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雛點了點頭,林磐接著道,“她什麽時候和你在一起的?”
鳳雛道,“八歲時就跟在我身邊。”
林磐問道,“那她和宋鳴天是否相識?”
鳳雛沉默不語,她不知宋鳴天的底細,隻知道采雪百般維護,也不肯向她多透露消息。
她可以從采雪的言行舉止中,推斷出宋鳴天時常來找采雪,而采雪的態度也漸漸變了,從前似乎非常煩惱,而後卻經常獨自一人發呆偷笑。
她猜到兩人有私情,有何不好?若說不好,隻是她不喜歡宋鳴天,流氓痞氣十足。
然而,縱然外人眼中有千般不是,情人眼中卻總是萬般好。
就像杜安,采雪也不喜歡他,但是她喜歡。
感情大抵都是如此,隻有愛你的那人才能看見你身上的光芒。
林磐猜出幾分,歎了口氣道:“主仆情深是常事,那宋鳴天並非良善之輩,坑蒙拐騙,殺人越貨無一不為,我也不瞞你,我是京城六扇門的捕頭,那宋鳴天是我們抓的天字第一號的要犯。我為了尋他已經追三省十六縣,到今天才在這裏確定了他的身份。”
鳳雛聞言,麵色微變,她未料到宋鳴天是這樣的身份,心中不免擔憂采雪,斟酌再三又道:“此事和采雪沒有瓜葛。”
林磐見她神色不自然,更加篤定,起身離去前說道,“姑娘聰明一世,可別為了情意蒙蔽了眼睛。”
鳳雛輕輕一笑,“我不知道情意如何控製,不如林公子你教教我?”
林磐寂然無聲,他艱難地走向樓外。
已經入秋,桂花悄然綻放,細碎澄黃的花朵地藏在濃密的綠葉中,不見花影,隻隱隱暗香浮動,悄無聲息地占領每個角落,待驚覺時已經密不可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遙遙朝著一株桂花樹望去,樹下正是春花的房間,窗下落了一地的細碎明黃。
夏月得知春花被打傷的消息時,正在房中專心擇桂花,細細擇出碎石落葉,取井水漂洗晾幹,再做成桂花釀。
她許久未做這個了,俞景鴻愛喝,其實也隻喝過一次。
她記得他喝酒時的神情,欣喜異常,他對她說,“我一向不喜歡飲酒的,隻是為了你這道桂花釀,我恐怕要做個酒仙了。”
不知是不是哄她的話,但她聽得高興。
她不是不愛他的,她比任何人都更加在意他,她明白所有事情都不是俞景鴻所為,卻故意折磨他,隻是想讓他離自己遠一些,寧願許久之後聽到他幸福的消息讓自己傷心,也不想再這樣兩人痛苦下去。
可是他不肯,他一次次為了她備受折磨,她的恨意也一點點消磨,她原本就不該恨他的,
隻是因為不忿,才將所有的恨都指向他,若沒遇見他的話,也許會不同吧?
她不止一次的想過,她還會在揚子江畔當壚賣酒,媒婆會來說親,嫁到小戶人家,從此柴米油鹽過日子。
她脾氣暴躁,也許會經常為了雞毛蒜皮的事情吵架,若是嫁個好性子的人也許會聽她的,若是嫁個暴脾氣,那動手打架也是可能的。
隻是不論她怎麽幻想,想來想去,那個男人的麵貌必是俞景鴻的樣子。
他早就刻在她的心上,高興也好,生氣也罷,愛也罷,恨也罷,也許真如那神叨叨的老道說得,他們是上輩子的孽緣,注定這般糾纏下去,至死方休。
他也不比自己好受,上次和他相會時,她看到他身上新添的傷痕,麵容上帶著倦色,甚至發髻裏多了幾根白發,他憔悴了許多,卻依然盡力露出笑容,試圖安撫她。
她原想著擠兌他再也不相見的話,到了嘴邊咽了下去。
鐵石的心腸也被磨熱了,她傾盡全力抱緊他,從前的恩怨皆都拋棄,從今天起,她要好好愛他。
一如他這般愛她。
她在他耳畔說道,“如果以後下地獄,我陪你一起。”
他欣喜萬分,此時此刻等了萬年一般,他小心翼翼抱著她,如同抱著珍貴的寶物,怕她又一時改了主意,許久後方才輕聲問道,“當真?”
她氣惱地掐了他一把,故意問道,“莫不是你變心了?”
他急了,忙笨拙地向她賭咒發誓,模樣極其認真,凝望著她的眼神,目光澄明若一團光芒溫柔包裹她的心。
她像是被收服的妖精,收斂了戾氣,隻餘溫柔。
她笑春花溫柔癡心,自己卻也張羅著學春花做菜繡花,不得要領,便問春花訣竅,春花隻是笑,被她撓癢撓不過,隻說了句:“用心罷了。”
她有些氣餒,春花卻問道,“你為何不釀酒?”
她心頭微動,好久未曾釀過新酒,隻怕他不愛喝。
又一想,她釀的酒,他不會不愛喝。
思來想去還是做了他愛的桂花釀,想著他下次來時品酒的模樣,連手都變得柔軟。
擇了整整一上午桂花,外麵吵鬧都懶得觀瞧,她越發懶了,整天嗜睡,胃口也不好,連步子都懶得邁出門,隻偶爾和春花聚在一處閑聊。
金不換雖然極恨,卻也無可奈何,俞家的銀子一天也沒少給,她也就睜一眼閉一眼。
正準備煮酒,小丫鬟急忙跑進來,說春花被人打傷了。
夏月立即拋下一切,直奔春花房間。走了半途,遠遠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金不換的房中走出來。
夏月心中疑惑,緊走了幾步細瞧,卻是俞景禮。
心中更加奇怪,他極少會來這裏,每次來這裏隻是喝杯茶清坐一會就走,有時甚至都不停留。
為此夏月笑他眼界高。
俞景禮不答話,隻是笑笑。他找金不換能有什麽事?莫不是看上了她?
夏月忍不住想笑,清了清嗓子說道:“俞公子,一向少見。”
俞景禮神色有些不自然,隻一閃就過,對夏月笑了笑,“近來如何?”
夏月笑吟吟走到他麵前,指著金不換的房間說道:“公子這麽一早來找嬤嬤有何事?莫非你看上了哪個姑娘?”
她故意拖長聲音,妙目偏轉,忍住笑意假意認真說道:“哎呀我忘了,公子瞧不上這裏的姑娘,難道你看上了嬤嬤?”說罷咯咯笑個不停。
俞景禮被她一頓嘲弄,也不生氣,隻靜靜瞧著她,淡淡問了句:“近來兄長可常來瞧你?”
夏月含笑反問道:“你怎會不知?”
俞景鴻出來進去幾乎次次都要他幫忙遮掩。
俞景禮笑得高深莫測,夏月微覺不快,脫口問道:“你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