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重聚
還沒開學，蕭寒就得到了一個好消息。
這一日，正月初六，蕭寒回高陽的第二天，他正在如廁，外間的手機忽然不要命般響了起來，蕭寒皺了皺眉，現在恰是最緊要的時刻，他自然沒辦法去理會，可是打電話那人就像老婆被人拐了一般，絲毫不停的一個接著一個撥了過來。
蕭寒怕真出了什麽事，隻好草草解決，手都沒來得及洗，三步並作兩步搶到客廳，抓起了手機，直接按了免提。
電話是陳玄濟打來的，蕭寒很難想象教練這樣一個穩重的人會這樣火急火燎，一刻都不肯等的要找他。
“出什麽事了嗎？”蕭寒被搞的很有些不安，生怕是哪個隊友出了什麽事。
“那個人真的轉來我們學校了。”聽到蕭寒的聲音，陳玄濟迫不及待的急促道，旋即又怕蕭寒聽不明白，連忙解釋道：“就是你那個朋友，二中的那個齊風。”
蕭寒不禁莞爾，這件事在他心裏，早已板上釘釘了。蕭寒相信李繼海的為人，既然答應了自己，就肯定不會從中作梗，尤其是十三中奇跡般奪冠之後，他搞不好還會極力從中斡旋，促成此事。
一個優秀的，能給學校帶來榮譽的學生要轉學，任何一個學校的領導都肯定不會同意，而二中也算是一所籃球名校，校領導對籃球隊看得很重，對籃球隊的支持也是不遺餘力，否則像石清泉這樣的學生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進入二中學習的。
齊風雖然隻是暫露頭角，但其潛力，二中的領導肯定也從懂行的下屬口中略有所聞了，齊風要轉學，他們不說會百般阻撓，但肯定是情不願。
然而，事在人為。所謂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誰都沒得辦法，一個學生鐵了心要離開學校，總會有各種各樣的理由，校方其實是沒有太多辦法的。更何況這裏麵還有一個李繼海幫著說話。
再優秀的學生，其價值肯定不會超過李繼海。有句話說得好，將熊熊一窩，兵熊熊一個，有一個好的教練員，就如同有了一名好的伯樂，好的球員總會有的。更何況齊風好就好在，他也僅僅是小荷才露尖尖角而已，並沒有真正成為二中的領軍人物。
蕭寒相信李繼海肯定會幫自己促成此事，不止是因為李的人品，更因為他相信李繼海作為一個籃球人，一個高陽土生土長的籃球人的夢想和期望。
誰不願人說自己家鄉好？誰不願自己的同行提起自己的家鄉就豎大拇指？李繼海也不想有一天他帶著二中衝出華南時，提起自己來自高陽，別人一臉疑惑的問他：“高陽是哪兒？那裏也有人打籃球麽？”
十三中殺入全國決賽，對所有喜歡籃球，打籃球的高陽人來說，都是一種榮耀，都會極盡所能幫著他們走得更遠。
不知道李繼海跟二中的校領導說了什麽，本來期期艾艾不想答應的他們，後來居然很爽快的放行了，十三中這邊，校長大人早就從陳玄濟那裏聽說了這件事，姑且不論齊風能力如何出眾，單是能從二中挖人這一點所帶來的虛榮和滿足，就讓他二話不說，大筆一揮，同意，而且特意將齊風也編入了蕭寒他們班。
這樣一來，可以說是皆大歡喜，如果非要找一個對此事稍有微詞的人出來，那就是蕭寒他們的老班老尚了，本來教室裏經常有兩個空****的座位就夠他不舒服了，現在倒好，又來一個，這不是變著法兒得不讓他痛快麽？
不過轉念一想，校籃球對的三大核心居然全都是自己班的學生了？弟子爭光，老師也餘有榮焉，老尚便又喜滋滋高興起來，班上會出現的三個黑窟窿也不是回事兒了……
“這就辦好了？”蕭寒有些驚訝此事辦成的效率了，按理說，怎麽也得等正式開學了，那班官老爺才會慢騰騰的不情不願的蓋章才是呀。
“那當然了，這可是整個高陽的大事，一聽說齊風要轉來我們學校，八字還沒一撇呢，局裏那邊就把齊風的名字添到我們隊上報了，據說市領導也相當重視，打電話關照了，一定要快辦，速辦，好好辦……”陳玄濟操著前所未有的洪亮聲音道，就算看不到，蕭寒也知道，他此刻肯定是紅光滿麵，搞不好激動得拿著電話的手都在發抖了。
還真讓蕭寒猜著了，陳玄濟此刻的狀況，和他想象的一般無二。陳玄濟高興呀，齊風的到來，將直接彌補十三中最大的短板，全國賽上，就算一個一個球員單挑出來論，十三中也算得上事絕對的強隊了。
這簡直就是年度的南區全明星陣容啊，陳玄濟非常幸福的自我陶醉著……
蕭寒默然。事情就是這樣，如果十三中未能出線，齊風轉不轉學，那些領導才懶得管呢，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十三中實力越強，獲得的關注就會越多，連帶的，他們在全國，在上級領導麵前露臉的機會也就多了起來。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可現在十三中的成績不是和他們個人的榮辱甚至前途掛在一起了麽？再小的聯係也是聯係，再小的可能也不是全無可能，不是麽？
“我的意思，是不是咱們在開學前先集合，練上幾天？要知道開學了事情肯定很多，而開學沒幾天，我們就得外出打比賽了，時間緊促啊。”陳玄濟征求著蕭寒的意見。
本來這種事，陳玄濟作為教練自己決定就好了，沒必要和蕭寒商量，可是隨著齊風的加入，十三中就更像是蕭寒的球隊了，但他老陳不在乎，一來他要的隻是成績，是外人麵前的光環，二來，蕭寒最起碼還對他保持了尊重，就算隻是表麵上的，隻要麵子上過得去，陳玄濟就知足了。
“好啊。”蕭寒當然不能說可以，更加不能說不可以，而且他的急切程度絲毫不下於陳玄濟，他巴不得年都不過，大家天天在一起訓練戰術呢。
“有個事，我考慮了很久，還是得提前和你說一下。”陳玄濟停了有30秒，突然壓低聲音道。
“什麽事？”蕭寒很奇怪陳玄濟的態度，就好像做了事情對不住自己一樣。
“是這樣，齊風既然來了，我們不可避免就得加強給內線的攻擊，這樣一來，不可避免的，對外線的依賴就要有所降低，當然，不會減少你的持球時間，隻是……”陳玄濟說到後來，突然停了。
蕭寒知道陳玄濟是什麽意思，有了齊風，自然就得有相應的戰術，就得給他喂球，尤其是碰上內線孱弱的球隊，很可能就要執行以齊風為攻擊重心的戰術，這在十三中，是從來都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就算這些外線球員們在得知齊風要加入的那一刻，應該就意識到了這種必定會有的變化，可是當它真正發生的時候，這些球員，尤其是那些本來上場機會就很少的替補球員，會有怎樣的想法？
寥寥無幾的時間再度被壓縮，本來就等於沒有的數據難道就要真的變成沒有嗎？還有主力球員，本來蕭寒和羅昊就占據了球隊大半的出手機會，現在再加上一個新來的齊風，這簡直是要剝奪他們所有的開火權了。
將心比心，換了蕭寒，他知道自己心裏也肯定會不痛快，會有意見。而陳玄濟打電話來的目的，應該不是擔心那些角色球員吧，他應該是擔心不經過蕭寒的同意，擅自改變戰術，引起蕭寒和羅昊的不滿吧……
或者陳玄濟在擔心蕭寒怪他喜新厭舊？想到這裏，蕭寒不由得笑了，陳玄濟太低估他了，作為一名天生的領袖，他當然知道什麽東西應該放棄，什麽時候應該做出犧牲，而且陳玄濟顯然低估了他，齊風，還有羅昊之間的感情。更何況，這裏麵還有那不可抑製的對勝利的渴望。
一見如故，惺惺相惜，故成莫逆。拋開感情，三人都是胸懷大誌，豈會因為一個小小的高中球隊的球權而產生矛盾？
陳玄濟這其實就有點小人之心了。但蕭寒不會怪他。
蕭寒在思考，陳玄濟也沒打擾他，在電話那端靜靜的等待著，其實他的等待沒有任何意義，他心裏很清楚，這種事，蕭寒總是有辦法解決的。
“沒關係，這個問題完全不用擔心。”果然，幾分鍾後，電話裏傳來了讓陳玄濟安心的話語。
“那我就設法通知隊員們一兩天內就到校集合了。”陳玄濟說著就掛斷了電話，然後撥通了隊長高彥龍家的號碼，通知球員這種事，自然不能讓他一個教練一一躬親。
剛撂下電話，就傳來了門鈴聲，蕭寒開門一看，正是齊風，不由笑道：“你來得倒是真快，教練剛剛打電話來通知我，你就到門口了。”
齊風顯然也很高興，能和蕭寒再度並肩作戰，並且是去征服全國的高手，這讓他大為興奮，他很清楚，有了蕭寒的支持，他肯定能展現出比在二中更為耀眼的光芒。
“昨天接到電話，說轉校手續辦好了，今早就接到了陳教練的歡迎電話，說是想在開學前集訓幾天，反正我呆家裏也沒什麽事，就進城來了。你也知道，大過節得住我姑家裏肯定不怎麽方便，想想你肯定在家，你這裏又沒什麽人，所以就過來了，冒昧登門，你不會把我這個不速之客趕出去吧。”齊風心情大好，風趣了一把。
“這個我可得考慮幾天。”蕭寒哈哈大笑，在齊風胸口錘了一拳，將他迎了進來。
“你妹，沒在吧？”齊風遲疑道。他是計劃在蕭寒這裏落腳的，可是如果莊凝雪在，始終不大方便，就不得不另謀他路了。
“不在。”蕭寒打消了他的疑慮：“過年在家呢，況且她在不在也沒什麽區別，你既然來了，就和我住一間房好了，反正因為羅昊老在我這蹭宿，我的床絕對足夠大，躺的下兩個人，隻要你不嫌棄，我就不另行給你安排了。”
“嫌棄個鬼。”齊風無所謂道。年輕人，尤其是男孩子，去同學家玩，兩人住一起是常有的事，又不是什麽嬌少爺，沒什麽不習慣的。
“那就好，再拿床被子出來就行，省事。”蕭寒也不跟他客氣，兩人本來關係就極好，再加上以後要天天相處了，自然更是親熱。
“蕭寒，我有點擔心，時間太少了，我恐怕很難徹底融入球隊的戰術體係呀。”齊風擔心的道：“聽說你們，不，我們打的是UCLA戰術？我上網去查了，好像很複雜的樣子，看不大懂啊。”
“你不用刻意的去在意什麽戰術，籃球比賽的戰術，不外乎就是跑位而已，隻要有意識，能出現在該出現的地方就好了，這一點，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得很好，你有這樣的意識。至於固定的套路。”蕭寒搖了搖頭道：“以你悟性，隻要看兩遍就懂了。”
齊風點了點頭，他知道蕭寒這話至少有一半是在給他寬心，但他也並不擔心加入球隊之後會帶來什麽負麵的影響。本來嘛，他的個人能力擺在那兒，確實比十三中現有的內線要強出太多了，而且他和蕭寒配合過，知道和蕭寒打球，完全不必拘泥於形式，隻要你能在正確的時間走到正確的位置上，就算沒按照事先安排好的戰術走，也不會出現失誤。
蕭寒就算這樣的神奇，他傳球之前，總能夠從你的反應判斷出你下一步的走向，傳一百次球，都很少會有一次傳錯方位，而齊風和蕭寒，還存在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默契，似乎兩人對籃球的理解，對戰機的把握，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
雖然齊風並不像羅昊那樣和蕭寒在一起呆了很久，但從夏天三人所向披靡的配合就能看出，他和蕭寒，簡直就是天作之合，同意的球，兩人想到的處理方式，大多數情況下居然都是一樣的，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很大的奇跡。
從這點也可以看出，齊風也是很適合做球隊的領袖的，但他識大體，知進退，輕個人，重感情，是作為蕭寒得力臂助的不二人選。
兩人正說這話，門外又傳來了“嘭嘭嘭”的敲，不，是撞門聲，齊風愕然，蕭寒苦笑著站起身，解釋道：“是羅昊，除了他，沒有誰會對我家可憐的門板如此野蠻。”
開了門，進來的果然就是羅昊，也難怪蕭寒一下就猜中，齊風這麽個壯漢都知道按門鈴，但比他小了一號的羅昊卻隻會拿拳頭往門上招呼，生怕蕭寒聽不到，將他關在門外一般。聲音之大，簡直和鼓聲相媲美了。
“哇，齊風，你來的好快！”羅昊一見齊風，也很高興，他本來就是得到齊風加入的確切消息，壓抑不住興奮來找蕭寒發泄的，沒想到一進門就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兒：“這下我們球隊牛叉了，肯定所向披靡，輕鬆橫掃天下了。”
“也沒那麽誇張吧。”齊風連忙搖手道：“再說了，你們本來就是省冠軍了，我來了也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
“小樣兒，還學會謙虛了。”羅昊不吃他這套：“我跟你說，我和蕭寒一開始就後悔沒把你拉我們學校來了，沒有你，想要擊敗全國那麽多球隊，難哪。”
“是啊。”蕭寒接口道：“你一來，咱們十三中就再也不是瘸腿了，籃球比賽，可不是在外圍架設幾門大炮就能征服世界的。”
齊風絕倒。彭老總這句話原來還可以這樣改，這樣用？
“不過，對二中來說，我始終是擺脫不了叛徒，逃兵的罵名了。”齊風黯然道。
“沒那麽嚴重。”蕭寒開解他道：“你不過是不願意放棄自己的夢想，選擇了一條更能迎接挑戰的路而已，相信真正了解你的人，是一定不會這麽看待你的，至於那些不了解你的，你又何必在意他們的看法？況且等我們奪了冠，為這座城市爭光之後，肯定所有人都會認同你的選擇，明白你的犧牲。”
“可得了吧。”羅昊一臉不屑道：“這麽淺顯的道理，阿寒你以為他真的想不通？我看他是舍不得離開朝夕相處的某個人吧。”
齊風頓時一臉黑線，啥叫朝夕相處啊，我和我們家蓉蓉，最多也就是白天形影不離而已，我們是很純潔的，男女關係。
不過被羅昊這麽一插諢打科，齊風心裏就舒服了很多。他心裏清楚，不管最後的結果如何，肯定有很多人認定了他是“人往高處走”，為了個人榮譽，拋棄了母校，不可原諒。
可是蕭寒說得也對，解釋是完全沒有必要的，有的人不需要你的解釋就明白你，有的人你就算解釋了也還是會誤解你，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既然李教練能解自己，支持自己，那麽其他的人，就隨他去吧。
想到這裏，齊風突然發現，自己真正放不下的，居然真是自己的，蓉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