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快下班的時候桂卿突然接到高峰的電話,說是梁光洲回來了,哥們三個一塊聚聚,同時慶賀一下光洲光榮地考上省醫科大學的研究生。他一邊嘴裏答應著高峰的邀請,一邊下意識地用右手摸摸褲子左邊裝錢的口袋,幸好那幾張薄薄的長方形厚紙片還在,問題應該不大。真是錢壯窮人膽,仿佛隻要錢這位老兄還在人世,一切都好說,就連他詢問高峰聚會地點時候的口氣都變得輕鬆和熱情了許多。最後地點定的是海晏小區門口一家叫“劈柴地鍋雞”的飯店,因為高峰的新房子就在那個小區裏,他說萬一大家喝醉了可以到他的房子裏睡覺。

海晏小區位於崇禮街中段偏南一點路東的位置,雖然總體上講這裏是一處頗有些年份的老舊小區,但是其中有幾棟樓卻是最近新建的,高峰在這裏有一套麵積很大的房子。“劈柴地鍋雞”就在小區大門口的南邊,位置比較優越,生意十分興隆,屬於青雲縣比較有特色的飯店之一,桂卿隻是聽說過它的名字,但是從未舍得吃過。

三人見麵之後,桂卿發現光洲的臉上洋溢著一股喜慶得意之色,這股好氣色大概已經盤桓在他身上有好長一段時間了,現在看著依然比較旺盛。光洲的個子挺高的,人雖然比較瘦弱,但是卻顯得非常有精神,尤其是他那個錚明瓦亮的向前突出的大腦門,更是讓人覺得裏麵裝滿了超常的智慧和靈氣,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滴溜溜地到處亂轉,不斷地收集和反饋著外界的各種信息。

桂卿一直都覺得光洲是一個精明伶俐而又憨厚樸實的人,是一個很值得交往的人,一定程度上講他要感謝高峰才行,因為他們三人之間的友誼聯盟是高峰一手拉扯起來並逐步固化而成的。

此刻的高峰還是一副吊兒郎當、自成一家的樣子,給人一種既玩世不恭又忠肝義膽,還喜歡異想天開的感覺,另類、好玩、刺激、講究等標簽貼在他身上那都是非常合適的。

見麵的寒暄暫且略去,布菜擺酒之際桂卿就把200塊錢悄悄地遞給高峰,要他一會給光洲當賀禮。高峰將滿滿一杯白酒舉起,先開口進入正題道:“咱們弟兄三人,雖然比不了古代的劉關張桃園三結義,但也是很要好的夥計。桂卿你是本科畢業,在正兒八經的機關單位上班,很好。光洲你現在是研究生了,也屬於高級知識分子的行列了。恁兩人都算是學業有成令人羨慕啊。唯獨我沒好好上學,隻能跟著老爹沾個光,在社會上掙命勞力地混飯吃。”

“今天咱別的話不講,”隨便鋪墊了一番之後他又講道,“一個是給老三祝賀,另一個就是加深加深咱弟兄們之間的感情。”

“至於酒呢,”他將手中的杯子又仔細端詳了一下後言道,“能者多勞吧,咱也不硬派,怎麽樣?”

“完全沒問題!”張、梁二人異口同聲地答道。

言罷,三人共同舉杯,幹掉了杯中酒的三分之一。

正如**功夫不好的男人,通常搞前戲後戲的時間都遠遠長於幹正經事的時間一樣,這三人蜻蜓點水般地把祝賀光洲考研的事一帶而過之後,便開始東扯葫蘆西扯瓢地漫無邊際地閑聊起來。

高峰先就桂卿的新座駕發起了話題:“哎,我說,我看你新換自行車了,真難為你是怎麽想起來的!”

“哎,別提了,這回我算是徹底領教你們城裏人的素質了。”桂卿像遇到知音一般哀怨道,他早就等著有人問他這個倒黴事了,他也好訴訴自己肚子裏的苦水。

“前一陣子我上俺大娘家有點事,”他選擇從遙遠的地方開始講起,好把此事的淵源給說清楚,免得對方瞎打聽,“就一會功夫,放在樓下車筐子裏的東西就被人偷去了,把我心疼得要命。這回更狠,昨天我上人家有點事,自行車放樓下連二十分鍾都不到,結果還是被家裏缺爹少娘的人給牽走了。我一看實在沒法了,隻好又買了一輛新的先騎著。以前擱俺莊上哪聽說誰家丟過東西啊,大家都是鄉裏鄉親的。我長這麽大,這才前後幾天時間啊,就連著讓人偷兩回了,看來運氣很好啊,不去買彩票都可惜了——”

“大哥,你今天才知道厲害啊?”梁光洲嘿嘿笑道,還是城裏人遇事不慌,“你問問高峰,城裏這些住戶誰家沒丟過自行車啊?這根本就不是什麽稀罕事。我給你說,丟過一輛那都是好的。”

“是吧,高峰?”他衝高峰揚起下巴,道。

“我的哥唻,你就算交學費了吧,”高峰多喝了一口酒後接著說道,也是看熱鬧的不怕事大,“在城裏住最大的好處就是生活方便,教育醫療條件比較好,但是不好的地方就是,瞎子、瘸子、小蝸牛、大麻蝦,哈拉狗的什麽人都有。”

“你沒聽說過‘吃喝嫖賭抽,坑蒙拐騙偷,奸懶饞滑壞,陰損毒辣狠’這幾句話嗎?”他兩眼放光地專門對著桂卿說道,“反正是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你以後慢慢就知道了——”

“呦,你還一整一套的啊。”桂卿揶揄道。

“這都是嘴邊上的話,所以說起來連腦子都不用動,弟弟我怎麽著也是個對社會很有貢獻的人才啊。”高峰非常自然地自誇道。

“哎,對了,你幹什麽去了,車子竟然叫人偷去了?”隨後他又想起了這個問題,便張嘴問道,一點也不外氣。

“昨天黑天我去俺局長家送節禮去了,”桂卿落寞地答道,他覺得沒必要在好友麵前隱瞞真相,那樣的話朋友之間就失去相處的意義了,“下樓之後才發現,車子不知道被哪個給偷去了。”

“咦,想不到你居然會跑到恁局長家送節禮去,”高峰將烏黑的劍眉一楊,同時用右手捋了一下胡子高聲歎道,“不簡單啊,行,我看你還有進步的空間。”

“這叫什麽來著?”他咧嘴笑道,一副從前的江湖做派,“噢,叫又跑又送,提拔重用啊,是不是?”

桂卿當然沒好意思說薑月照沒收禮的事情,就算是在最好的朋友麵前他還是覺得這事太醜,根本就開不了口提起。

“哎呀,我以前哪幹過這個事啊,”他歎口氣道,意在改變一下鬱悶的心情,“這不是根據形勢的需要隨大溜嘛。”

“嗨,咱也不求什麽提拔重用的事,”他接著頗為消極地說道,一看就是在心中想到了“自知之明”這個成語,而且還想清晰地把這層意思給表達出來,“隻不過是走個形式盡個心罷了。”

“你說現在這個社會不就是這樣的嗎?”他不無幾分自嘲和武斷地說道,未免將這個世界看得過於不好了,他也知道這樣想不好,很可能冤枉了這個養育眾生的大千世界,“去了不一定有好處,但是不去肯定沒好處,反正我是這麽認為的。”

說到這裏他不禁一陣心虛,仿佛自己的社會經驗有多豐富,辦事手段有多老道似的,其實他內心最清楚不過,他現在還嫩得很,離真正的成熟還遠著呢,而且他的三觀也不是多正確。

“行,咱自己也不差那個三瓜兩棗的,”光洲附和道,當然也是勸桂卿的意思,“人家一把手假也不缺咱那點東西,你去了,也就是說明你眼裏有他罷了,別的意義也不大,反正都是無所謂的熊事,你也不要想太多,想多了沒鳥用。”

雖然三人都沒有刻意要多喝,但是在哥們義氣和良好心情的驅使下,大家還是喝了不少酒。桂卿已經感覺舌頭開始發硬且頭皮開始發麻了,他知道這是醉酒臨界點要來的征兆。他把杯中酒喝光之後就理直氣壯地對高、梁二人掛起了免戰牌。光洲比他還不勝酒力,早就已經醉到七八分的高度了,而高峰顯然意猶未盡,還在那裏豪氣衝天地大吹特吹他的光輝曆史,也不知道是在炫耀還是在獻醜。

在桂卿的強烈要求下,酒戰終於結束了。

就在光洲搖搖晃晃地起身去結賬的時候,高峰起意道:“桂卿,一會上我的新房子那裏,咱們去玩個有意思的遊戲。”

“你搗什麽蛋的啊?”桂卿笑道,怎麽也猜不到他們這個年齡還能玩什麽有意思遊戲,“你多大了,還玩遊戲?”

“哥唻,你就放一百個心吧,”高峰打了個叫人厭惡的飽嗝後信心十足地說道,“咱又不是去玩‘過家家’和‘指天星過天河’那種低級的遊戲。我這回給你推薦一個絕對好玩又刺激的遊戲,保證你從前沒見過,就怕你沒膽量玩,因為有點嚇人。”

“等光洲回來我聽聽他的意見吧,”桂卿不耐煩地嘲笑了高峰一下,“我就不相信有什麽遊戲還能嚇著我。”

其實他平時也不是多大膽。

光洲幹完重要業務很快就回來了,他一聽說高峰的主意立馬就來了興致,表示同意去高峰的新家去試試膽量,他覺得一個未來的醫生還不至於被什麽鳥遊戲嚇破膽子,到底還是有些爭強好勝,亦或是酒精起來很大的作用,讓他變得膽子大了些。

三人也沒騎車子,因為差不多都騎不很穩了,推著車子就進了海晏小區的大門,正好借著涼爽怡人的晚風醒醒酒。像膠東大饅頭一樣的月亮已經升上了東方的夜空,正精力充沛地照耀著這座已經喧囂了一天的小縣城。為了防止自行車被偷,他們把車子都放進了儲藏室裏,然後沒用幾步就上了樓。高峰的房子在三樓,屬於所謂的黃金樓層,三室全向陽,其中兩個臥室裏各放置了一張大床,可以在裏麵休息。長方形的大客廳像個大禮堂一樣寬闊敞亮,靠北牆的地方放著一張四方大桌子,人呆在裏麵一點都不壓抑。整個房子雖然隻進行了簡單的裝修,但是看起來卻顯得非常整潔舒服、大方氣派,令桂卿羨慕不已,他不禁暗想自己哪輩子才能住上這樣的房子啊?

高峰從北麵廚房裏拉出來幾塊顏色各異的泡沫墊子,讓桂卿和光洲在客廳拚好之後坐下歇會兒,然後他在廚房裏用電熱壺燒上了一壺開水,隨後不知從什麽地方他又翻騰出來點茶葉,準備一會泡上。

光洲四肢叉開呈個“大”字形狀,仰麵躺在墊子上。

“你到底搞什麽洋玩意啊?”他高聲地問高峰,“趕快說出來,省得我們心裏癢癢,百爪撓心的,不是個滋味。”

高峰不知道從哪裏又倒騰出來一張硬木板、一支白色的蠟燭、一隻鉛筆和一大張寫滿各種字符的白紙,也許是從床底下,也許是從陽台上,也許是從廚房或者衛生間離,總之就是顯得比較神秘和搞笑。

“你這是搗鼓什麽玩意的?”桂卿感覺有些奇怪,便直接問他,“怎麽還用這麽多道具?”

“嗯,你沒玩過吧?”高峰極其神秘地笑道,終於該他顯露手腳了,“這叫請筆仙,懂吧?”

“等一會我擺好東西,一說你就明白了。”他高興地說道。

這時光洲也一躍而起,並按照高峰的要求開始收拾東西。在嘩嘩啦啦地忙活好之後,高峰把屋裏的燈都關掉,把那支白色的蠟燭小心翼翼地點起,然後神秘兮兮地講了講怎麽請筆仙的事。

其實請筆仙的遊戲也很簡單,就是兩人同時伸出右手共同輕輕地握住一支鉛筆,然後念叨一番請出筆仙之後,看看鉛筆在下麵的紙片上所劃過的痕跡或所畫下的位置,以此來判斷筆仙給出的答案。當然,紙片上的很多字都是事先寫好的,把筆仙可能給出的各種答案都板正地寫在上麵了,毋庸諱言,這都是最基礎的工作。

“高峰,真想不到你還信這些毫無根據的玩意啊?”桂卿當然不信這些玩意了,因此他不無鄙夷地笑道,似乎天生就具有某種反骨,對什麽具有權威性和迷惑性的東西都不屑一顧,“我雖然沒玩過這個把戲,但是我從來不信這些東西,因為它沒有什麽能說得通的道理。”

高峰的大灰臉在昏黃燭光的映照下顯得更加黝黑和瘮人了,尤其是他下巴上掛著的那一把黑青黑青的胡子,看起來更是讓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剛才吃飯的時候他的酒喝得恰到好處,那些灌到肚子裏的酒既沒把他醉倒,也沒讓他感覺搞這些把戲索然無味,而是把他的膽量與豪氣澆灌得都膨脹到了極致,可謂是理智與狂躁交相輝映,敏感與麻痹不分彼此。他眼睛死死地盯著桂卿,極其嚴肅而又異常滑稽地想要營造出一種恐怖、神秘、壓抑的特殊氣氛。

“桂卿,你不是害怕了吧?”他不懷好意地嘿嘿問道。

“真是天大的笑話,咱三個大男人都是火力最強壯的時候,你說我怕個鳥啊?”盡管關燈之後桂卿心裏確實開始緊張了,但是他還不想這麽快就露怯,於是他一邊努力告訴自己一定要鎮靜,一邊硬硬地對高峰回道,“我有理由害怕嗎?我是那種晚上玩個小遊戲都害怕的人嗎?”

“再說了,”他又嘴嘴地說道,無形當中已然暴露了內心的些許恐懼,隻是他不願意當場承認罷了,“隻有最信的人才最怕這些東西,而我是壓根就不信,那我就更不怕了。我現在玩這個純粹是為了配合你啊,我壓根就沒有什麽需要筆仙來幫助我的地方,就是沒有玩的動力,我覺得一切都得靠自己,筆仙什麽的根本就不靠譜。”

“另外,就算是筆仙對什麽事都預測得很準,很靈驗,說到底那又有什麽意思呢?”他像寫論文一樣歪著頭辯駁道,真是立愣得夠可以的,而且也有點沒必要,“日子還不是得一點點地過,飯還不是得一口口地吃?難道說它預測你一輩子打光棍,你就一輩子不找媳婦了嗎?”

他覺得自己的話很有道理,高峰是反駁不了的。

“俗話說信則有,不信則無嘛!”光洲插話道,他天生就是會和稀泥,就像他注定要當醫生一樣,除此之外似乎別無所長,“桂卿,你先別把話說得這麽滿,一會親自試試就知道靈不靈了,反正我是半信半疑的,你別看我是學醫的,我也不是完全的無神論者。”

“廢話少說,”高峰大聲催促道,他早就等得不耐煩了,“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來吧,咱開始。”

“我和光洲先玩,”他安排道,“你先在一邊學習學習。”

桂卿欣然同意了,他同時猜想,看來這兩小子以前肯定玩過這玩意啊。意識到這一點之後,他又對“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這句話有了一種全新的思考和認識,不過他並不打算馬上就和高峰、光洲探討這個哲學方麵的問題,因為那注定是一場永遠也不可能取得一致意見的紛爭,毫無意義的紛爭。

就在光洲和高峰馬上開始請筆仙的時候,他幽幽地問了一句:“高峰,你是不是喊我來壯膽的啊?”

高峰聽完這話後臉一下子就紅到了脖子根,不過好在現在是朦朦朧朧的黑天,別人也看不到他那張臉上究竟是什麽表情。

“哥唻,咱能別這麽實誠行嗎?”他“呸”了一聲後略帶惱火地說道,“行,行,行,就算你幫我的忙好吧?”

桂卿開心地笑了,此刻已然忘記了害怕。

高峰和光洲重新調整狀態,正式開始請筆仙了,桂卿也跟著凝神屏氣,瞪大眼睛一點不差地看著他們進行現場表演,就像八十年代的小孩子第一次在人群熙攘的大街上看菜刀剁人頭的把戲一樣。

隻見高峰口中念念有詞:“前世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與我續緣,請在紙上畫圈……”

不久,兩人握筆的右手就開始不由自主地抖動,然後那隻被握住的鉛筆就開始毫無規律地時快時慢地遊走起來,並在紙上不同的位置或輕或重地劃上幾筆。與此同時,兩人在心中十分虔誠地各自默念著想要問筆仙的問題,看得桂卿想笑又不忍心笑,生怕碰壞了他們兩人好不容易才精心營造出來的神秘和緊張的遊戲氣氛。

待他們兩個好不容易才把筆仙送走了,然後趕緊把硬紙板上的那張白紙拿起來湊到依舊昏暗的蠟燭光下一板一眼地解讀起來,平時用慣了日光燈的他們還是適應不了蠟燭的微弱光芒。

桂卿忍不住揶揄他們道:“怎麽樣,準不準啊?”

那兩人都是一臉孩子般的興奮和驚奇:“準,準,太準了,真是出奇了!”隨後他們兩人又把自己心中默念的問題和筆仙最後給出的答案都說了出來,以此來證明筆仙確實是非常靈驗的。

“你們肯定是先用小問題來試試筆仙,然後再問你們最關心的大問題,對不對?”桂卿有點神秘莫測地問道。

“哎!”高峰驚疑著歎道,“怎麽什麽事都瞞不了你呢?”

“因為我是個唯物主義者啊。”桂卿瀟灑地笑道。

“得了吧你,在我們麵前就別賣嘴了,”高峰赤露露地諷刺道,“來,咱兩人試試,我看你到底服不服。”

“好,試試就試試,多大的事啊。”桂卿一邊說著,一邊“噗嗤”一聲就笑了,因為說到“多大的事”這句話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了一個小笑話,覺得和眼前的情景結合起來看還是蠻有意思的。

高峰問他笑什麽的,他說等玩完這一局後再說。

於是,他和高峰兩人配合著又請了一次筆仙。

請完之後高峰得意地問他,筆仙靈不靈,他笑而不語。

“怎麽樣,桂卿,這回你服了吧?”高峰見他不說話,滿以為自己勝利了,便高聲地笑話道,“我看你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不到黃河不死心啊。說吧,你問的什麽問題?要是不保密的話告訴我們一下吧。”

“我的問題其實非常簡單,”桂卿隨即非常開心地笑道,一看就是已經憋著半天了,“我就問了一下筆仙明天的彩票開獎是哪些號碼。我不讓他老人家把全部中獎號碼都告訴我,隻要他能給出兩三個號碼就行,然後我就把他說的號當膽,其他的當拖,買幾注複試膽拖,看看能不能中獎。如果筆仙真靈的話,那就一定能中獎,否則的話那就是假的。你們看這個檢驗方法好不好?我覺得既簡單又實用,非常有意義。”

“我的大哥唻,你這也忒能搗了吧?”高峰有點哭笑不得地說道,他長這麽大還從來沒這樣想過問題呢,“你這不是拿筆仙他老人家窮開心嗎?要是筆仙能預測準彩票號碼,那我早就成億萬富翁了。”

“就是呀,”桂卿“哼”了一聲後繼續調戲高峰道,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好好地玩一玩了,“所以我早就說了嘛,我根本就不信這個玩意,除非它能預測準彩票號碼。”

“你看看,”他繼續逞能道,難得如此興奮和開心,“連你自己都承認了吧,筆仙是預測不準的。”

“另外,我還可以非常準確地告訴你,你這回肯定又被筆仙說中了心事,對不對?”他有點忘乎所以地問道。

高峰又羞又惱外加不服氣地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原因很簡單啊,”桂卿非常自信地答道,他覺得自己是有這個資格和底氣如此自信的,“這個白紙上的字都是你事先準備好的,全部答案都已經裝在你的腦子裏了,筆仙肯定得按照你的潛意識走啊,對不對?另外,你看看你那張紙,上麵的好多劃痕都被橡皮搽過,這說明你以前不止玩過一次這個遊戲,那麽心理自我暗示的作用就更明顯了。所以說,你以後越玩筆仙說得就越準,就是這個道理。”

“那為什麽光洲的問題筆仙回答得也那麽準呢?”高峰不依不饒地問道,隻可惜求索精神發生得晚了些,上學的時候都沒這樣過,“他可沒看過我寫字的那張白紙啊,沒有什麽心理暗示。”

“這個情況我不用問都知道,”桂卿有些搖騷地解釋道,覺得自己已經能夠很好地自圓其說了,“光洲的問題本身就是模棱兩可的,沒有精確定義的,以至於筆仙給出什麽答案都能勉強說得通,所以他才說筆仙很靈驗的,不信你問問光洲,看看是不是這麽回事。”

“桂卿,我覺得你比筆仙還要厲害啊!”光洲老老實實地歎道,充分體現了知識分子治學嚴謹的好品性,“我剛才問的問題是,最近一段時間我的運氣好不好,結果筆仙的答案是很好。”

“你看看,是不是這個情況?”桂卿此時說得更拽了,因為他明顯已經取得實質性的勝利了,“這家夥都考上研究生了,他的運氣能不好嗎?所以說,請筆仙這個事根本就不靠譜!”

“而且,我還能猜出來你問的是什麽問題,”他把眼睛重又盯向高峰,嘴巴帶著一股子狠勁說道,“高峰,要不要我說出來啊?”

高峰走到屋門口把電燈打開,然後用手抹了抹額頭上滲出的汗水,捎帶著非常緊張地製止桂卿道:“行了,哥唻,你就先省省吧,我不要你猜我的問題,我自己知道就夠了。”

“哎,你別忘了把賀禮錢給光洲啊。”桂卿笑了笑,沒再追究下去,而是轉而提醒高峰道,他就喜歡這樣說話。

一場晚上請筆仙遊戲就這樣結束了,當晚桂卿他們三人都在請完筆仙的房子裏睡了。桂卿不知道其他兩人是什麽感受,反正他是感覺這屋裏挺瘮人的。他發誓,以後再也不跟著玩這種可惡的遊戲了。雖然理智上他完全能說通這件事,可是感情上還是覺得有點擋不住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