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命懸
那淩厲匕首猛然刺來,劈開虛空,劍尖劃破了風華的皮膚。一瞬間,血色蓮花自風華身上綻放開來,她向後倒下,落入冷千羽的懷裏,輕的就像是一片失重的羽毛。
她看著冷千羽,不能言語,可卻也無需言語。
有什麽東西落在她的臉上,殷紅的顏色,是那樣的觸目驚心。風華的眼睛慢慢合上,朦朧間,好像看到有人凝神看她,神色慌張。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這樣的一個人竟然會對她有了這份心思?
她不知道,也無從知道。
這人的心思就像一個深潭,看來澄澈,可若是深探,就會溺死在潭水之中。
這世間上一切事情本就無法尋個確切的答案,索性不管不顧,任憑洪流衝刷而過,消弭一切煩愁。
“風華!風華!”冷千羽懷抱著已經昏迷不醒的風華,臉上烏雲密布。
他咬緊了牙關,似是說給風華聽,又像是暗暗的囑咐自己一般:“你不會有事的。”
“……因為朕不許!”
身邊劍影一閃,冷千羽將風華抱起,利落的向後一躍,躲開了刺客的劍。
冷千尋當機立斷,敲碎了桌上的盤子,用鋒利的瓷片割斷了刺客的喉嚨,手法利落的令人吃驚。他擰著眉頭看向剩下的幾個刺客,眼睛裏有著怨毒的光。
楚腰和茯苓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她們兩個嚇得臉色發白,摔倒在地上連連後退。
非兒看見風華被刺客所傷,隻覺得心中氣血一衝,臉上騰的一下紅了。隻是手邊無劍,不然她一定立刻衝上去,與那該死的賊子同歸於盡。
她想也不想,朝著風華的方向跑了過去。
刺客的劍光如雨,她也不曾理會。
沈青桓從她身後拽住她的領子向後一拽,刺客的劍恰巧在麵前斬落。倘若沈青桓沒有拉住她,恐怕她的小命早就沒了!
回過頭,隻見那人一臉陰沉的看著她,似乎在埋怨自己莽撞。
非兒顧不得許多,她掙開沈青桓的鉗製,朝著風華撲了過去。
“死女人……”沈青桓忍不住低聲咒罵,那個女人的腦子裏整天想了什麽東西!他就從來沒見過這麽想要送死的人!
“青桓!”冷千尋忽然出聲叫他,聲音猶如冥域修羅一般陰冷,“殺。”
沈青桓心中了然,他抽出腰間的墨龍劍,手腕一抖,那柔軟的劍鋒被抖得筆直。墨色劍身散發著寒芒,隱隱有無數暗色條紋,似乎是已經凝結的鮮血。
身邊的幾個刺客都發現了他,於是幾個人轉過頭來對付沈青桓,其餘四人朝著冷千羽的方向衝了過去。
非兒提了一口氣,身子一輕,越過高台。
刺客人數眾多,再加上手無縛雞之力的楚腰和茯苓,一時間場麵混亂已極。
冷千羽戒備的看著非兒,待她靠前,冷千羽忽然執起匕首冷然以對,眼睛裏有著戒備的光。
非兒知道冷千羽現在不相信任何人,在他的眼裏所有人都是敵人。
她朝著風華看了過去,鮮血染紅了她雪白的衣衫。她脖子上的傷口仍舊在流血,她伶仃細長的脖子上就像是帶上了血紅的玉珠。
非兒的腦中嗡的一聲炸開,頓時有種力氣都被抽走的感覺。
耳邊兵刃交擊之聲不絕於耳,非兒勉強拉回精神,如果幫不了風華,就隻能看著她白白死掉!想到此處,非兒頓時覺得眉心一點清明,於是隻好撿起刺客屍首上的短劍猛然轉身護在冷千羽的身前。
如果那人真的是想要救風華,那她拚著性命護他周全為何不可?
那邊,沈青桓舞起墨龍劍,劍影過處,均有鮮血迸發。
那長長的劍身纏住了刺客的頭,隻見沈青桓手腕一偏,生生將刺客的頭顱削了下來。
他的臉上沒有一絲動容,仿佛殺人對他來說就是那麽稀鬆平常的一件事。
然而場中劍芒暴漲,有劍光如龍,劃入場中。
隻見血影崩散,劍引流光,血色渲染。那人站在場中,身邊徒增兩具屍首。冷千尋抬起頭,目光一凜,竟是震住了在場的所有人。就連冷千羽都沒有見過他如此鋒芒畢露過,就像這天地間膽敢傷害風華的人,他都會無情殺戮一般。
有的人擅長把爪子藏起來,關鍵的時刻,會狠狠的抓你一下,或許指甲裏藏有劇毒,這樣的人令人防不勝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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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千羽眯了眯,他將風華穩穩的抱在懷裏,手臂下意識的收緊。
偏過頭,他對非兒喊道:“這裏不需要你照拂,去把禦醫叫來。”
非兒覺得為難,這皇宮大院除了禦書房和禦膳房,她就哪裏也沒有去過。
轉過身來,楚腰正咬著嘴唇將茯苓護在身後。非兒連忙將她們二人攙扶起來,在楚腰身旁低聲吩咐道:“楚腰姐姐你與茯苓兩個人去叫禦醫,我去叫禁衛軍。”
楚腰咬緊下唇重重點頭,手腳似乎還嚇得發軟,有些站不起來。
非兒將她們兩人攙扶起來,回頭看去,那些殺手似乎已經不足為懼。一個沈青桓,已經能將局麵控製住了,更何況再加上一個發了狂的冷千尋。
想到此處,非兒連忙跑出了風華的寢宮,招呼來了禁衛軍,連忙衝了進來。
院子裏彌散著一股血腥味,滿地殘肢,刺客無一生還。
禁衛軍一陣茫然,左右看去,隻有發了狂似的王爺和冷靜的不像是剛從生死邊緣走了一遭的沈青桓。
冷千羽似乎已經將風華抱進了屋子,院子裏不見他和風華的影子。
冷千尋愣在原地喘息,片刻後,他似乎開始有了知覺,默然的看了禁衛軍一眼,轉身奔進風華的寢宮。
非兒跟著他一起跑了進去,隻見冷千尋僵在外廳之中緊緊的握著拳頭,像是刻意忍耐些什麽一般。
非兒朝著裏麵看去,有些昏暗的內帳裏,柔軟的紗簾上映出一個俊美男人的側影。冷千羽半靠在床沿上,風華安靜的枕在他的臂彎裏,就像是睡熟了一般。他的手緊緊的抓著風華的手,似是想要給她力量。冷千羽的麵容漠然有如岩石,臉色份外陰梟。
“禦醫!”冷千羽暴怒,朝著他們這群沒用的奴才高喝一聲,“都給朕滾過來!”
非兒被他的樣子嚇得瑟縮一下,下意識的想要向外麵躲。
冷千羽怒喝:“最後一個踏進門檻的禦醫就給朕拖出去斬了!朕的宮中不會養一群廢物!”
兩個年老的太醫被楚腰和茯苓攙扶著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幾位稍微年輕的禦醫。
“皇上息怒!”幾位太醫嚇得臉色發白,生怕皇上真的砍了自己的腦袋。
冷千羽陰冷著一張臉,說道:“倘若救不醒風華,朕就讓你們到那邊伺候她!”
幾位禦醫連忙應諾:“微臣遵旨。”
冷千羽終於鬆開了風華的手,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就像是告訴自己她一定會沒事的一般。
禦醫連忙放下藥箱,風華傷在頸部,處理起來會有些麻煩。
冷千尋雙肩微微顫抖,他咬著牙關,默不做聲。
沈青桓默然的看著這一屋子人的反映,心裏一片茫然。隻不過是一個女人受了傷,憑什麽她的命就要比別人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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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頭,非兒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吧嗒吧嗒的流眼淚。
沈青桓默然看著她,隻覺得心裏有個地方隱隱作痛,沒來由的覺得心煩。
禦醫轉過頭來對她們幾個宮女說道:“去打盆熱水過來!”
非兒用手背摸了摸臉上的淚,轉身跑了出去。
沈青桓見她腳步虛浮,心中隱隱覺得不妥,這才轉身跟了上去。
出了門,果然見程非煙猛一踉蹌,險些摔倒。
他連忙一個箭步上前攙扶住她,非兒轉過頭看到沈青桓,也隻是露出了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臉來。
“我真沒用是不是?”非兒偏頭問他,說完,也不等沈青桓回答,她又朝著前方勉強走了兩步。
沈青桓見她倔強,也隻得走到她的身側,確保她安然無恙。
非兒偏頭看了看他,眼睛裏的淚水似乎又要湧出來。
不過這一次不是因為風華,是因為一種其他的感覺。
這感覺來的突然,因為沈青桓——因為這個男人站在她的身邊攙扶著她,讓她不會那麽輕易的就倒下去。
一股委屈,彷徨,無助,恐懼的感覺湧了上來。她的淚水越發的猛烈,就連她自己都驚訝於自己的淚竟然有這麽多。
公子曾經說過,女人都是水做的,可非兒是用頑石做得。
說到底,公子還是錯了。(本書獨家首發於縱橫中文網,紫樨作品,感謝支持,書友群:50213883,http://book.zongheng.com/book/2882.html)
沈青桓走在她的身邊,竟然有一種無所適從的感覺。
他想要做些什麽,可又不知道自己怎麽才能幫上忙。攙扶著程非煙的右手有一種實在感,可是空閑著的左手卻又覺得尷尬。
他仍然不能理解為什麽非兒會對風華那麽上心,對於他來說,這世間上沒有一個人能夠比自己還要重要。除了自己,人命都是草芥,這就是他的世界教會他的法則。
有一件事他幾乎已經可以確認了,隻不過他在想,若是這件事讓非兒知曉了,她究竟是會開心?還是該難過?
“程非煙。”沈青桓神色複雜的看著她,問出了長久以來一直想要問的一句話:“那個叫風華的女人……難道和你家公子一樣,都是對你那麽重要的人麽?”
非兒頓了頓,然後重重的點了點頭:“比自己都要重要!”
沈青桓臉色頓時變得異常難看,他緩緩的抿著嘴角,一言不發。
那他又是什麽?
他忽然間想要問她這句話,可理智卻讓他冷靜下來。
程非煙已經牽扯了他太多的精力,當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開始有了恐懼。
而一個殺手,是不能有所畏懼的。
殺了她!
殺了她……
心裏的某個地方拚命的命令自己。
他的手下意識的收緊,可觸摸到那女人微微顫抖的胳膊,他卻猛的一驚,像是被什麽尖銳的東西紮到一般。於是連忙低頭,企圖斂去自己紛亂的念頭。
程非煙……
程非煙……
他在心裏默念她的名字,每念一次,心中便就有一絲莫名的顫抖。
那個女人幾乎端不了手裏的水盆,他隻好接過來,免得這女人將水打翻。
她似乎看到了廚房裏麵的什麽東西,他看著非兒拎起一個木桶,仔細一瞧,桶裏麵是滿滿的一桶黃鱔。
他隨著非兒一道回了風華的寢宮,屋子裏仍舊是人仰馬翻的,每個人都忙的一頭大汗。
非兒將熱水遞了過去,還沒等細看風華傷勢,她便被人擠了出來。
沈青桓靜靜的看著她,隻見非兒猛然轉身,提著一桶黃鱔朝著柳絮宮內的小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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