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劫難

【二百二十】

聽聞肖宸具體身份的秘聞,再聯係如今南京城裏正鬧得沸沸揚揚的大事,肖宸為何要在這個時候離開南京,也就不難猜出其間的緣由了。

既然她有著共產黨的身份,在現今的這個當口,就必須要盡快從南京離開。

肖宸能抽出時間與我見上一麵,並擔著極大的幹係將她的身份透漏給我來聽,其間包含的,是對我的莫大信任。

即是信任,也是情意。

打去年開始,南京地下黨組織開始了新的重建工作,瞧著更很有了些起色。

隻是早期的共產黨高層方針依然帶著從蘇聯學來的那一套尿性,絲毫不顧及實際情況的發展,隻是一味的強調著鬥陣。

工人的鬥爭,農民的鬥爭,但最主要的,卻還是奮戰在第一線,處在像南京這般大城市的腹心之地的共產黨人們。

如今的時局也正是因著所謂共產國際的指示,在江蘇省委的嚴厲命令下,方有一絲起色的南京地下黨在南京攪起的種種風雲變化而引發的。

災難,從4月15日那天開始。

在南京市委的指導下,下關碼頭超過一百餘工人齊聚於三星茶社樓上開會,討論紀念即將到來的“五一”勞動節的問題。

但就在會議剛剛開始沒多久,憲兵和警察就將三星茶社團團包圍,其中骨幹成員十多人係數被捕。

過後又有幾次大的緝捕動作,許多原本的同誌叛變,南京的鬥爭形勢變得更加險惡。

四月末,南京市委書記顧衡終於撤銷了設在逸仙橋,早已暴露在國民黨特務眼中的黨機關。

聽聞了這個消息的我才忽然想起,這個位於南京的黨機關竟是正巧就在工務局左近。

而這個時候,正巧是肖宸同我告別,說要從南京離開的日子。

聯係上次找過肖宸麻煩的、那位也是負責水利建設的何科長,我似乎已經隱隱能猜出一點端倪出來。

我應該慶幸,肖宸因為加入黨組織不久,又是女人的關係受了照顧,得以從南京這個大漩渦裏脫身出去。

大肆的緝捕,四處混亂的槍擊,幾乎每天每夜都要在南京城裏上演一番。

犧牲的人太多,如果肖宸還在南京,我真不敢想象她會迎來一番怎樣的結局。

畢竟,在身為共產黨員的前提下,她隻是個女人。

我的女人。

沒有革命前輩那般深明大義的我,顯然無法做到眼見自己心愛的女人身臨險境,卻因著顧全大局而不作出任何努力的事情來。

每每想起這些,我的心裏就是一陣陣的後怕。

當然我也想做一些什麽出來,但被打上死間身份,無論如何也不能暴露出來的我隻能眼睜睜看著時局的一天天惡化。

惡化,直到整個南京地下黨組織被敵人一舉拔除!

八月,市委書記顧衡在他的秘密住所,中央大學附近的一所老式平房中被特務持槍闖入,於英勇搏鬥後受傷被捕。

九月,老康叔連帶百草堂的諸多夥計,亦是不幸被捕入獄,生死不知。

十月,中央紅軍主力從瑞金出發,書就於史冊的二萬五千裏長征,終於拉開了在這個時代的大幕。

黨中央已然自顧不暇,指望黨組織能組織人手營救被捕的同誌出去,無異於天方夜譚。

而當此之時,整個南京的黨支部已然全部被敵人破壞殆盡。

大批骨幹黨員被捕,少數同誌被迫離開南京,更有許多同誌與組織失去了聯係,茫然失措。

這是一場誰也沒有預料到的劫難。

南京中共黨組織遭受的這場自建立以來的第八次破壞,大失元氣。恢複,還不知要等到何時。

我和過家芳兩人,便算是在這場大劫中為數不多的幸存者了。

一直和老康叔保持單線聯係的我,根本不知道在這個城市中的何處還隱藏著我們的同誌。

而從多年前就開始隱在軍中的過家芳,更是沒有哪怕一個的聯絡人。

我們兩個,如今就像是離家的遊子,無根的浮萍,徹底的斷了組織上的消息。

想要知道什麽確切的情報,還得靠著每日的報紙來推斷。除了給心裏平添更多的憂愁以外,連一件旁的事情也做不出。

我們想要救人,無時無刻不想著救人出來。

但就隻憑我們兩個陸軍大學的小小學員,救人,實在稱得上是有心無力。

更何況很快的,麻煩就主動的找到了我們的頭上。

或者更具體來說,是找到了我的頭上。

是的,隻是我……

……

我和老康叔是單線聯係,前些日子的我雖然隻找過老康叔有數的幾次,並沒有和他過多的說些什麽。

但也正因為這樣,落在有心人眼裏,就成了我身上的一絲能惹人遐想的嫌疑。

無中生有網羅罪證,那可是中統特務們慣有的手段。

再說我的身上本來就不甚幹淨,沒準兒真能被這些人捉住什麽痛腳咬上一口。

中統的特務,那都是屬狗的。

與之相比低調的過分每天除了和我說話外隻是窩在一處看書的過家芳,就是幸運的很了。

以至於我被中統來人喊去說要協助調查時,在心裏狠狠的這位在一旁大秀演技的家夥一頓,暗暗詛咒著叫這小子也一定要陪我去中統大牢裏走上一趟。

不過終究,被帶去調查的卻也隻有我一人。

誰叫我和老康叔談的親密,又認了羅浩這個實際上和肖宸並沒有表親關係的假表哥,僥幸在特務圍堵下逃出南京的小子做朋友呢?

百草堂裏的夥計,可不是個個都像老康叔一般,有著副傲人的硬骨頭呢……

“吳雨?”

陰暗的問詢室,兩個身著便衣,卻明顯居於高位的特務頭子一臉陰鷙的看著我,眼裏似是不含一丁點的感情。

幸而身為陸大的在校學員,肩上又扛著中校的軍銜,在沒有明確證據的情況下這些人也隻能和我這樣子說說話,用審訊的方式來給我施加壓力。

沒有燒紅的鐵烙棍,嚇人的老虎凳,區區這樣的壓力,對我來說還是能挺得過去的。

所以在暗暗舒了一口氣後,我便同樣回敬似的對眼前的特務頭子瞪了回去。

大眼瞪小眼,有趣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