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睡得太熟後醒來的早晨,睜開眼一瞬間會覺得迷茫,我在哪兒?樓下有沒有煎餅攤?早飯吃什麽?還是已經午飯時間了?

2012-6-8 09:10 來自 藍橋幾顧的iph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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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顧庭岸在他說完後長久的沉默裏、輕聲開口:“小橋沒回去,在我這兒加了個床,已經睡著了。”

“沈再,”顧庭岸的語氣很尋常,“等她醒了,如果我告訴她:藍橋,你師兄跳樓自殺了。你想象一下她會怎麽樣。”

“……”沈再啜泣的聲音很低很壓抑,與嗚嗚咽咽的風聲糾纏著,“庭岸……”他深而重地歎氣。

顧庭岸卻依然很平靜,聲音壓得極低,但是字字清晰:“還有我,師兄,我也失去了蕭尹。蕭尹不止是你和藍橋的好朋友,他還是老蕭,是我過命的兄弟啊……”

你們都各有傷痛,我都要顧全,但是我也失去了最好的兄弟、畢生摯友,我從不說,但我的心也是肉長的,我也受了很深的傷。

沈再,你要讓我再經受一次嗎?

“蕭尹他……”沈再提起一口氣,如釋重負地想要說出一切。

可顧庭岸打斷了他:“我知道,但是那又怎麽樣呢?逝者長已矣,生者當勉勵!你讀的書比我多,你應該比我更明白,死亡不是一種結束。這世間苦海,你想說走就走?”

沈再沉默了,電話裏,他那頭隻有風的聲音。

“要我叫醒小橋嗎?”顧庭岸冷聲問。

“……不用。”沈再很疲憊地說,“我明白你的意思……是我、我有點失控了。打擾你休息了吧?”

“沒有,藍橋吃了藥睡的,打呼呢,我也睡不著。”顧庭岸絲毫沒有掛電話的意思,“你是不是也被她打劫了?她最近怎麽窮成那樣了?”

沈再那邊,人已經從陽台欄杆上下來了,控製著呼吸、靜悄悄、搖搖晃晃地走到陽台藤椅那裏坐下。

腳踩著實地,才深覺剛才那騰空欲跳的可怕,真是酒喝多了啊,還好是顧庭岸接的電話。

顧庭岸還在那裏說著藍橋、罕見的話多:“……誰知道她把路由器黑了,我急著發郵件,拿手機流量開熱點,就一分鍾!她就黑進來轉走了我八千塊!這是犯罪吧?怎麽她幹正經事的時候腦子跟豬一樣,偷雞摸狗的時候簡直開了掛了!”

沈再聽得笑了起來……他家小橋啊,就像這夜裏的星空,偶爾會被陰雲遮蔽,但大多時候總是閃閃發光的。

連缺點都顯得活潑可愛的女孩子。

“她上次跟我吵架,把家裏無線網絡密碼改成‘沈再是豬’……”手撐著額頭,沈再在夜風裏輕聲笑,“她也隻對我們倆這樣,你就包涵一下吧。”

“嗬嗬,你自己包涵吧,等我養好,非得狠狠跟她算一次總賬不可!”

那又會雞飛狗跳了。這兩個人,愛得最濃烈時都沒有甜言蜜語、眉來眼去,隻有戰火四起、民不聊生。

免不得又得沈再從中調和。

尚有牽掛之事

,如何能了斷此生?

“行了……你早點休息吧,我今晚喝得有點多……請你多包涵。”沈再冷靜透了,開始感到很不好意思。

那句“小橋,我不配喜歡你”,顧庭岸聽得很清楚吧應該?

可顧庭岸聲音聽起來一點異樣都沒有啊:“嗯,好。你也別睡太晚了,梁氏那邊一直在催合作案進展,周時照今天特地給我發郵件,梁氏那位陳總經理非常強勢,咱們可能得讓步。”

“哦哦!我聽說過他,確實是位狠角色。”沈再撓撓頭,酒更醒了一些了,對哦、還有工作呢,“那我明天開個會討論一下,晚點我去醫院向你匯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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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了電話,顧庭岸半晌沉默。

心裏難過啊,這個世界這麽大,他在乎的人就這麽幾個,卻一個兩個都不想好、都想跳樓!

冷情鐵血如顧總,真的不理解人為什麽會輕生。

蕭尹……老蕭那個混蛋,將來相見之日,顧庭岸第一件事就把他狠狠打一頓!

可是如果還能有相見之日,老蕭,顧庭岸心裏輕聲地說:老子真的、真的很想念你。

安靜的夜裏,遺憾的思緒。

“啊……”藍橋突然失聲驚呼著、從**坐起來!

是顧庭岸,將手機放回去時不小心推倒了水杯,半杯涼白開澆了她一臉!

“……”顧庭岸傻眼。

“你!”藍橋抹了把臉,困得要哭,“你幹嘛?!”

“我……口渴得睡不著!喊了你兩聲,你睡得太香了,我就想自己來……”顧庭岸憂鬱地皺著眉,無奈至極地歎了口氣。

哎呀……藍橋頓時心疼得困意都消了!連忙起來,倒了溫開水、一勺一勺喂給他,喂完拿毛巾給他擦擦嘴角,又“啵”一下用自己的唇再擦一遍。

“乖寶寶!”她滿意地誇。

良夜溫柔,顧庭岸輕輕翹起嘴角。

藍橋胡亂用毛巾擦自己被潑濕了的頭發,大大咧咧地倒回她的小**,扭著身體打哈欠,幅度大到臉部都變形、像隻河馬。

“醜死了。”顧庭岸嫌棄不已,“那是我洗臉的毛巾吧?你拿來擦你頭發,髒不髒?”

小氣鬼,藍橋閉著眼睛,從被窩裏伸出腳,把毛巾遞到大腳趾和第二個腳趾之間,用腳趾夾著毛巾在他麵前靈活晃動。

看我!這麽靈活!略略略略……

顧庭岸:“……”

藍橋睡前吃了安眠藥,困勁還沒過去,高興了一會兒就收回腳,把毛巾隨便往腳邊懟了兩下,她舒舒服服地趴好,一隻手還是伸到病**他的被窩裏。

“走開!”顧庭岸聲音像化雪的天氣。

藍橋閉著眼睛發出一串小奶狗不高興的撒嬌聲,被窩裏的手摳他手背,還強奸他握成拳的手指。

“我剛好像聽到你說話?是我做夢嗎?”藍橋困頓地問。

顧庭岸說不是,“沈再給你打電話了,他喝了點酒,心情不太好,我勸了他兩句,沒事了。”

“哦……”

“你醒都醒了,

再給他回個電話吧,應該還沒睡呢。”

“不要,我困死了!”藍橋口齒都不清了,“你知道嗎,我師兄他家裏有五個顏色的垃圾桶和對應顏色的垃圾袋,每個周末他都親自把可回收垃圾送到各個回收站點,像他這種心中對垃圾都有責任感的人,才不會幹什麽傻事呢,你就別擔心了。”

她倒是很了解沈再,也對沈再超級有信心。

眼看她又要死狗一樣睡過去,顧庭岸捏了捏被子裏她的手。

“幹嘛?!”藍大魔王要怒了,藍大魔王困啊!

“那個自稱是吳老太侄子的男人,其實是她親生兒子。”顧庭岸慢悠悠地丟出一句。

藍橋果然撐著眼皮睜開眼睛,困又困惑地看向他。

“吳老太年輕的時候由家裏人做主相親結婚,生下那個孩子後半年,她跟一個販冬瓜的小販私奔了。可能在外麵日子也不好過吧,她老了以後回到故鄉,找到了她兒子。”

顧庭岸講別人的故事,一向是不加感情的敘事,語氣裏總有一種令人聽得心情平靜的冷情。

藍橋最喜歡聽他這樣講故事,入迷了就著急問:“後來呢?她兒子不肯認她嗎?”

“嗯。吳老太私奔,家裏男人帶著個半歲的孩子,又當爹又當媽,沒過多久就再娶了,後媽自己生了好幾個孩子,吳老太兒子就吃了很多苦,中考成績全校第一,卻連高中都沒上成,到現在他還負擔著弟弟妹妹們一部分學費和結婚買房的費用。”

顧庭岸在被子裏握著藍橋纖細柔軟的手,輕輕地展開她手掌,與她十指相扣。

“吳老太回來後,他不肯認她,所以吳老太老了隻能算孤寡老人,住進了福利院。”顧庭岸輕輕歎氣,“現在他還不知道,吳老太拿命換那十萬塊錢,是為了給他女兒換腎,他女兒腎病很嚴重,才上小學六年級。但是那十萬塊,已經被他弟弟妹妹們偷偷瓜分了。”

藍橋幾乎從**跳起來!睜圓了眼睛看著顧庭岸,眼神裏滿是不敢置信。

顧庭岸握著她的手,平靜地看著她,繼續說:“可是,當我派去的人向他提供我們的幫助、問他有什麽困難,他沒有提女兒的腎病,也沒有提吳老太的醫藥費,隻問了一句話:‘能不能幫我問個準話,她還有救嗎?’”

這些現實裏悲慘的事,藍橋是知道的,可是從來沒有離得這麽近過。她相信命運,但這樣被命運碾壓著、毫無還手之力的人,她第一次親身接觸到。

“別哭啊……”顧庭岸從被窩裏伸出手,“過來。”

藍橋低著頭靠向他,將臉伏在他被子上,他手伸過來,輕輕擦她眼淚。

“我一向認為,人的複雜無法定義,很多事、很多時候,都是一念之差,再好的人都有鬼迷心竅的時刻,再差勁的人心裏也會有一塊淨土。”顧庭岸捏她鼻子,抹了一手鼻涕,他嫌棄地抽紙巾來擦她。

“知道了……我明天回家睡!”藍橋甕著鼻子,說。

雖然沒有get他真正想讓她體會的點,但這樣也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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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