並乘機在她有點多肉的屁股上摸了一把,然後同嚴格偉商量安排個好位子。嚴偉見那姐姐同沈鋒很熟,便答應著處他自己安排。沈鋒就將這位妹妹安排在了與他並排的臥位旁邊,心想路上吹吹牛皮,解除放旅途寂寞。而這位少婦妹妹此時卻不在臥鋪上躺著,而是跟著沈鋒坐到位了嚴格偉的身旁,有一搭沒一搭地與嚴格偉閑聊,燕不時拿出帶來的桔子、花生往嚴格偉的手中塞,一副討好的架勢,就象要承找旅途中的靠椅。

吃了一個桔子,用紙巾擦了擦手,嚴偉側頭頗為仔細一打量了起坐在旁邊這個二十四、五歲的少婦。隻見她上身穿了件杏黃色的休閑服,休閑服的拉鏈沒拉,裏麵是一件米色的羊毛衫,看去有兩個點往外突。“剛剛夠一隻手握的。”嚴格偉想。分下身穿著一條牛仔褲,將大腿牢牢地箍拄,腰象一條水蛇。身高晨一米五八至一米六0之間,身材顯得有些單薄,要是再長兩斤肉就好了。不過,嚴格 素來喜歡嬌小玲瓏的女人,可以顯出自己一米七、八、體重八十五公斤的偉岸。“一定上是生了小孩的。”精通 偉憑直覺和以往的經驗猜測著。外出打工的女人,象她這樣的年紀,隻要不是外出做小姐的,一般都生了孩子,丟給了家中的婆婆,有的還躲在外麵生了第二胎。象這樣的少婦出外打工,往往是兩口子一同前往的,又有相當一部分夫婦不是進的一個廠。夫妻倆在外難得有“**”的機會和地方。而結婚不久,剛嚐到夫妻生活甜頭的少夫少妻們,又會經常產生對夫妻之間的渴望。有時實在想得很了,隻好 去酒店開房,象情人**似的來滿足彼此之間的性饑渴。而酒店昂貴的房價又會使從泥田裏爬出來的少婦們心痛好幾天。有時,她們也會去樹蔭下,河堤邊*,但又怕被人發現,不能盡情地發揮。她們偶爾也會跟一些並不是丈夫的男人出去,以撈一些實際性的好處,同時也給自己解饞。這正是一群隻要稍為動點心思挑逗就會來情的女人群。

少婦脫了鞋子綣縮著腿,用一隻手支撐著身體,半趟著坐在平墊上,已經發現嚴格偉正在盯著她胸部以下的地方看。但她並不腦怒、躲避,假裝不知道似的,仍在一個勁地同沈峰說著話,並不時有意挑逗地向嚴格偉瞟上一眼。說自己出外 打工才兩年,丈夫也在廣東,但不在一個縣,一個月也難得見上一麵。嚴民偉想:“沈峰這下子在路上有得樂子可找了。”

沈鋒一邊同嚴格偉說話,一邊同那少婦逗笑,眼睛一直果著她看。嚴格偉對他眨了下眼睛,沈峰這才收回想穿透她厚厚牛仔褲的目光,轉麵注視她的眼睛,同她談起她在廠裏的事。嚴格偉也隨同他的目光去打量那少婦。他發現她的眼睛並不大,嘴也小巧,兩塊薄唇未抹通常這個年齡的女人都愛抹的口紅。隨著薄唇的啟閉,牙齒倒是挺白的,不過就是門牙稍大了點。臉上的皮膚不是很白,倒是一個鼻子挺有個性。鼻梁挺直,鼻子幾乎比她小巧的嘴還要大。“要是下雨的話,有鼻子擋住了,決不會有雨水流到嘴時去。”嚴格偉被自己這個突然的想法弄得不由笑出聲來,被少婦發覺了追問嚴偉笑什麽?嚴格偉連忙否認,不想將自己剛才的想法告訴她。他不想使她認為分嫌她鼻子大,對一個女人評價她的長短是很不禮貌的。

“放行了。”有人叫了聲。嚴偉看了看,第一台車已經駛入了單行道,其他的車也發動了。他連忙發動車,推動變速杆,腳下一加油超過了農用車,進入了單行道。

車子在單位行道上慢吞吞地跟著前麵的車。嚴偉看了下表,差五分兩點,足足塞了一個小時的車。出了單行道路後,嚴偉將將踩油門的腳加了力,這時,天下起了小雨,前麵 是尚未打砼的瀝青路。瀝青路麵象一麵色的鏡子被小雨衝刷泛出一片亮晃晃的白光。在經過玉象鎮壓的時候,車上跟著售票的張秋勁上了畫,他帶上來了三位乘客。剛過了玉象鎮不久,手機又響了,嚴格偉也未看呼叫號碼就按了接聽鍵:

“嚴偉,怎麽還不來?現在到了哪裏了?”是高明亮有點焦急的聲音。

“剛過了玉象,才放行一會兒。”嚴偉答。

“你快點,乘客在吵,有的要退票,我有點招架不住了。”高明亮說。

“千萬不能退票,要穩住他們,我二十分鍾到。”

掛掉了電話,嚴偉用力踏向加速踏板。前麵是一段曬出了油,又被雨水淋了的,有兩百米長的一坡路段。汔車快速行駛在抹了油,玻璃一樣光滑的下坡油路上。嚴偉趕忙集中精神,將腳從油門踏板移到製動踏板上。這時他發現迎麵駛來一輛中巴客車,正另大油門衝坡。嚴偉忙踩了一下製動器,車身頓了頓車身直往左竄。嚴偉知道是路麵太滑和刹車單邊的結果。他忙丟掉刹車,將方向向右修正了一下,但速度並未減低多少,迎麵的中巴車還在理直氣壯的埋頭衝坡,毫無減速避讓的征兆。兩車的距離越來越近,嚴偉下意識地踏下製動踏板,同時向右打方向避讓。然而,該死的車在關健時候卻不扣使喚,依然向左前方衝。他心裏一慌,本能地踩緊了製動器,隨著刺耳的急刹聲,臥鋪車可怕地產生了橫滑,車頭向左,車尾向右地掉了半個頭,橫在了公路中間,與中巴車親密地,然而粗暴地擁吻到一起。緊接著劇烈的撞擊聲後,意識已離開了他的大腦。嚴偉失去了知覺,什麽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