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冤家路窄

在蘇希青見到竹樓之前,她還不能想象賭場會在如此清新淡雅的地方建著。深春的柳樹已有柳絮飄揚,暖暖和風纏繞著柳絮在河麵上飛舞,沾染上發絲,竟有俏皮。站在竹道上置身其中,來此的客人該是都會為這番美景所沉醉。

然而,當你回過神來,你會發現竹樓中有一種欲望和貪婪在不斷招手。在茶樓和竹樓的通道上,賭客會毫不猶豫地衝向竹樓,這些周身的美景,隻不過是如海市蜃樓般的存在。

舉步前行,蘇希青從一個世界到了另一個世界。

嘈雜和哄鬧迎麵而來,完全不襯竹樓外觀的淡雅。這裏的男子全都情緒激昂,隻聽到他們口中喊著:“大,小,通吃……”

有人注意到蘇希青,不禁調戲道:“喲!怎麽來了個姑娘?莫不是來找郎君吧?”

蘇希青想著他們必定是好幾天沒出這個賭場了,不然照著那滿城的通緝令,總有人會認出她來。不打算搭理這些賭客,蘇希青回想著賴蒼給她的賭場地圖,她猜紫堇一定在頂樓的主室裏。

“哎喲喲,怎麽又輸了!”一句哀怨的喊聲引起了蘇希青的注意,她忽略旁人投來的目光往一邊賭桌看去,忽然那須發皆白的老頭就出現在了眼前。

“昨日知?”蘇希青記得昨夜他還在府衙大牢待著呢,怎麽今日就在這賭場了?

昨日知還沒注意到蘇希青,倒是其他賭客越發對蘇希青起了興趣,追問道:“美人是否也想來兩局?來哥哥這兒,哥哥教你怎麽玩。”

蘇希青不屑答話,倒是昨日知在那頭又嚷嚷道:“來來來,爺爺我豁出去了,我要挑戰!”他卷起衣袖就對著那莊家說道:“我們比誰擲的骰子點數小誰就贏!”

莊家卻指了指他麵前的銀兩道:“老頭你不夠賭本吧。”

蘇希青這下動了動身子,而那些賭客也圍了上來。雖然她看上去不太好惹,但是仍阻止不了他們戲弄佳人的熱情。

蘇希青朝著昨日知走了過去,有大膽的賭客笑得猥瑣,並且伸手想去搭她的肩膀,誰知才在半空就被擰斷了手腕,眾人甚至還沒看清發生了什麽,隻聽到那人陣陣的哀嚎。

昨日知這才注意到了動靜,轉過頭來看到蘇希青的時候頓時驚得張大了嘴巴。他還未說得出話就看道蘇希青取出了銀票壓到賭桌上道:“這是賭本,擲骰子吧!”

莊家頗有意外,接著哼聲笑道:“那就讓姑娘來和我比一比了。”

蘇希青點頭,而昨日知那老頭頓時像開了竅般把他所有的銀兩放到蘇希青的麵前道:“嘿嘿嘿,我壓這兒!”

被擰斷手的賭客還在哀嚎,而其他賭客卻驚覺蘇希青不一般,紛紛開始下注。

莊家先擲,一個竹筒三顆骰子,翻手將竹筒倒扣在賭桌上,抄手而起之際已是熟練搖晃起來。這個莊家一看便是技術上乘,他定是有十成把握可以贏了這局。蘇希青見他搖了許久,不耐煩道:“搖夠了,快開!”

莊家自信一笑,重重將竹筒扣在桌上,道:“買定離手,開!”眾人一齊湊上前去,隻見竹筒拿開之後那三顆骰子竟是疊在一起,而最上頭的骰子為一點。

“哎呀,沒想到竟是一點,輸了輸了呀!”壓在蘇希青這邊的賭客開始懊惱不已,那莊家卻是自得非常。

之前輸了一路的昨日知這會兒卻是不急不躁,將竹筒拿過來之後遞給蘇希青道:“嘿嘿,姑娘該你擲了。”

蘇希青不想作秀,拿過竹筒便緊握在手中,隻見她反扣竹筒之後便帶起骰子在空中搖晃,沒有幾下就放了下來。眾人估摸著沒戲便淡淡看著蘇希青開了竹筒,誰知在場眾人忽然都倒抽了一口氣,又聽得蘇希青道:“零點。”而那三顆骰子已是化成粉末。

“哈哈哈哈,比一點小,我們贏了!”昨日知大喜。

“你……”莊家失色,不是驚訝蘇希青的內力,而是驚訝她砸場子的勇氣。

照常理來說,來賭場玩比大小的賭客都是投機分子,若是恰好來了個內功深厚之人,並且此人還搖碎了骰子,那必定是來砸場子的。莊家旋即說道:“本來就是用骰子比大小,姑娘你連骰子都沒了,怎麽能算贏?”

蘇希青瞧了瞧自己的銀票不同意莊家的說法,顯然昨日知也是不同意的,他便搶著說道:“又沒規定不能零點,怎麽不算贏?”

莊家無言以對,而大堂之中賭客眾多,作為東主他們也不能輸不起。如此,莊家便乖乖賠了銀兩。昨日知滿臉興奮地表示還想玩,蘇希青卻一把抓住他道:“你過來!”

莊家見他們去了一旁走廊便對旁使了個眼色,很快便有人跟了上去。

蘇希青將昨日知拎到一旁,問道:“你怎麽從牢中出來的?來這兒做什麽?”

“嘿嘿,多靠你那串鑰匙啊!既然逃出來了便來這兒避避風頭,順便試試手氣!”這老頭嬉皮笑臉的答著,不禁讓人懷疑。

蘇希青撇了撇嘴道:“你不是號稱昨日知嗎,說,昨夜府衙發生了什麽?”

昨日知“哦”了一聲剛想答話,那頭就有賭場打手喝道:“把銀子留下,否則別想走出這兒!”

蘇希青瞧了瞧那幾個壯漢,想著這淡水樓的人還真是如出一轍的凶神惡煞啊!

昨日知“嘿嘿”笑了提醒道:“隻不過一點點的銀子,算了吧,小心把小命丟了。”

打手如同聽到了癡人夢話,揚了揚拳頭就想動手。

“哈哈哈,不要後悔!”昨日知繼續挑釁著,而他就把蘇希青看成了靠山。

打手衝了上來,昨日知卻趁著此刻溜走了,而且跑得極快,蘇希青這才明白這老頭是不想回答自己的問題。不過蘇希青還未動手,就忽然聽到有人說道:“住手!”

這個聲音再熟悉不過了,蘇希青轉頭毫無意外地看到了紫堇。他依舊是那般模樣,雪青色的對襟長袍穿在他身上就真的如同蒙了層冷霜。他的目光投射過來,眸中光線明暗不定。

蘇希青並不意外,她明白賭場這麽隱蔽的場所一旦有人進出,肯定都在掌控之下。此刻既然打了照麵,蘇希青便指了指一旁的打手,像熟人打招呼般說道:“你們賭場竟然還不準人贏錢。”

打手咬牙惡狠狠地看著她,紫堇卻揮了揮手讓他們下去,轉而對蘇希青問道:“你來這兒幹什麽?想取我性命嗎?”

蘇希青點頭道:“嗯,本來是這麽打算的,不過你住的地方太好,保鏢太多,下不了手。”

紫堇眯眼,麵色有一瞬的柔和,蘇希青差點以為他笑了。接著聽他說道:“既然如此,那你難道是來送死的嗎?”

蘇希青斷然搖頭,道:“是來送東西,不過不是‘死’,是‘戰書’。”

“嗯?”紫堇意外。

蘇希青接著說道:“這份戰書你一定要接受。既然殺不到你,便隻好來一場比武了。”

“如何比?”

“生便是贏,死便是輸。”

“若是反悔怎麽辦?”

“立生死狀。”

“你不怕死?”

“不怕,隨便你殺。”

紫堇卻道:“我要是輸了便是我死了,不過要是你輸了,我不要你的性命,我要你為我淡水樓賣命。”

蘇希青不同意道:“立的是生死狀,又不是賣身契。”

“難道你怕輸?”紫堇很自信,並且要把蘇希青引向自己的決定。

蘇希青也自信了,點頭道:“那好,反正你死定了。”

一致同意之後兩人便在生死狀上都簽了字,並約定了三天之後在榮安城郊外的斷崖上比武。

半下午的陽光照進竹樓,蘇希青的臉在陽光下特別明亮。她滿意地看著那張生死狀,心中想著這下不用怕沒機會殺紫堇了。

之後蘇希青告辭離開,紫堇卻緊跟一步也要離開。隻不過蘇希青是原路返回岸邊茶樓,紫堇卻是乘船離開。站在岸邊,微風吹起濃密的柳條,蘇希青隱隱看到河中船隻劃過,紫堇站在船頭,正看著岸邊。

“這個人果真是難殺。”蘇希青不禁自語了一句,繼而轉身離開,一身水色紗衣隱在其中,不辨身形。

“大娘,你當真看到了畫中這個老頭?”忽然前方傳來清晰的聲音,蘇希青警覺,抬頭果然看到了穿著官服的差爺。

“是啊,我看到他剛才從前頭的青柳匯茶出來了,後來又往那頭走了。”被詢問的大娘用手指了指一條巷子,官差即刻向那巷子追去。

原來他們是在找逃跑的昨日知,蘇希青暗自慶幸,等官差走了便淡定離開。

“喂!”有人在蘇希青身後叫了一聲,本來她並不以為是在叫自己,不過感覺到有人接近她便轉了頭。然而,她很快使了輕功,甚至頭還沒轉回來就跑了起來。

身後那人頓時喊道:“禦前帶刀侍衛,別跑!”

這人把自己的官職念得朗朗上口,更是跟蘇希青冤家路窄。蘇希青在心裏說:“真倒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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