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半仙掐了半天手指,又重複了一遍:“姑娘的塵緣淺,佛緣深,還是出家為上策,世間種種不必執念。”

秋雲不再問他,她不信,就算她賭上一切,她也要拿回柳家的一切。

在一旁的夏月冷不防問道:“你不是說要看看天意嗎?”

說著將她和俞景鴻的八字報給楊半仙。

楊半仙在紙上畫了半天八卦,念念有詞:“孽緣,十世夙怨,命中注定。這輩子還不清,下輩子還要糾纏。”

夏月不置可否,“算命的說來說去就是這幾句話,把你身上揣的寶貝都拿出來吧,什麽靈符,念珠,八卦,有什麽都掏出來賣。”

楊半仙眯著眼道,“七殺,貪狼,有意思真有意思。如果再有破軍,殺破狼三者齊會就更有意思了。”

“還說你是鐵嘴,個個都是薄命人,你還是別在這裏賣弄嘴皮子了,你還是收拾收拾你那幌子出去吧,少在這裏危言聳聽,要不就掏幾兩銀子喝點熱酒,省的一會子冷得話都說得不利索。”桃花搶白道。

楊半仙不理她的諷刺,目光如炬在燕侯祠中看了一圈,忽而走到春花跟前,“你的八字多少?”

春花正低頭穿花,猛然被此一問,又見他模樣,嚇了一跳,楊半仙又逼問了一句,她期期艾艾報出八字。

楊半仙掐算一番,大笑道:“夫人!一點也不錯。你們看看,這是不薄命的,將來一定會做夫人!”

眾人被他笑聲唬得一跳,又聽他說春花能做夫人,細細看春花,都哄笑一團,各自抱著美人飲酒,不再理睬。

春花一笑了之,將做好的花冠擺到供桌上,又虔誠叩拜一番。

采雪捧著一束奇異的花草走過來,笑道:“你是不是求白眉神賜你好姻緣?那你可拜錯人了,他隻會保佑你客似雲來。”

春花麵色微紅,采雪將花束遞給她,“這個也給你,剛才小姐采的。原來不少草藥都長得這麽好看,小姐好眼力,隻看過書就認得這些。”

春花接過草藥束,細細辨識一番,采雪指著草藥有樣學樣說給她聽。

鳳雛選了個僻靜的角落閑閑坐下,正待要喊采雪,卻有個人影跳坐到她身旁,定睛一看卻是林磐。

林磐笑嘻嘻道:“鳳雛姑娘好久不見,今天未知姑娘有沒有空陪在下坐坐。”

鳳雛見是他,頓生惡感,淡淡說道:“妾身實在是想不出妾身還有何事林公子不知道,你打探妾身究竟是有何盤算,不如開門見山。”

林磐笑道:“我愛慕姑娘許久,自然多番打探。”

鳳雛推了推腕上的翡翠鐲,輕笑一聲:“妾身十三歲就梳攏接客,自認還有些眼力,是否愛慕,隻需要一眼就可分辯。林公子你就無需做戲了。”

林磐正色道:“既然如此,在下就隻問一句,那天晚上在姑娘房中的人,究竟是什麽人?”

鳳雛曼聲笑道:“在我房中的自然是我客人。”

林磐道:“不止是客人那麽簡單吧?”

鳳雛笑道:“究竟是什麽關係,不勞公子費心。”

林磐道:“我一直打探姑娘的事,都說姑娘是萬中無一的出塵女子,蘭心蕙質,在下真的希望姑娘你不會因情失智。”

“你既知是我的情郎,何必多費這許多口舌。”鳳雛冷聲道。

“你說十三歲梳攏客人,自以為可以看穿人心,須知人心隔肚皮,很多事眼見也未必是事實。”林磐道,“我聽說了一個關於花魁和情郎的故事,不知道姑娘有沒有興趣聽?”

鳳雛端茶送飲,不置一詞。

林磐不介懷她的態度,隻開口說道,“話說有家寄情館,粉黛無數,名氣很大,寄情館裏的花魁名喚碧桐,十分美豔,號稱‘豔絕秦淮河’。

那碧桐雖然美豔,仰慕她的人很多,卻十分寂寞。她想找個良人贖身,從此脫離苦海,但是嬤嬤絕不會允許,也無喬木可托,隻能在寄情館中苦苦度日。”

鳳雛眼波微動,放下茶盞,凝神聽林磐說故事。

林磐見她有意,學著說書人的口吻,將故事娓娓道來,“直到七夕那天,她拜月求織女娘娘賜給她一段良緣,正是在那天夜裏,她遇見了一個男子。

這個男子對她一見鍾情,但是他隻是個小小賣花郎,身份卑微又沒有錢,不過他不死心,他為了見一眼碧桐姑娘,攢了很久的錢,終於見到碧桐姑娘,

當他把攢了很久的銅錢鋪滿整張桌子的時候,碧桐姑娘深為感動,她覺得自己終於找到了那個可以托付終身的喬木,於是她把錢還給了這個賣花郎,並且拿出自己的體己,給這個賣花郎,讓他向老鴇贖身。”

林磐故意頓了頓,尋茶盞喝水。

“那他給她贖身了沒?”不知何時來圍坐了一圈聽故事的人,見林磐不說,急忙追問。

林磐飲了半盞茶,接著道:“賣花郎拿了這筆銀子,卻沒有給碧桐贖身,他拿了這筆銀子開了片店鋪,碧桐得知此事很氣惱,她覺得自己錯付終生,去找賣花郎質問,賣花郎說,他開這間店鋪是為了賺更多的錢,將來和她在一起有個生計。

碧桐聽聞此言氣消了,她想找個男人也算得是考慮周詳,姑且再忍耐些日子,好在日子不長,總可以熬過。

不過她沒想到的是,她等了一年,這個男人依然沒有替她贖身,隻是每隔一段時間到寄情館和她偷會。

但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終於,嬤嬤發現了她的私情,大發雷霆,她狠狠鞭打了碧桐,碧桐被打成重傷,她一咬牙索性和嬤嬤鬧翻,說什麽再也不肯再待在寄情館了。於是她被抬到了‘燕侯祠’等死。”

眾人聽到這裏,個個嗟歎不止,林磐偷眼看鳳雛一眼,她折著絹帕,聽他停下,不由望向他。

林磐知道她在聽,於是接著道:“賣花郎知道了這個消息,再也不去寄情館見她,她苦苦哀求身邊的人去找他,這時候方才發現他早已是腰纏萬貫的員外老爺了,並且已經與一名大戶人家的小姐定了親。

他不想讓人知道他的發跡是來自一個妓女,更害怕被人嘲笑他和一個妓女有私情,於是他假裝從不認識碧桐,趕走了送消息的人。

碧桐得知這個消息,十分憤怒,她這才知道自己一直以來都被這個男人欺騙,所謂山盟海誓都隻是謊言,她一向心高氣傲,怎麽能被一個男人愚弄?

她決定複仇,她得知這個男人要大辦婚事,於是她派人送上了昂貴的珠寶,這些珠寶是賣花郎這輩子從未見過的珍寶,他雖然懷疑這些珠寶來曆不明,但是貪婪的欲望讓他無法拒絕,他收下了珠寶。

在他新婚的當日,剛拜完天地之時,大批捕快趕來,指認賣花郎是竊賊,偷竊了那些珠寶。賣花郎百般辯解,卻無法解釋清楚,這些珠寶的來曆。他被抓進了大牢,被判重刑。”

眾人嘩然,議論紛紛,鳳雛坐不住開口問道:“碧桐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