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魔教

當蘇希青聽完秦彩兒的故事,發現三年前紫堇原本是要娶秦彩兒過門的,隻是最後變成了婚宴慘案。這樣一個故事,她不知道是要同情秦彩兒還是咒罵紫堇,她隻知道自己的心情忽然就像暮□□臨一般,就這樣暗沉了。

她看著秦彩兒隱在黑暗中的臉龐喃喃地說:“三年前,他竟是要娶你過門的……”

秦彩兒忽然後退著跌坐到椅子中,陰陰笑道:“他怎麽會想要娶我,他隻是想殺了我爹,毀了秦府!在他眼裏,我從來就沒存在過!”她說著又止不住大笑起來,臉龐上還有淚滑落下來。

蘇希青想要說些什麽或者做些什麽,卻聽得秦彩兒又說道:“我竟是這樣傻,會愛上這樣一個人麵獸心的人!我甚至還期待他對我有過真意,誰知道他當時不殺了我,而是在三年後讓我在妓院當頭牌!哈哈哈哈……他讓我生不如死,他竟是這樣狠!”忽然她起身撲到蘇希青麵前,妝容已花的麵龐猙獰道:“你快殺了我!我要他所到之處都見得到我的血,我要他看到我頭顱上永不閉合的眼!”

蘇希青沒有避開秦彩兒,而是直視著她的雙眼。她從秦彩兒的眸中看到了因愛生恨的強烈痛苦。她知道秦彩兒並不是因為不想見到紫堇而要找人殺了自己,而是她對紫堇的愛不得不全部轉化成恨之後,還奢望能在他的記憶中永遠存在。

秦彩兒,即使是在看到全家被毀之後,仍舊不能忘記曾經的紫堇。這三年來,她該是每天都活在“與紫堇相愛的睡夢中”和“與紫堇有著深仇大恨的現實裏”。現實與夢境,已經讓她不知道再要如何生存下去了。

蘇希青原本該是為了那一大筆財富而毫不猶豫地殺了秦彩兒的,然而,現在的她,竟是不想動手。

秦彩兒再一次對著蘇希青要求,蘇希青卻答道:“怡紅院會有官差過來,今晚不能殺了你。”

“那就等官差走了以後!”

“看我心情!”蘇希青敷衍她,然而她潛意識中卻希望著紫堇自己來解決這檔子事。

秦彩兒繼續糾纏,蘇希青覺得不能再留下來了。她剛要起身離開,忽然房門便被推開來,老鴇來傳話說:“蘇姑娘,爺正在找你。”

蘇希青瞧了眼秦彩兒快速閃身出了房門,下樓到了前廳,怡紅院已經開始營業了。

“喂!”有人在蘇希青背後叫了一聲,她還未來得及轉頭,白霄就已經出現了在她眼前。

“啊,你好早。”蘇希青邊說邊走,苦琴隨時會來,他們需要找一個隱蔽的地方待著。

白霄緊跟著她,道:“你說,今晚那個主使者是否會出現?”

“不知。”

“就算你和紫堇都在這兒,那人出現的幾率會有多大?”

蘇希青不搭理他,本想找個角落的雅間等著,不過才在廊下走著,那頭的紫堇就迎麵走了過來。

“你去了哪裏?”紫堇這樣問,完全忽視了一旁的白霄。

“跟他在一起。”蘇希青指了指白霄,繼而走向最裏邊的廂房。

兩人跟了上去,一人直盯著蘇希青,麵龐緊繃,一人也盯著蘇希青,卻是滿臉茫然。

紫堇見過蘇希青流淚的樣子,所以他絕不相信蘇希青的內心也是淡漠的。當他以為自己跟她不像之前那樣疏離的時候,蘇希青卻又給了他拒人千裏的態度。他想弄清他們之間的隔膜,卻又不明白自己對蘇希青的執著是因為什麽。

白霄自然是無法發現房間中的異樣氣氛的,所以他隻是滿臉不明情況地坐到蘇希青身旁,問:“我們就這樣坐著嗎?難道不是今夜是先會發生什麽事情,那個主使者才會來嗎?”

那個能夠迫使主使者自動送上門來的事件當然會有,不過那隻是梅千素散出去的謠言。紫堇不能再忽略白霄了,便答道:“江湖上有傳言那個人去府衙是為了找一件東西,所以昨日知所說的府衙有件稀世珍寶,倒也可能並不是無中生有。現在我聽聞江湖中有人想要搶奪那人手中的東西,並且特意散了消息將那人引來。若是那人真的上當,差爺今夜便會有所收獲了。”

“哦?是嘛!那現在就是守株待兔?”白霄一聽,覺得甚有意思,不過要讓他坐著幹等,他還是有些坐不住的。

蘇希青撇了他一眼不自禁挖苦道:“你也可以隨便去哪個姑娘的房中打發時間。”

白霄將臉一沉看向蘇希青,道:“我又豈是那種人!”

蘇希青攤了攤手自顧倒起茶來,又將靠著大廳一邊的窗戶打開,以便觀察情況。

鑒於白霄在場,紫堇不能跟蘇希青說其他的話,他便隻好去外邊看看白霄的手下所在的位置,以及淡水樓的手下是否各就各位。

紫堇一走,白霄便對著蘇希青又講起話來。在蘇希青的印象中,白霄總是沒有安靜坐著的時候,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當上的禦前侍衛。

之後過了很長時間,蘇希青和白霄交替著去了好幾趟茅廁,但是苦琴還是沒有出現。蘇希青不禁懷疑梅千素是否有將消息好好的散播,若是苦琴還不來,亥時便要過了。

忘記了是第幾次去茅廁,蘇希青再也不想回到房中喝茶了。她待在走廊盡頭的地方,看著大廳中逐漸變得稀落的客人,想著今晚就要到此為止了。

然而,壓軸好戲總是最後才上場的。

當那一群穿著黑色連帽長袍的人蜂擁走進怡紅院的時候,蘇希青忽然意識到事情又變得不簡單了。

黑袍人——跟白霄和蘇希青在城外林中見到的是同一批人。

他們來者眾多,進了怡紅院便左右站開。等到成了兩列,忽然從外頭傳來一個聲音,道:“將所有出口守住,不準任何人離開!”

那是一個女子的聲音,蘇希青凝神看去,有一個窈窕黑影走進門來。她全身穿著黑色紗袍,縱使離得稍遠,都可以看到她那雙帶著妖魅和蠱惑的鳳眼。她的紅唇鮮豔,花容驚豔,綰起的發絲間是一朵怒放的曼陀羅。

她,就是那個曼陀羅女子!

尹書一定也在這兒!蘇希青抓著欄杆探身出去,她急忙想從那一群黑袍人中找出尹書,待她尋了一圈,卻赫然發現那個女子身旁站著一人——不用證明,那人絕對是尹書!

尹書消失了這麽久,現在他竟然以如此詭異的方式回來。蘇希青再也不能使自己淡定下來,她恨不得現在就把尹書拉過來一問究竟。

然而,在那些黑袍人包圍怡紅院的時候,那女子又說道:“苦琴,我知道你在這兒,你快出來!”

他們竟然也是來找那個琴女的!

白霄見到情況有變,即刻衝出房間去找蘇希青。他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他隻是好奇今夜要抓的主使者如果用這種方式登場,未免太過張揚?

蘇希青想著辦法去接近尹書,不過有被困在怡紅院的江湖中人忽然拔了刀劍指向那女子吼道:“你們是魔教中人,來這兒想要幹什麽,公然挑戰嗎?”

那女子一一掃過那些人的臉龐,不帶一絲懼色,冷聲道:“我來這兒找人,與你們何幹?滾開!”

這女子興許不是什麽太出名的魔教中人,所以那些俠客受了挑釁便氣得衝上前去,一心想著給那女子一點顏色瞧瞧。

忽而,隻聽得“啪,啪,啪”的聲音,那些俠客手中刀劍悉數被打落,他們的臉上也留下了鮮紅的血條,而那女子手中正抓著一條黑色長鞭。

白霄走到蘇希青身旁,也看到了這一幕,他自語道:“難道那主使者竟是魔教的人?”

蘇希青提醒道:“怎麽看都不可能。”

兩人一齊向那女子走去,蘇希青正納悶紫堇為何還不出現,他就不早不晚地出現了,並且還是直接走向那女子。

蘇希青忽然拉住白霄,而後就聽得那女子對紫堇說道:“苦琴那個賤人偷了父親的棺木!”

震驚!原來,紫堇跟這個女子竟是舊識。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白霄的腦中已經一團漿糊了。

隻見紫堇的眉角抽搐了一下,他臉色難看道:“你追著苦琴來這兒的嗎?”

那女子沒有回答,卻見尹書回答道:“我一路跟著,她要是進了其他地方,我會不記得,不過她進了怡紅院,我就絕對不會弄錯。”

蘇希青知道,尹書到怡紅院來,就像回家一樣熟門熟路。

“可是你還是跟丟了!”那女子責怪尹書,尹書卻哭喪著臉說:“誰讓她相貌醜陋,進了怡紅院混在那些姑娘中,忽然就不見了人影。”

“誰叫你盯著那些姑娘看。”女子有些怒了。

尹書又狡辯道:“沒有!自從我見到你之後,就再沒正眼看過其他姑娘了!”

蘇希青見到這種狀況有些不想認尹書了,他竟然色心不改,在大庭廣眾之下貧嘴泡妞。

果然也有人看不慣了,其他被圍在這兒的俠客聚集了起來,紛紛怒道:“你們魔教不要欺人太甚!”

眼看著江湖俠客要和魔教衝突起來,而苦琴卻還躲在怡紅院某個角落,這樣的局麵,真是尷尬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