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帶著絲絲寒意,初初吹來不覺陰冷,隻覺得舒爽,吹久之後卻有揮之不去的寒意,似乎每一縷寒風都滲入了骨頭,融進血裏。
采雪又在門外站了一會,燕候祠地處偏僻,白天倒不覺得,到了夜晚就覺得涼颼颼的。
但她不覺得,她的心都快跳出來了,急切渴望的心情令她每滴血都熱得發燙,她在等宋鳴天。
是什麽時候愛上他的呢,她不知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愛她。
雖然他並非好人,但是又有什麽關係?這世上那麽多男女在一起,難道就容不得他們嗎?
鳳雛說過,這世間的相逢,不論早晚,都值得慶幸,值得珍惜。
她相信,如果杜安注定是要遇見鳳雛,那麽宋鳴天和她也是命運必然的選擇。
一切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那天鳳雛讓她離去時,她慌了手腳,她不知該去向何方,也不想和鳳雛一起走。
宋鳴天像是聽見了她的心聲,出現在她麵前,為她戴上昂貴華美的珠釵。
她聽見自己向他訴說自己的煩惱,林磐懷疑他們之間有勾結,鳳雛想要離去,她在萬花樓如何自處?
想要離開卻不知道該去哪裏,家鄉不知在何處,不知可以投奔誰人。
宋鳴天攬住她柔軟的腰肢,笑道:“這又有何難?跟我走便是。”
她有些猶豫,害怕金不換,可是宋鳴天卻滿不在乎地笑道:“怕什麽,誰敢動你一個手指,我叫萬花樓都平成灰。”
她看著他狡黠的眼神問道:“你會不會拋棄我?”
宋鳴天想了想道:“這我不能保證,我隻能保證此刻我不會,至於以後誰知道呢,說不定是你想要拋棄我。”
他又露出陰森的笑容:“我是不會讓任何人拋棄我的。”
采雪被他的眼神嚇得渾身汗毛倒豎,猶豫起來。
宋鳴天豈容她猶豫,將她橫抱起,縱身一跳,躍過萬花樓的粉牆灰瓦,直奔遠方。
出城之後,宋鳴天一路挾著采雪往燕候祠奔去。
宋鳴天告訴她,如今到處都是他的通緝令,客棧酒館到處都有眼線埋伏,連青樓茶社裏都有衙役在排查,他的傷口未痊愈,先避風頭。
采雪問他為何不離開?宋鳴天道:“我和林捕頭還有些舊賬要算。”
是什麽舊賬?她暗自納悶,卻也不便詢問,隻得留在燕候祠。
好在這裏一切飲食起居用具皆備,倒也不難過。隻是等待的日子無比煎熬。
宋鳴天每天來來回回,從不告訴她自己去做了什麽,他絕口不提未來如何,他隻想此刻,無休止的歡好和此時的快樂。
采雪也不問。她希望自己能有更多未來,離開這裏,過上平靜的生活。
但她也明白,她的男人不是普通的男人,平靜的生活恐怕也隻是奢望。
夜已過半,宋鳴天還未歸,采雪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她試圖打消自己的念頭,不安的情緒卻一點點增加。
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有人往這裏走,采雪屏住呼吸,悄悄往燕候祠裏躲,隻一會兒,人聲漸漸大了。
十幾個人呼喝著舉著火把闖將進來,采雪躲在神像後定睛一瞧,全身都凝固了,那打頭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金不換。
采雪瑟縮在神像背後,一動也不敢動,金不換一聲令下,十幾個人立即搜索起來。
金不換對站在身旁的冬梅道:“還不趕快去找!她要是不在這裏,你就仔細你的皮肉!”
冬梅忙跟著眾人一起翻箱倒櫃地尋人,隻將整個燕候祠都翻遍了,也沒找到人影。
金不換狠狠扇了冬梅一記耳光,冬梅不敢做聲,隻恨恨盯著金蛋,金蛋假裝無事人一樣,眼睛四處打量。
目光瞥到神像上,卻發現一絲不對勁,神像背後露著一截粉色的布。
金蛋忙上前幾步,站在神像旁邊,一把抓住了采雪。
采雪被金蛋從神龕上拉下來,驚恐萬狀,金不換還未及開口,冬梅已經撲將過來狠狠踢了她一腳,口裏罵罵咧咧,手腳並用又撓又掐,采雪也不示弱,拽著她的頭發撕扯起來。
兩人撕扯了一陣,金不換走過來一人一耳光,打得兩人俱都不敢動了。
金不換抬起采雪的臉問道:“鳳雛去哪裏了?”
采雪道:“我不知道。”
金不換拔下頭上的簪子在她臉上狠狠劃過去,淒厲的喊聲在燕候祠響起,血自她如玉的臉頰上滲出,看得冬梅都不寒而栗。
金不換又問了一遍,采雪微弱地說道:“嬤嬤,我真不知道。”聲音裏帶著懼怕。
金不換也不說話,隻在剛才的那道血痕上又劃了一道,采雪痛不可當,捂著臉在地上打滾。
金不換冷冷道:“把她給我帶回去慢慢審,你說一句不知道就在你臉上劃一道,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忍多少次。”
采雪眼前一黑,昏死過去,她暈倒前看見白眉神像,笑臉依舊,沒有因她降下神跡。
審訊持續了幾天,每天白日裏都能聽到采雪的慘叫聲。
她被吊在高高的房梁上,隻一口氣續著命。
房間裏一直黑漆漆地,她什麽都看不見。
身上的傷痕已經結痂,粘在衣服上,輕輕一碰都痛楚難當。
起初她還盼望著宋鳴天會從天而降,將她救走,漸漸她懷疑宋鳴天其實已經死了,又或者其實他並不在意她。
她希望自己死去,不要活受罪了,可是金不換卻不容她死去,她一遍遍拷打她,詢問一切鳳雛的事情。
她被迫陸陸續續將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了金不換。
金不換聽說這事和春花有關,派人將春花也一並拿來審訊。
春花被丟進了同樣的房間裏,幾鞭子下去,抽得滿胳膊血。
金不換問她關於杜安的事情,可她哪裏知道?隻得將那夜發生的事情反複供述。
金不換怒不可遏,想不到她一向信任膽小老實的春花,竟帶人私會她最重要的搖錢樹,釀成今日惡果。
她丟下鞭子,命人取來銀針,要一根根紮進春花手指裏。
春花身子弱,隻紮得一根就疼得暈死過去,金不換吩咐人潑水接著紮。
這時小耗子闖了進來,惴惴不安地說:“林公子來了,要見春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