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吃晚飯的時候,顏所長打開監門將嚴偉叫了出去。通常這個時候是不會有人被提出監子的。這個時候多數的所長已下班,電視接見也已停止,不會有人這個時候來見人的。辦案人員來提審也都是上午或下午的上班時間裏來。嚴偉不知這個將他提出去幹什麽?他狐疑地一路揣摩著跟隨顏所長走出第一道路大門,經過收押室又出了第二道路大門。這條大門嚴偉自進來後就沒有出去過。大門外是一條走廊,是同裏麵的走廊同寬的,走廊對麵是兩間廚房,往左不過錯是一堵牆,有一外圓形的拱門,往右是長長的一個大操坪。廚房的那排房子掛著許多預審室的牌子。顏所長將分帶到了一個食堂中,裏麵擺了兩張圓桌,是值班所長就餐的地方,就見張正東在那裏等著。他對顏所長 說了聲:“謝謝!”後,讓嚴偉在圓桌旁坐下,提了隻保溫盒放在嚴偉的麵前,又去找了雙筷子說:“你老婆怕你在裏麵沒吃的,燉了隻雞要我帶給你,讓你補補身子。你就在這吃吧!是不允許帶到監子裏去的,我求了顏所長,才放你出來的,你吃完。”
說完了,張正東就坐在旁邊等著。
嚴偉打開飯盒,一陣誘人的雞香,濃濃地冒出來。雞還很熱,燉的恰到火候,不爛、不硬,一定是妻子一直守在爐火旁細心地燉的。好久沒吃過雞了,在監子裏沒有油水的生活,使他發慌。嚴偉夾起一塊送入嘴中,他以前從來沒有覺得清燉的雞肉會有這麽香,這麽甜,這麽好吃過。
張正東坐在旁邊看著他吃東西,一邊說:“你老婆現在住在縣城裏的一具親戚家裏,她住在鄉下往城裏跑不方便。她要你不要著急,保重好自己的身體,事情總會解決的。她在外麵為你到處跑,在給你想辦法,她已經找過她姨父了,準備一起到長沙去找他的,在去之前打了電話,馬少武回了電話,說他已離了休,對你的事無能為力。他這樣說,你老婆便沒有再去找他。不過,她還是準備按你說的到長沙去找找你的老團長,看他肯不肯幫忙。她講。你要她辦的事,她一定盡力去辦,要你放心。你們的車子已經從交警隊取了出來,現在正在修理廠修理。修好後繼續去營運,賺些錢來還債。另外請了一個司機,每趟三百元的工資。她給我買了兩包煙,我不要,她硬是塞給了我,也真是的,你們現在都這樣困難。她講你愛吃零食,買了些餅幹,呆會兒你藏起來 帶進去。在監子裏你不要怕,他們不敢欺負你的。我在監子裏打了招呼,他們會賣我的帳。你慢慢吃,別噎著。”
負罪與自責,使他心裏很沉。“謝謝你。”嚴偉關心地問:“玉涼她還好嗎?她一定瘦了,我擔心她會撐不住的。”
“她還好,你不要耽心,家裏也都很好。你別說話,快點吃,所長還沒有吃飯的。”張正東摧促道。
嚴偉已吃了一大半,再也吃不進去了,又喝了幾口雞湯。又夾起了一塊,他想努力多吃點,進去後就沒得吃了。這時徐老虎走了進來,問他吃好了沒有,吃完了就進去。嚴偉表示已經吃好了,並向徐老虎請求,將那些餅幹帶進去。徐老虎點點頭說:“你自己注意點,塑料紙別亂丟。”嚴偉又連忙夾起一塊雞肉放進嘴中,便跟隨徐老虎回到了監房中。
進監督後,嚴偉從衣服裏麵將餅幹拿出來 ,丟給老五。老五極高興地對陳胖子說:“快,有餅幹吃。”陳胖子也高興地過去,倆人分食起來。這餅幹是每四塊包一個塑料小包,老五丟了幾包給後麵,交待:每兩人一包,又問嚴偉:“你吃不吃?”
嚴偉回答:“我現在不想吃,等會兒要吃再拿。”老五同陳胖子各吃了幾包,因才吃過晚,飯便將刀疤鬼叫過來:“滿崽,把這好好藏起來,留著我們仨人慢慢再吃。”
王老老將嚴偉的飯盒子端過來。開晚飯時,王老老見嚴偉沒回來,便幫他打了飯。嚴偉說:“我吃過了,飯你吃了吧!”又偷偷地將兩小包餅幹遞給王老老。他在進來 時,先藏了兩包在褲袋中,就似地下工作都江堰市交換情報一樣。
王老老過去後,將飯分了些給嚴友來,徐老老目不轉睛地看著,直咽口水,終於涎著臉向王老老討:“也分我一些。”王老老便又分了些飯給他。
嚴偉回到鋪上時,老五問他:“剛才是誰來看你,麵見了嗎?”
嚴偉回答:“沒有人來,是老婆帶了一隻雞過來 ,所長放我出去幾雞的。”
陳胖子羨慕地說:“你的關係這麽好,剛才顏所長開門放你,我就知道一定是出去吃東西的,不然開飯了,放你出去幹啥?”
老五馬上講:“怎麽不帶些進來給我們吃?”
嚴偉說:“所長不肯,我還沒有吃完呢!那東西又不能藏到衣服裏麵,隻好帶些餅幹大家吃了。”
陳胖子問:“好不好吃?”
嚴偉答:“香,我從來沒發現雞肉還會這麽香,這麽好吃的。”
大家閑聊了一會,電視打開了,大家便去看新聞聯播。
新聞聯播快結束時,監門又被打開了,顏所長送進來一個新兵。待新兵進了監,顏所長交待:“老五,你們不要亂來,莫打人家。他今夜沒有被子,明天叫他家裏送來。今晚找個人跟他一起睡,別冷著他。”
老五馬上答應:“顏所長,你放心,不會亂來的,保證有地方給他睡,凍不著他。”
新兵光著腳,站在監房中的地板上,不知所措。站了會也許是冰冷的地板使他的腳夫受不了,他想到鋪板上坐坐。屁股剛要挨著鋪板就聽刀疤鬼喝道:“新兵,誰叫你坐了,站到後麵去。”
新兵被吼得一驚,驚慌地又站起,走到馬桶邊站著,並不時地描眼打量著監室裏的人,還好奇地抬頭瞄瞄電視。
當一期電視劇結束,電視中插播著無聊的廣告時,老五“喂!”了一聲。
九疤鬼隨著老五的一聲“喂”,連忙跑過去在新兵頭上拍了一巴掌:“老大叫你,你聽不見?”
新兵茫然地望著刀疤鬼,不知老大是誰,他應該答應誰,去到什麽地方才對。
“新兵。”老五招呼:“過來。”
新兵聞言,便來到了老五的鋪板前站住,等著他吩咐。
“新兵,哪裏人?”老五很隨便地問。
“平湖徐橋鎮的,”新兵回答。他還不知道人家為什麽會叫他為“新兵”。平湖鎮是與秀湖縣交界處的一個鎮,離秀湖縣城不超過三十公裏。
“犯的啥事進來的?”
“打架。”
“在哪打架?”
“在潘坪。”潘坪是秀湖縣境內的與平湖縣交界處的一個鎮,與徐橋相隔不遠,兩個鎮壓是相鄰的。
“人打得怎樣了?”
“頭打破了,送到醫院縫了幾針。”
“你們幾個人?”
“三個。”
“被你們打的有幾個?”
“兩個。有一個打了一會,見打不贏就嚇跑了。”
“你叫什麽名?”
“趙文。”
“家裏會有人來看你嗎?”
“不知派出所告訴家裏沒有,我送到這裏來時還沒有,告訴了就會來的。”
“家裏人來看你,知不知道該怎麽做?”
“不知道。”
“不知道?呆會兒叫人告訴你就知道了。你們蠻狠嘛,平湖的敢跑到秀湖來打人,是不是認為秀湖沒人了?”老五突然這麽問,使趙文不知所措,不知該如何回答。
“不是的,大哥,我們是到潘坪去耍的,在電遊店時,發生了口角,雙方才打起來的。”趙文解釋道。
“進過看守所嗎?”
“沒進過。”趙文答。
老五不再說話,對刀疤鬼嘴一歪,使了個眼色,就倒了下去,背靠著牆半躺著,冷冷地看著新兵。
刀疤鬼立即理會了老五眼色中的信號,又向林疤子、李林偏了下頭,三人便從被窩中鑽了出來,走到了新兵麵前。
“沒進來過,那是不曉得這裏的規矩了?”刀疤鬼怪模怪樣地問。
“真的不曉得。”趙文答。
“那讓我告訴你吧!”刀疤鬼說完抓住了趙文的頭就住牆壁上撞。新兵剛想反抗,林疤子、李林衝上去就是一頓拳腳,然後死死地按住趙文,刀疤鬼則抓住他的頭發往牆上撞,撞了一二十下,刀疤鬼停住問:“你服不服?”
“我服。”趙文折服了。
“服就好!我告訴你,這是五哥,這是陳哥、這是嚴哥。”
“趙文就跟著叫:“五哥、陳哥、嚴哥。”
刀疤鬼說:“今後五哥他們叫你幹什麽,就得幹什麽,知道嗎?”
“知道。”
“對五哥他們要恭敬,不許頂嘴。”
“知道。”
“不叫你,不許到前麵來,更不許到監子門口。”
“知道。”
“不許在監子裏亂說話,不準跟他們交談,在風坪中不準超過第二塊地板磚,隻要叫到你,要立即答應。”
“知道。”
“你明天倒馬桶,要涮幹淨,不能有氣味,要嚴友來告訴你怎麽做。”
“知道。”
“明天以後凡是家裏送被子、衣服來,要先交給五哥他們,他們給了你才能自己用。”
“知道。”
“明天,家裏來看你,要讓他們拿錢來,不能少於200塊。”
“怎麽跟家裏講呢,能見麵講話嗎?”趙文問。
“不行,隻能看電視,見不了麵的。”
“那怎麽講?”
“看電視的地方有牌子,你就舉要錢的牌子,知道嗎?”
“知道了。”
“沒有錢回來是要吃包子的,知道什麽叫吃包子嗎?”
“不知道。”
“那我告訴你。”刀疤鬼說:“轉過身去,兩隻手爬著牆。”
刀疤鬼對林疤了說:“你給他吃幾個包子。”
林疤子吸著拖鞋下了地,站到了趙義的背後,說道:“站好了。”左手背在他後背拍了下,吸口氣然後右手成拳向他後背擂去。隻聽“嘭”的一聲響,跟著又是閃一個動作的重複,接著雙拳向他後背交替出擊。趙文被打得悶哼著,身體成了彎嚇狀,開始往下蹲。。林疤子揪住他的衣領吼道路:“往下蹲什麽?想裝是吧!站直了。”
趙文隻好又站直了,林疤子又量一陣直拳,擂在他背上。
“包子好不好吃?”林疤子問。
“不好吃。”趙文答。
“不好吃?”“嘭嘭”又是幾個直拳,又問:“好不好吃?”
趙文這回學乖了,立即改口:“好吃。”
“坐過火車沒有?”刀疤鬼問。
“坐過。”趙文答。
“會不會開?”
“不會。”
“那教你開火車吧!”刀鬼突然很溫柔地說:“林疤子,你給他做個示範,教教他。”
林疤子便背靠著牆站著,將雙手握拳,平端著:“這樣子,火車開動時要‘嗚’地鳴號,從這裏到馬桶邊現再回來,算你進了一個站。問你車開到哪裏了,要回答正確。火車開動時要加足馬力,這樣。”林疤子將雙肘向後牆撞擊,雙腳邊橫向移動:“看清楚了嗎?”
“看清楚了。”趙文答。
“那你開始吧!開好了去睡覺,開不好就繼續開。”林疤子說完就上了床,他的教練算完成了。
刀疤鬼開始發令:“各位旅客,這是由北京開往南寧的第1234次列車,請在座位上坐好,保管好自己的行李物品,列車馬上就要出發了。新兵,快開。”
“嗚,”趙文口裏叫了一聲,學著林疤子的樣子,雙手握拳平端著,用雙肘去撞擊牆壁,雙腿橫著開始移動,“嘭、嘭、嘭”一路向馬桶邊開去,又從馬桶邊開回來,到了監門邊又嗚地叫了一聲。
自老五使了眼色對新兵開始行動時,猴子便自覺地下了床,站到監子門口負責監視所長的行動,隻要值班所長一進監就立即示警。
“馬力不足,動作沒勁,這樣怎麽能拉得動車廂,加大馬力再來。”刀疤鬼對趙文的動作不滿意,認為撞擊力量不夠,責備道。
趙文便更加用雙肘去撞擊牆壁,一路開過去又開回來,“嗚”又進站了。
“出站時沒有鳴號,違反交通規則,再來。”刀疤鬼還是不滿意。
“嗚”,趙文隻好又啟動機車,一路開過去,又開回來,“嗚”又進站了。
刀疤鬼這回比較滿意,問:“現在到了哪個站?”
趙文不知如何回答,想了一會兒說:“長沙。”
“那還沒到站,繼續開。”刀疤鬼說。
“嗚”開過去了,又開回來“嗚”進站了。
監子裏所有人都在幸災樂禍地象看猴子在耍把戲,很有興致地看著。他們都已變得沒有同情心,很漠然地看著表演的一幕鬧劇。
“現在到哪裏了?”刀疤鬼問。
“平湖。”趙文胡亂猜測著回答。
“還沒到站,繼續開。”刀疤鬼下令。
“嗚”過去了,“嗚”又回來了,雙肘碰得牆壁嘭嘭直響。
“現在到了哪個站?”
“潘坪。“趙文本來想回答秀湖的,但秀湖沒有火車站。秀湖縣的火車站在潘坪。
“還沒到站,繼續開。”刀疤鬼繼續下令。
“嗎”出站,“嗚”又進站了。
“這是到哪兒了?”
“秀湖。”趙文心想這次是對了,哪知又錯了。
“還沒到站,繼續。”
“嗎”出站,“嗚”又進站了。
“到哪個站了?”
“桂林。”
“錯了,過頭了。再開。”
趙文不知哪裏才是應該到的站,開過去又開回來。時而回答是廣州,時麵說是北京,時而又是南寧,一連開了二十多趟都沒有正確的而手肘已痛得受不了,回答不出就隻有忍洋洋大觀痛繼續開,鋪上坐著的人則象看戲一樣在看,還時常被趙文回答不出直罵他笨。嚴偉唱說認為這樣子整人未免過份,但也不想去出麵製止。有時,聽大家笑也跟著笑,也開始認為這也是一個打發時間的好辦法。後來見趙文怎麽也回答不出且越來越不著邊際,不知這個遊戲還要進行多久?看到趙文滿臉的痛苦表情,手臂開始艱難地擺動,心中不忍,便動了側隱之心。他暗示站在旁邊的李林去幫幫他,進行點撥一下。李林得到暗示,便對著趙文喝罵:“你乍這麽蠢,這是什麽地方都不曉得?”
趙文又開了兩趟,終於明白了李林的暗示,再開回來時刀疤鬼問:“進了哪個站?”趙文終於正確地回答:“秀湖看守所。”
刀疤鬼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你終於到站了,上床去睡覺吧!”又向老五請示:“五哥,他跟誰睡?”
老五說:“讓他同嚴友來睡。”
刀疤鬼便揣著令翦過去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