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時分,楊氏收到鋪子那邊的信。
一看這字跡,楊氏就猜到是主鋪林掌櫃寫的。
“他倒是聰明,不知道我態度如何,在信上不斷試探,又擔心我不滿他的逾矩,在後麵補了一些對左雲的誇讚。”
貼身丫鬟幸娘拿來滿庭芳的香膏,“夫人如何想?這次雲姑娘沒動我們的人,可原來的兩個掌櫃是我們精心挑選來的,都是打斷骨頭連著筋,斷不會出賣咱們,這麽一變動……”
“無妨,如今我要的隻有銀兩,那兩人這些年的肥肉越來越厚,我能不知道什麽原因?”楊氏路過火堆,丟那張還有玉墨香味的信紙到香爐下,她靜靜地看信紙變成灰燼。
“如此一來,還不用我親自動手,左雲來當黑臉我來當紅臉,這出戲,跟著一起唱下去沒有壞處。”
幸娘點著頭,“夫人,這是新出的香膏,您來聞一聞,有一股別樣的清涼感,甚是神奇!”
楊氏狐疑看向那兩盒精致的小小的淡綠色固體,她與香膏隔了有半尺左右,但仍能聞見一股淡淡的薄荷味。
“裏麵加了薄荷草。”楊氏第一次聞薄荷草時頓感新奇,對這種味道記憶深刻,但沒想到會有人加進香膏之中,“隻是薄荷草塗在身上,不會有事吧?”
楊氏隻是經營鋪子,對香料成分和香膏那些,一竅不通。
這兩家香料鋪,還是意外得來的,一開始她有置換成現錢的想法。
隻是當年這兩件滿庭芳的生意紅遍整個京城,許多外地趕考來的書生們,都會想盡辦法抽時間來滿庭芳買一盒香膏回去,就連皇宮裏的貴人們,為了最後一盒香膏,可以暗暗鬥智鬥勇。
宮中貴人絞盡腦汁想讓滿庭芳曾經的主人來給他們定製香膏,如此塗出去外頭,再也不用擔心撞香味了。
隻是,滿庭芳曾經的主人神龍不見神尾,就連鋪子掌櫃,一年到頭都難得見他幾次,每次香膏製作流程方子都是,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鋪子台麵的。
由於生意太過紅火,當時京城找不到第二家能與之匹敵的香料鋪,無論是香囊還是香膏,味道都是獨一無二,受人追捧的,因此楊氏接盤這兩家鋪子時,理所當然地想通過滿庭芳賺得盆滿缽滿。
可事與願違,這些年鋪子的賬目都快填平了,楊氏抱著希望,沒有仔細算賬。
幸娘用幹淨的帕子擦了擦香膏,再塗到自個手背上,“不會的,夫人,您看,清清涼涼的,聽說襄陽那邊的郎中,病人身上奇癢難耐之時,會研磨薄荷草出汁水,塗抹在病人患處,有止癢、安神之效!”
楊氏歪著頭,“真有這奇效?”
她用精美的指甲片刮了一些香膏塗抹到小臂上,“竟然清清涼涼的——外頭炎熱,攜帶上這麽一小盒,塗在脖子上,身上黏糊糊的感覺消散了許多!”
楊氏收起這兩小盒香膏,握在手心裏好好端詳。
“一個丫頭片子,竟能做出如此香膏。”楊氏這下不得不重新審視左雲了,“她說七三分的時候,我還以為她瘋了。”
她後悔。
後悔沒能早點讓左雲接管鋪子!
若是賬目有問題,左雲人還在王府,隨時出來對賬即可,她對銀兩的細微變動可精明著。
“送去一盒香膏給澤兒。”楊氏頓了一下,又說道:“萬萬不可提起左雲的名字。”
幸娘點點頭去了。
蕭承澤每日沉浸在練武場,即使如此忙碌,偶爾回府時都能看到門外停留的萬家轎子。
而身邊服侍的下人會經常提起萬念的名字。
大家都沒有明提,隻是他的壓迫感越來越重。
他今日早早出了門,他在前兩日遞往萬府的書信中,約萬念在醉仙樓喝茶。
他拜托荊廬提前一日訂好醉仙樓的雅間,荊廬那時還在開玩笑問他對方是否左雲姑娘。
蕭承澤給了他一個板栗,挨了揍的荊廬沒再說話。
雅間內,蕭承澤粗厚的手指轉動著茶杯邊緣,目光飄向來來往往的人群。
每天晚上,雲妹妹還是會出現在他夢中,沒有非分之想,夢中的她與蝴蝶戲舞,宛若一位真正天上下凡的仙子,提著微微波浪裙擺,在花園中嬉戲。
他想起太傅孫女蘇妍兒,她和雲妹妹都是恬靜文雅類,隻是,給他的感覺天差地別。
他與蘇妍兒待在同一個空間,隻有尷尬和不知所措,他這個武夫,在與蘇妍兒交談時,愣是硬生生想起一句,‘話不投機半句多’。
他在雲妹妹麵前能夠談天說地,但麵對蘇妍兒時,什麽話題都沒有興趣。
“小姐,那是蕭家三郎!”安國公府霍家的馬車從萬華街穿過,有丫鬟眼尖,對馬車上的人說道。
馬車的簾子很快掀了起來,霍星那張溫婉大氣的臉出現在蕭承澤眼中。
“看這方向,三公子訂了醉仙樓的雅間呀!”丫鬟說完意識到不對勁,猛地看向小姐的方向,果然霍星小姐的臉色黯淡下去。
蕭家三郎一介武人,若是請練武場的兄弟們吃飯,定然不會來醉仙樓的雅間,這種文墨之味極重的地方隻會束縛住武人們的發揮。
除了約見女子,無其他可能。
“我們上去看看。”霍星踟躕了半晌,最終捏起拳頭道。
“小姐,可……”
“有些事情總要盡力,不去做,機會就沒了。”霍星承認,蕭家三郎在馬球場拒絕她暗示的心意之時,她沮喪了好一會,甚至從小高傲的她,強迫自己與他人接觸,以此來斷了自己的念想。
可是情愛一事,並非說斷就斷。
“三郎。”霍星按捺住瘋狂跳動的心,蕭承澤明明與小時候沒區別,可她卻在某一天瘋狂地愛上他。
“霍小姐。”蕭承澤抬頭見出現在門口的女子,並未提起太高的情緒。
“三郎可是有約?若不介意,我想在這雅間討一杯茶喝。”霍星臉色有些發白,說出這幾句話,她鼓起了太多勇氣。
“過來喝口茶。”蕭承澤示意,另一隻手拿出一個新茶杯給她倒茶:“聽你大哥說,你前一段時間出京遊玩去了。”
“嗯,心頭有一些事糾結不已,出京之後見了許多事情,一下子豁然開朗了許多。”霍星端著他遞過來的茶水,麵上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