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花樓接連失去了主心骨，姑娘們人心思變，趁著這亂子紛紛去金不換房間找自己的賣身契。
小耗子在一旁磕著瓜子，陰陽怪氣地說道：“我聽說死人死後七天會回到自己去過的地方揀腳印，要不就有牽掛沒法轉世，你們猜嬤嬤回來揀過了嗎？”
一句話說得眾人背心發涼，個個離那房間遠遠地。
秋雲聞言，笑了一笑：“若是這樣說，整個萬花樓嬤嬤都要揀個遍了。”
姑娘們嚇得擠在一起，膽小的都已經閉上眼睛默默念誦，求金不換不要來找自己。
小耗子道：“姑娘不信的話，盡管進去。”
他順手推了下門，門吱嘎一聲開了，黑洞洞的房間裏麵沒有一絲光亮，嚇得眾人做鳥獸散。
秋雲吩咐漱玉拿來燈火，要進去瞧瞧。
漱玉膽小，遲疑再三才將燈火遞給她，硬著頭皮道：“姑娘，我害怕。”
秋雲接過燈火淡淡道：“我又沒讓你進去，我隻是進去瞧瞧罷了。”
她一腳踏進金不換的房間，打量了一圈，這裏並不奢華，簡單得近乎素樸。
秋雲道：“她拚命掙錢又不肯花銷，到頭來還不是一場空。”
小耗子靠在門框上慢悠悠道：“姑娘說得輕鬆，隻當這萬花樓的開銷是假的嗎？不說日常姑娘們的吃穿用度，胭脂水粉都花錢，就單單這次萬花樓重修就花了許多銀子，還有打點人情打點，客人們日常吃用。憑良心講，咱們這地還算是好的，許多人家不比我們，日常多苛扣姑娘，平素睡的都是大通鋪，隻有幾個房間，有客人來住時才能住，吃得更不用提了，沒生意時多是餓著的，哪裏像我們日日三餐供著。”
秋雲笑了笑道：“你倒是她的管家。”
小耗子道：“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嬤嬤一輩子也是不易。”又道，“你看她床頭那個盒子，她的貴重東西都放在那裏。”
秋雲果然看見了一個推光漆盒，打開一瞧裏麵放的是銀票珠寶首飾等貴重物品，還有姑娘們的賣身契。
此外還有一封壓在箱底的信，紙張已經發黃，顯然有些年月了。
秋雲展開一看，裏麵是一封舊遺書，裏麵寫著，如果金不換死了，萬花樓就歸屬鳳雛。
秋雲拿著這張封信舉棋不定，若是直接交給林磐則為鳳雛又多了一條殺人的證據。
倘若不交，她也不知會有什麽後果。
小耗子發現了秋雲的異常，“姑娘，你發現了什麽？”
秋雲看了小耗子一眼，問道：“今天下午衙門的人搜過這裏嗎？”
小耗子道：“他們恨不得連地縫都挖出來看看，怎麽會沒搜過？”
“這就怪了。”秋雲暗自想道，包括鳳雛那包毒藥也發現的蹊蹺，第一次搜查的時候什麽都沒查出來，第二次卻發現了。
莫非有人栽贓？會是誰殺了金不換，又嫁禍鳳雛呢？
她想了又想，無法推斷出結果，還是決定將這個難題交給林磐。
林磐將這封信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問秋雲：“這封信的事情你還告訴誰了嗎？”
秋雲搖搖頭，“並無其他人得知，隻我覺得這封信有些蹊蹺。”
她將自己的懷疑原原本本告訴了林磐，林磐聽完後點了點頭對她道：“麻煩姑娘將所有的事情都保密，我先告辭了。”
秋雲略有些失望，她沒想到林磐對她的話並沒有反應，一代名捕不過爾爾。
夜漸深，她決定還是好生歇息去。走了幾步，卻見冬梅不知從哪個角落跑了出來，拉著她問：“你剛和林捕頭說什麽了？”
秋雲漠然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這麽緊張幹什麽？”
冬梅笑道：“我就想知道鳳雛到底有沒有殺人。”
秋雲目光微冷，“她殺或者沒殺又和你什麽關係呢？”
冬梅察覺秋雲不善，隻得悻悻咕噥一句：“萬花樓倒了，我們都自由了。”
秋雲聞言不覺微怒，冬梅這句話戳中了她的傷心，她與她們不同，她是罪女，想要脫籍難上加難。
她冷笑一聲道：“隻怕沒那麽容易。”
冬梅聞言一驚，“難道林捕頭說鳳雛沒殺人？”
秋雲自覺失言，更加厭惡冬梅，“這事還沒結案之前，誰都別想離開這裏。”不肯再和她多說一句，徑自離去了。
冬梅對著秋雲的背影冷哼一聲，“我們都能走，就你不能，氣死你。”
夜半時分，萬花樓平日這時熱鬧非凡，而今天卻冷冷清清，姑娘們不敢一個人睡，各自尋了關係要好的結伴而眠。
眾人都習慣了日夜顛倒，加之白日之事十分驚悚，無人敢眠，隻躺在一起說說話。
眾人惶恐不安之際，忽然聽到詭異恐怖之聲，每個房間外麵都有身影走過，腳步沉重而遲緩，膽大的推開門去看時卻不見人影。
眾人想起小耗子說的話，以為是金不換回來揀腳印，嚇得魂不附體，許多人跪地求嬤嬤放過自己。
這樣鬧得大半夜，沒人敢合眼，全都亂作一團，膽大的提議不如都聚到一起去，若真有鬼，好歹多些人壯膽。
一幹人等都擠到了前麵大堂內跪地祝禱。
大堂內通臂巨燭俱都點亮，照得大堂裏明晃晃如白晝一般，眾人方才鬆了口氣，俱都坐在平日裏常坐的位置顫巍巍等待天明。
就在半夢半醒之間，出現了重重的腳步聲，隻見一個女子模樣的巨大黑影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嚇得眾人屁股尿流，隻大叫饒命。
那黑影越靠越近，大堂內的通臂巨燭突然之間熄滅，眾人隻聽到黑影的腳步聲慢慢從麵前走過，心都跳停了。
那黑影揚起長鞭在空中虛打一下，鞭聲響亮和平日金不換揚鞭打人時一樣，黑影發出嘶嘶的聲音，“殺我者償命。”
這聲音模糊而恐怖，和金不換的聲音並不十分相像，但眾人早已嚇破膽，哪有辨別的能力。
秋雲雖然聽出了異樣，卻抱著看熱鬧的心態，也不言聲隻默默坐在黑暗中看戲。
黑影重複了幾次後，站在了冬梅麵前，用鞭子按住了她的頭，“你為何要害我？”
冬梅嚇得魂不附體，連聲喊道：“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嬤嬤你饒命啊，真的不是我殺的你！我隻是在你碗裏放了點迷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