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明星稀,燈火照徹,這個夜晚還很漫長。
屋子裏安靜了許久,忽而走廊裏響起腳步聲,不是軍靴。李若蘭警覺地翻身坐起,楊奕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也翻身起來了。
“有人。”
那個腳步聲肆無忌憚,可是並無官兵前來,除了那個腳步聲外,周遭的環境安靜得可怕。
楊奕比了個手勢讓李若蘭不要動,自己起身提起了刀悄悄站在了門邊上。腳步聲行至他們房間的門口停了下來,李若蘭摸過弓弩架在手上,楊奕的刀微微出鞘。
“吱呀—”一聲,房門開了,可是過了許久並沒有人進來,楊奕皺著眉準備探頭出來查看,突然一枚鋼針自門口飛入,月光下閃著銀色的冷光,從門口直奔床鋪的方向而去。
李若蘭反應慢了一拍,眼瞧著是要躲不過了,她抬手去擋,楊奕快了她一步,飛身翻了一個跟頭,穩穩地落在李若蘭的身前,徒手接住了鋼針。
飛針的人一身黑衣閃身而過,兩人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人已經踩在了門對麵的窗框上。
“好快!是聶門身法!”李若蘭注意到那黑衣人的身法與楊奕在戈壁上用的是同一種,楊奕會意,刀旋即出鞘,他飛身而過便朝著那人砍去。黑衣人幾招下來就被楊奕狠狠壓製了,他在功夫上並不是楊奕的對手,稍占上風的是身法,可惜他會的楊奕也會。
“你是龔子堯?”楊奕鉗住了那人,將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粗暴地扯掉了他蒙麵的黑布。
並不是龔子堯。
“你們是誰?”黑衣人態度還挺橫:“為何會使我聶門身法?”
李若蘭鞋也來不及穿就跑了過來,她低頭借著月光端詳著那人的臉,總覺得看著有些麵熟,加之他說“我們聶門”便推斷出了他的身份:“你是聶紫陽?”
楊奕詫異地看了李若蘭一眼,她亦是驚訝不已,難不成他們今天剛假冒個聶紫陽的身份,就假李鬼碰上真李逵了?
楊奕放開了他,仔細地辨認了一番,無奈他上次與聶紫陽見麵已是十多年之前了,實在是無法將這張成年人的臉與那時的小少年聯係在一起。
“你為什麽要冒充我?還說我姐姐死了!”黑衣人的憤怒不是假的,所怒者是自己的身份被冒用姐姐又被造謠身故,可眼前這個人他完全打不過,再生氣也是無濟於事。
“你真的是聶紫陽?”楊奕又確認了一次。
“我自然是聶紫陽,你們是何人?”
“我是楊奕,你記得我嗎?十多年前我隨父親去過燕州你家,我父親叫楊一杭,你我是一起學的無涯秘笈。”
聶紫陽的眼睛在聽到楊奕報名字的時候亮了起來,他眼中又驚又喜,上下打量著他,又看了看他那把隨身的刀:“楊奕!你還活著?”
李若蘭別過臉去笑了出來,心裏想:“竟然有好朋友失散多年後重逢的第一句話說:你還活著?
看得出楊奕也很高興,彼此寒暄了幾句,聶紫陽的目光移到了一旁連鞋都沒穿,手裏端著弓弩的李若蘭身上:“他是?”
“這是我朋友,李若蘭。”
“李若蘭——”聶紫陽的手指向她,又轉向另一個方向:“楊奕......這個客棧的命案,就是你們倆幹的?”
聶紫陽本就是下榻於此,是稍晚些才聽說這裏有命案,也得知了殺人者一個叫楊奕,一個叫李若蘭。
住在這裏的許多人都因為害怕而離開了,但他一介武人不怕命案,就怕麻煩於是沒有走。晚些時候,他聽路過的官兵聊起來,說是這個房間住進了無涯門少主聶紫陽和他的親隨,還說他們是為了給被殺的姐姐找仇人才來的此地。他為了探查冒充者的身份和目的,故而半夜給官兵的酒食裏下了蒙汗藥,趁他們昏睡找了過來。
“真不該留那小子一命,如今你我的名字在幕城是徹底不能用了。”李若蘭非常後悔自己一時心軟,這下麻煩大了。
“你們說我姐姐死了,可是真的?”聶紫陽試探著問,可是剛問出這句話,他就注意到了桌子上擺著的骨灰壇。
“那就是你姐姐的遺骨,我受托送她回燕州。”楊奕引聶紫陽在桌邊坐下,將自己如何受龔子堯托付,又如何被他構陷追殺的事一五一十地與他說了,聶紫陽忍了很久,最後捧著骨灰壇,眼淚止不住一串一串地掉了下來。他的喉嚨裏發出又低沉又壓抑的聲音,讓李若蘭和楊奕心中也倍感淒涼。
“如今哭還太早了,殺你姐姐的人還在外逍遙,你可要同我一起給她報仇?”待他哭累了,李若蘭開口道。
聶紫陽抹了一把眼淚,振作起來看了看她,開口問道:“你跟我姐姐又是什麽關係?為何對我姐姐的事這麽上心?”
“我天生熱心腸不行啊?”李若蘭打岔道。
聶紫陽起身走近李若蘭,楊奕的目光追隨著他,隻見他上下對李若蘭打量了一番,最後目光落在她微微隆起的胸前,指著她的胸前驚訝地喊道:“你是女人!”
李若蘭騰的站起身來,左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右手一個響亮的耳光“啪”地落在了聶紫陽的臉上。
楊奕見狀趕緊來拉架,他站在兩人中間,擋住了憤怒的李若蘭,先她一步責怪聶紫陽道:“你太失禮了!”
李若蘭憤憤地別過身去,聶紫陽也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行為很不合宜,苦笑著賠禮道:“對不住對不住!”他不住地作揖,無力地解釋:“我還心想你這大男人如何取了個女人的名字。李若蘭,我姐姐提起過你,小時候那個愛爬牆頭的姑娘。”
這話讓李若蘭回憶了起久遠的歲月,那日是二月二十六,燕州春意正濃,一簇熱烈的海棠,從高高的青磚牆躍過,恣意盛開著。她爬上牆頭想要偷偷折一枝,誰料剛爬上去,就見樹下有一個女孩正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