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看住、守住、鎖住

雨已停了。

但停了雨後,氣溫好像比下雨時更冷。幹冷。

刀痛疤鬼林疤子一同拖著三十六斤重的腳鐐來到風坪中,陳胖子打趣道:“現在成連體人了,公不離婆,秤不離砣,想分開也不行了,味道乍樣?”

刀疤鬼說:“反正一天又不用走路,不用幹活,隻是在這裏轉,無所謂了。隻是夜裏銬子怎麽也捂不熱,冷梭梭的。”

林疤子埋怨道:“刀疤鬼小時候媽沒帶好,又不曉得睡,夜裏將被子亂滾,害得我腳下冰涼,上麵也冷。”

刀疤鬼不服,反駁道:“你會困了?夜裏手老壓著我的胸,害得我喘不過氣來,常常做惡夢。”

林疤子回敬:“你呢?不知哪來那麽多尿,一夜要解四、五次,害得我要跟你起來四、五次,今天再喝水,看我不將你*用毛線紮起來,看你還屙不?”

陳胖子被逗笑了:“你將他*紮住,那東西被 壞了,將來找老婆不管用,不找你才怪?”林疤子**笑道:“找就找,怕什麽?她要來找我,我承包了。刀疤鬼不行,我還行的。他生不了崽,我幫他生,讓他撿個現成的爹當算了。不過,我可還辛苦,他要付營養費的。”

刀疤鬼哐道:“去你的吧!我老婆會去找你?到時她脫了褲子,用屁股同你的臉一比,發現你的臉比她坐的地方清寒黑,那還不乞得灑泡尿,幫你那黑地方洗一洗?”

大家一陣轟笑。

老五插了進來,逗笑:“滿崽,到時你娶媳婦時,幹爹我可是要扒灰的,你肯不肯?”

刀疤鬼一本正經地回答:“幹爹要扒就扒吧,我哪敢不肯的。我保證讓你頭進去。”

“啪”老五給了他一個響指:“免崽子,連幹爹也敢罵?”

刀疤鬼嘿嘿地笑:“我哪敢罵你,我是講讓你頭先去嘛!”

“是你媳婦,還是你頭先去吧,幹爹扒灰在後頭,哪敢占了先?”老五笑“再說,幹爹還有你媽那老東西可以用嘛!雖說舊了點,老了點,總還沒報廢吧,湊合一下算了。等你頭先進去了,我再來。不過,幹爹也不讓你太吃虧,我幹你老婆,你媽我老婆老婆就讓給你幹,互相交換。”老五的話又引起一陣大笑。

“滿崽,你給幹爹講老實話,在外麵弄過女人沒?”老五突然一本正經地問。

“弄過。”

“弄進去沒?”

“弄進去了。”

“出血沒?”

“哪有血出,人家又不是黃花的。”刀疤鬼說。

老五,**笑著說:“說說,你弄的是誰?怎麽弄的?不講老實話,夜裏罰你打五次手銃。”

“那次小虎帶著他的馬子,同我們一起玩。”刀疤鬼色迷迷地說,不知是真的還是編製出來的:“那小妞十七、八歲,長得蠻水靈的,奶子突突的,屁股翅翅的。我們在一起喝酒,那妞蠻騷的,一邊喝酒,一邊就當著我們的麵,坐到了小虎的腿上同小虎調情,摟摟抱抱的,手也**,我都看到插進小虎被褲擋裏去了,直看得我心裏癢癢的,就忍不住了。待他馬子去解手,我就同小虎講:我還是童子身,沒跟女人來過事,求他將馬子讓給我一次,反正他又不會同她結婚,隻是一起玩玩的。起先小虎不肯,我生氣了,就講:做兄弟的這點義氣都不講,你要我做事的時候,我哪次沒答應?講得好聽,什麽有福同享,都是假的。既然兄弟沒有那女人重要,那我就另找大哥算了。我說完站起來就走,小虎見我不肯跟他了,連忙將我拉住,說另外幫我找個女人。我不肯,他便同意了。等他馬子解手進來後,小虎就跟他馬子講,要她破了我的童子身。那妞故意扭扭了一會,沒說同意,她沒說不同意,小虎就當她同意了。小虎又喝了幾杯酒後,就說要去找個人先走了。小虎一走,我便坐到了那妞的旁邊,跟她說著笑話,動手去摸她的奶子。那妞的奶子摸彩起來蠻舒服的,很有彈性。那妞講:‘你咯點大,就想泡妞,還沒得我高呢!’我講:‘沒你高有啥不好,正好吃奶不用彎腰。’逗號得她咯咯直笑,就把我帶到裏麵的**,伸手就摸我的*。我一衝動,半她推倒,脫光了她就幹,可就是幹不中地方。她就拍打著我的腦袋罵:‘猴急個啥?連點性趣都不曉得!’我不管她,使勁揉她奶子,她見我急了,就用手握住我的*,放到她的那個地方,我一頂就進去了。那味道真好,我使勁地幹,才十來下就出水了。遭她一頓臭罵,講我點用都沒得,連小虎的兩成都比不上,還盡想幹部女人,以後不許再找她了。”

老五聽完後就笑:“滿崽真的沒用,難怪那妞叫你別再找她。”接著,他岔開了話題,問:“你們昨晚看見那新兵調哪能邊去了嗎?”

“往河那邊送的,聽聲音好象是四監、五監。”李林回答。

老五就在負坪上喊:“叫化子,叫化子。”

就聽九監有人答話:“是老五嗎?找我有啥事?監子裏雙斷了糧了,要搭東西給你吃嗎?”

老五喊:“不是的,有別的事。你曉不曉得昨晚從我們監子調走的那家夥是到了幾監去?”

等了會,那邊答:“老五,調到五監去了。”剛才的一會,顯然是叫化子幫他打聽了一番,弄清楚了趙文的具體去處。

老五喊:“叫化子,你幫我傳個話給阿達,那家夥不懂味,害我被所長訓了,讓阿達好好招呼他。”

叫化子回答 :“要得,五哥,我告訴阿達。”

“你喊啥?信不信我下來揍你?”一個武警背著槍,丫在風坪上麵的走廊上,俯闐身,對著底下罵。老五不敢再作聲,連忙縮回監子中去了。

嚴偉知道,老五喊聲的阿達一定是五監上麵吃的人,在五監能說得上話。趙文在五監的日子又不會好過了。

林疤子有年村裏的叔叔,是在看守所當吃副所長的,叫林道渠,是分管內勤的。提起這個本家叔叔,林疤子心裏就有氣,說他從來不關照他。老五開玩笑說,要林疤子將這個叔叔打包子(農村死了人,辦喪事的酒宴)算了。

其實,林疤子的父親同林所長的關係還是不錯的,隻是講林疤子不聽話,要讓他吃點苦。有一次林疤子見林所長值班,在外麵巡邏。等他過來時,便去問他,自己家裏怎麽這麽長時間不來看他,不送點錢來?林所長沒有給他好臉色看,凶霸霸地講:“你家裏沒提事,整理天圍著你轉?你家是開銀行的?還經常送錢來,你不聽大人的話,好的不學,都幹了些什麽?出去打幾年的工,你寄過一分錢回家沒有?現在有事,要家裏送錢來,你認為你家種的田裏長的是金子?還給你送錢,叫你吃了拉肚子。”

林疤子遭了一頓搶白,隻好低著頭忍著,又涎著臉問自己的案子怎麽樣了,家裏有沒有去過問一下,有沒有希望出去?

林所長又瞪了他一眼講:“你也還要家裏管啊?你什麽時候管過家裏?你就洗幹淨屁股,等著坐牢吧!”

其實林疤子犯的事也不大。他在廣東打工,跟一班子的年青人在一起吃喝玩樂,賺的錢都花光了,出去幾年沒給家裏寄一分錢,外出時還要從家裏帶路費。人次同倆 個朋友在街上玩,這兩個人隻是林疤子才認識不過四、五天的酒肉朋友。在一次喝酒時,經人介紹認識的,隻知道一個外號叫“黑子”,一個外號叫“陳皮”,他們姓甚名誰,家住何方,他一慨不知道。“黑子”描上了在服裝店購衣服的一個三十來歲的少婦。那少婦打扮得很洋氣,脖子上戴著白金項鏈,怕足有三十克。手裏拿著一個坤包,手上的戒指幾乎將整個手指都戴滿了,象一個有錢的貴婦人。少婦鴰衣服時專揀在這小縣城極少人問津的高擋服裝前轉悠,還時常露出不屑的神色。“黑子”給“陳皮”使了個眼色,兩人就一直跟在少婦的身後。林疤子開始也不知道他們的要幹什麽,便也跟著兩個人走。在超過少婦不遠後,“黑子”講:“我們回頭去看看。”三人便回頭走,“黑子”趁機假裝同少婦撞了一下,雙方發生了爭執,各自都說是對方撞了自己的,林疤子便上前幫“黑子”辯理。爭吵中,“黑子”一把抓住少婦的項鏈,“陳皮”衝過去抓住了她的坤包,兩人用力一扯,搶過來 撥腿就跑。少婦遭搶後,高聲呼喊“搶劫”。這時過來幾個人問明情況,要幫助少婦去追時,哪裏還有兩人的影子。當林疤子明白過來,剛才他們的相撞是故意製造的爭吵,創造條件進行搶奪時,知道不好,自己的是同他們走在一起的,剛才又在爭吵中幫“黑子”辯理,怕說不清楚,便偷偷地溜了。可那臉上那該死的胎記被少婦記住了,向林疤子報案時,提供了林疤子的特微。沒過一個星期,他便被公安逮住了。在公安局林疤子極力否認自己參與搶奪。右那少婦被告公安局通知來辯認時,一眼就認出他是“黑子”一夥的。因為少婦說,早就發現他們三人跟在身後,又是一同走過來的。在爭吵時,又出麵參與了。“黑子”“陳皮”搶了東西逃走,他也不見了,所有這一切使林疤子無法說清楚 自己的不是同夥。當公安局要他交待“黑子”“陳皮”的姓名、住址,現在去向時,林疤子一慨不知。兩外主要嫌疑人沒抓住。公安局便將林疤子送進了看守所進行刑事拘留。他來了快四個月了,因為同案犯沒被告抓住,又沒有足夠的證據對他起訴,到現在檢察院還未批捕,所以一直拘留到現在,案子還款能弄清楚。

林疤子被告抓後,他的父親很氣噴,對他很失望,曾說不要這個兒子算了,讓他自生自滅,家裏再也懶得管他。隻是母親來看過他,給他送些錢和換洗衣服。有次母親硬逼著父親來看他,他也隻是到所裏找了下林所長問問他的情況,不肯跟他電視見麵。林疤子也街道自己傷了父親的心,出來這幾年,沒嫌回過一分錢,還要從家裏拿出去,現在又要為自己的操心,心裏也不敢有什麽怨言。對林所長的教訓也隻能接受,但在心裏對家中不管自己暗暗傷心。聽林所長說讓他擦幹淨屁股等著坐牢時,徹底地將他抱著的一線出去的希望破滅了。他將心中的噴滿發泄到新兵的身上,借以來平息心中的不平衡。處在監牢中的特殊環境,也使他不能不出手去消遣、屈辱新來的犯人。在這裏大多數的人,剛來時都有過類似的遭遇,他們也隻能奉還給後進來的人,可以讓他們出氣的人。現在沉重的腳鐐帶在腳上,使本來就剝奪了自由的權力,隻能在狹窄空間活動的人,更加難以移動一半步。隻要移動一下,都要兩人互相配合,同時行動才行。夜裏睡覺時,三十六斤的冰冷的鐵鏈,憑兩人的體溫是怎麽也難以悟熱的,兩人的腳,整夜的如同放在寒冰上。

猴子的狀況比他二人就要好多了,他戴著的十八斤重的腳鐐,是一個人單獨鎖著的。行動時可以自己提起來走動,不需要別人配合。他將鐵鏈放在屁股下,可以當凳子坐,他心中也有許多的不滿和無奈。他坐在鐵鏈上唱牢歌,唱的是一首粗獷的對社會仇視的歌,來渲泄心中的怨懟:

星期天的上午多快活

五星級賓館擺一桌

端起酒杯我還沒喝

警察就把我捉

公安、公安,你太可惡

一判老子就十年多

飛機、大炮押送我

送我到大沙漠

沙漠、沙漠你太寂寞

沒有女人來陪伴我

有朝一日釋放我

殺人又放火,嘿!殺人又放火

……

聽猴子唱完歌,老五笑罵道:“猴子,你真是死不改悔的,幹脆打靶算了。”

嚴偉也跟著打趣:“猴子不打靶的話,看守所肯定是又要進來的。下次再進來,就難出看守所了。”

猴子毫不避諱地笑:“你們也別講,隻要不死地牢裏,出去後,我肯定是要走老路的。不然,出去都四十多了,怎麽能跟得上這十多年的變化。正道路上哪有咱謀生的手段?要想過得好,就隻有再在黑道上混,這樣才有希望盡快發家致富。”

嚴偉笑著說:“你這家夥,關了這麽久,看來政府對你是白挽救了,一點作用也起不了。”

猴子老實地說:“我是這樣一來的人,並不想讓人認為是個好人。在別人的眼裏早就是條惡棍。你難道認為從這裏出去的人還能有好人?在這種地方,隻能合壞人更壞,好人進來也要變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