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暗起(為100PK票加更)
香蘭心道:“既然已見過夏芸,再裝不認識便不好了。況且這雨一時半刻也下不完,不如借他一把傘讓他家去。”她心裏到底敬重讀書人,見他肯賣字抄書貼補家用,便又添兩分尊重,微微行了禮笑道:“原來是小夏相公,怎麽在這兒躲雨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香蘭本是隨口一問,卻正問到夏芸心虛之處,他本就是來這兒偷瞧香蘭來的,聽了這話臉色發紅,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香蘭卻以為夏芸隻見了自己一麵,已不認得她了,便笑道:“我是陳萬全的女兒,昨日咱們見過的。”
夏芸方才拱手行禮道:“這廂有禮。”
香蘭便道:“天上的雲這樣厚,隻怕雨一時停不了,你且等等,我去給你那把傘。”
夏芸恨不得同她多呆片刻,怎願意讓她去拿傘,又想讓香蘭青眼有加,便輕咳了一聲說:“常言道‘下雨天留客’,留的一般都是貴客,便由它下罷。上一回我去給文昌大帝敬香,原本萬裏無雲,忽然刮起一陣大風,也同今日這般下起大雨。當時觀裏的道長便同我說,這是老天爺留貴客的意思,所以姑娘不必去拿傘,隻管讓它下便是了。”
香蘭被這一番話弄得發怔,心道:“這樣沒頭沒腦的說這一番話是什麽意思?”瞅了瞅夏芸嚴肅矜持的臉,忽而明白過來,暗道:“‘老天爺留貴客’,他的意思是自己便是那個‘貴客’罷?”想笑出聲卻又忍住,抿著嘴笑道:“這麽說公子實在是不凡啦,就連去上香,老天爺都要下雨給留住。”
夏芸正是這個意思,他自小讀書出類拔萃,被人誇讚慣了王朝教父。人人都道他定然是文曲星出世,日後必將出人頭地,當官做宰。他聽慣了誇耀,便也認為自己不凡,日後必將大展宏圖,可口中卻連稱“不敢”。
香蘭強忍著笑,心說:“這迂腐窮酸書生,倒也呆傻有趣。”口中說:“那這樣一來,我就更該給小夏相公去拿把傘,若是淋壞了老天爺都要留下的貴客大才子。可就罪過了。”
夏芸聽出了香蘭的調侃之意,卻隻覺著她說話伶俐可愛,想再說些什麽。卻見香蘭叩了叩門。守後門的婆子開門見是香蘭,知她是宋柯格外看重的,宋柯還特特吩咐過她:“香蘭家就住在後街,倘若她要偶爾想家了,要回去看看。你不必聲張,悄悄給她開了門讓她回家便是。”故而滿麵堆笑道:“姑娘家去回來了?”
香蘭笑道:“是,還勞煩媽媽給開門。”說著把從家回來前帶的一壺酒塞到那婆子手裏道,“這是家裏釀的酒,不比外頭的,媽媽吃兩口嚐個新鮮罷。”
那婆子笑道:“那我就厚顏收了。”心中卻想:“且不論相貌。這香蘭說話行事就比芳絲高明十倍,說話總是帶著笑,和和氣氣的。辦事總是讓人心裏舒坦,芳絲卻每每一副輕慢模樣,怪道大爺瞧不上芳絲呢。”側過身給香蘭開門。
香蘭道:“媽媽房裏可還有餘下的傘?原先我家的舊鄰居,在外頭避雨呢。”
那婆子道:“正巧有一把。”顛顛兒的拿了一把傘來,香蘭從門縫接了。把自己手裏那把遞與夏芸道:“拿去罷,回頭得了閑兒。就把傘送到我家裏就是了。”
夏芸還想再說兩句,卻見香蘭一閃身,靈巧的進了門,那朱紅色的角門便“咣當”一聲關上了。
夏芸怔怔站了半晌,有些悵然若失,可轉念又想《白蛇傳》那出戲文裏,白娘子和許仙可不是就因一把雨傘結緣麽,如今這一遭可是又應了典故,心裏頭複又歡喜起來,撐著傘去了,暫且不提。
卻說香蘭回房,重新換了一身衣裳,又對著鏡子重新梳了個頭,想到方才夏芸的模樣,不由笑了起來。
如今畫作賺錢,她心裏也敞亮,若是這樣積攢一段時日,家裏便能買房買地了,到時候用心經營,她爹再去收些古玩來賣,天長日久沒個不富裕的道理,雖說她出身差了些,可家境殷實了,自己又書畫過人,卻也並非配不上宋柯。她凡事雖不強求,但自始至終都不是屈居人下之人,哪怕瞧得見一線希望,她也要把日子過得紅火了。
香蘭同房裏丫鬟們說笑了一回,忽見宋檀釵的貼身大丫頭卷華來了,香蘭等急忙讓座沏茶,卷華坐下便笑道:“我們姑娘打發我來請香蘭姐姐幫個忙。咱們姑娘在林府叨擾了多日,如今想在家裏宴請林家幾位姑娘,還有顯國公家的千金,聽說香蘭姐姐會做些細致的菜肴,還請到時候做上兩三樣兒,也省得去外頭找廚子了。”
香蘭滿口答應。宋檀釵是個安靜人,同宋姨媽住在一處,卻天天連屋門都不出,她院子裏的秋千也從沒見她**過,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原先宋檀釵一直在林府小住,自從她被宋家買了,宋柯便派了馬車,將妹妹接了回來。香蘭愛屋及烏,因宋柯之故,對宋檀釵也多有愛護,做了新鮮吃食總給她留一份。宋檀釵也每次都有回禮,有時送來一盆花,有時送來時鮮果品,一來一往的倒也和睦。
不多時宋柯歸家,卷華便告辭了。宋柯雖打了傘,可外頭雨下得太大,仍是濕了一半衣衫,進淨房沐浴完畢,屋裏方才把飯擺了上來。
宋柯狼吞虎咽吃得香甜,撤去飯,重新擺上瓜果熱茶。宋柯便說了些今日的見聞和新鮮事,又道:“今兒個聽俢弘說,林錦樓剿匪有功,雖匪患還未除,卻平定了兩個城池,朝廷的嘉獎令這幾日便頒下來,皇上龍顏大悅,他隻怕要升授將軍了。”
提起林錦樓,香蘭便心有餘悸,道:“不過是剿匪,怎就能升大官兒了?”
宋柯搖搖頭道:“這是真刀真槍拚出來的,別因他內宅裏頭一團亂,為人風流好色便小瞧了他,他治下有方,用兵老道,是熟讀《孫子兵法》的遊戲的盡頭。否則縱有他爺娘老子的蔭蔽,也不至於年紀輕輕便搏出這樣一番前程出來。”
香蘭心道林錦樓豈止是風流好色,且脾氣暴戾,唯我獨尊,一身的貪嗔癡慢疑。雖說林錦樓救過她一回,她卻一直將林錦樓當成閻王,如今聽宋柯稱讚,心裏便有些異樣,便道:“他這樣能打能殺,娶得老婆也是跟夜叉似的凶悍,這一對倒是般配極了。”
宋柯撐不住笑了出來,說:“趙月嬋的名聲官場上的人都知道,趙家聲勢又旺,搞得有人想給林錦樓送美妾嬌婢都不敢,生怕弄巧成拙了。”
香蘭說:“惡人自有惡人磨,也是前世的業障,否則怎麽就他二人到了一塊兒呢。”
宋柯也笑道:“我覺著你我也是前世有緣,否則這輩子怎就一見如故呢?”說著去看香蘭,暗暗去牽她的手。
香蘭紅了臉,啐了一口道:“呸!不要臉。”起身便躲到次間去了。
宋柯隻是笑。一夜無話。
雨淅淅瀝瀝下了一宿,餘下幾日仍然細雨綿延,宋檀釵宴請之事便往後推遲了幾日。到了第五天清晨,天空放了晴,巳時正,宋家大門口緩緩來了兩輛馬車,原是林家姑娘並顯國公之女鄭靜嫻到了。
門口湧出兩個婆子,拿了布將門口掩了,小姐們方才一一下車,扶了小丫頭的手往裏頭走,郭媽媽親自在門口迎接,口中時不時叮囑道:“姑娘們看腳下,昨兒個剛下過雨,地上滑。”
一眾人走到垂花門。香蘭悄悄躲在抄手遊廊的柱子後頭向外張望,隻見走在最前頭的是林東綾和她的丫頭南歌,後麵跟著林東繡和她的丫鬟寒枝,鄭靜嫻帶著丫頭背著手走在最後。
宋檀釵站在垂花門處相迎,見人來了忙下了台階,上前親親熱熱的往內宅裏讓,林東綾道:“二姐姐染了風寒,今日便不能再來了。”
宋檀釵口中道:“我家倒是有幾丸藥,治風寒再好不過,回頭綾姐姐幫忙捎過去罷。”
待小姐們都走了進去,香蘭方才回了房,心中暗道:“聽林府裏下人們嚼舌頭根子,說林家未嫁的三個小姐都對宋柯有意,如今林東綺就要訂親,索性為了避嫌,連宋家都不來了。還有林東綾和林東繡,兩人今日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想來還存了旁的心思。”
不出香蘭所料,這二人正是藏了心思,知道芳絲是在宋姨媽跟前得臉的,便悄悄打發心腹丫鬟去跟她打聽。小姐們自在房中高談闊論,互相取樂,南歌、寒枝並鄭靜嫻的丫鬟悅兒自去找芳絲說話。
南歌便問道:“你們家姑娘怎麽不在林家住了呢?還有宋大爺,也總不往府裏頭去了。”
寒枝道:“莫非是因為學業太忙?可也要注意保重身子。”
芳絲心裏正憋著火氣,便冷笑道:“倒也不是為了學業,是他房裏新來個天仙,迷了大爺的眼,讓大爺拔不動腿了。”
南歌與寒枝麵麵相覷,齊聲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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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是為了鋪文,有些事必須交代,所以稍微放慢節奏,後麵波瀾馬上就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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