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路北川約定,一個禮拜出去約會一次,一次半天或一晚,剩下的時間都用來學習。

畢竟過完這個學期,我們就要高考了。

才過期中,學校裏各種橫幅標語都拉了起來。

教學樓前,教室的黑板上方,林蔭道上的行道樹之間,目之所及,幾乎全被熱烈的紅色占領,甚至台階上都貼了勵誌標語。

什麽“春風吹,戰鼓擂,今年高考誰怕誰”,“不像角馬一樣落後,要像野狗一樣戰鬥”,“吃苦受累,視死如歸”,“高考一百天,手機放一邊”,“有來路,沒退路,留退路,是絕路”,“隻要學不死,就往死裏學”各種令人心驚膽戰的標語遍布校園。

百日誓師大會已經開過,高三進入了前所未有的戰備狀態,課桌上壘滿了教參,一陣大風刮過,吹起無數雪白的卷子翻飛。

幾個重點班甚至打了下課鈴和沒打一樣,四周一片靜悄悄。

班上不管是愛學習的還是不愛學習的都去樓下書店買了一堆厚厚的五三回來放在書桌上,愛學習的開始了無止境的刷題大戰,不愛學習的則擺著那兒裝裝逼,充當氛圍組。

後者以夏家河和張佳萊兩位同學為典型代表。

“喂,你們兩個,五三做到哪兒了?”周五下午的最後一節自習上,胖子又一次扭頭問我和路北川。

路北川正在我這兒背著夢遊天姥吟留別,背到最拗口的那段“列缺霹靂,丘巒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開”,被胖子一打斷,十分不耐煩。

“一天問八百遍,你又不寫,請問你問個毛?”

胖子理直氣壯的,就差叉個腰了:“不寫就不能問了嗎?我偏要問。”

路北川不理他了,繼續背書,擰著眉毛:“洞天石扉,訇然中開……洞天石扉,訇然中開……下一句是什麽來著?”

胖子:“其險也如此,胡為乎來哉。”

路北川:“洞天石扉,訇然中開,其險也如此,胡為乎……滾你丫的!”

我拿著書笑得不停抖。

路北川暴躁地在胖子頭頂上拍了一下。

胖子倒是挺樂嗬,轉過頭去大聲背道:“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這是同一首詩嗎?胖仔你長點兒心吧,別到時候連個三本都考不上。”路北川把我手裏的語文書拿過去,一邊掃著書,一邊瞄了胖子幾眼,歎氣。

正說著,學習委員拿著期中考的卷子進來了,教室裏頓時沸了的開水一樣嘩的一下吵得要死,一堆人上去把學習委員圍了個水泄不通,兩秒鍾不到,人群散開,學習委員手上空空如也,六七個人在教室裏賣報小行家似的發起了試卷。

全班沒有一個坐得住的,全在討論成績。

不一會兒,四張卷子全發到了我手上,張佳萊大老遠地跑了過來。

“我幫你算分我幫你算分!”張佳萊拿著筆在我草稿紙上列了個豎式,“語文139,英語56,數學47,文綜218……420分!比胖子還低!輸了輸了,嘿嘿嘿嘿請我吃一個禮拜早餐……”

“你的數學是狗教的嗎?”路北川卷起書敲在張佳萊頭上,“算錯了足足40分!460分好嗎?”

“真的嗎?秦歌有460分了?”張佳萊抱著頭,“不!我不能接受秦歌這個弱智小白比我成績還高!這不是真的!”

我心情複雜:“……”

“記得請我吃一個禮拜早餐。”我圍笑。

“那我有一個條件。”張佳萊手撐在我桌子上,表情突然嚴肅。

“什麽條件?”

“吃早餐的時候路北川不能跟著……嗷!”張佳萊被路北川打得抱頭鼠竄,終於回座位上去了。

胖子也拿著我的試卷去看:“靠,你成績真是突飛猛進啊,單車變摩托了,文綜考得這麽高!”

“他認真嘛,你要認真學,成績也能上來,說不定能上二本。”路北川手搭上胖子的肩膀,“家河,聽我一句勸,真的是時候努力一下了,你和秦歌一起學,我帶著你們兩個……”

胖子對他一笑:“真不是這塊料,你帶著秦歌好好學,我這個扶不上牆的爛泥,就不跟著摻和了……佳萊!放學遊戲去不去?”

張佳萊大聲回道:“去!”

正好這時下課鈴一打,他們兩個作業都沒收,直接就走了人。

路北川眉毛輕輕一皺,輕輕地歎了口氣。

“胖子為什麽不想學習呢?”我問路北川。

路北川邊收拾作業邊答:“和你一樣又笨又貪玩唄。”

我:“……”

路北川收拾好了作業,教室裏人走得差不多了,他突然把頭湊過來,低聲說:“今天晚上去我家吧,我媽想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