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新民就是個沒啥主意的,他也從來都沒整過這玩意,大家怎麽說他就怎麽弄了。

秦海蘭一個人忙忙叨叨的弄了半天煮了一鍋米飯炒了幾個菜,弄好了去搬堂屋的黑漆四方老桌子,想著屋裏一股子黴味,在外麵簷坎上吃飯又涼快又亮堂。哪曉得伸手一 攢勁,桌子腿掉了——

“這才不得了,把禍給闖下了。”說完,輕輕把缺了一條腿的桌子又放回去,擦了擦手去喊葉新民。

幾個男人還在那揮汗如雨的忙活,卻不見葉新民的人影。

秦海蘭還沒到跟前,李成貴就在那扯著喉嚨吆喝開了:“哎呀他大嫂子,你跑來搞啥?你把飯整熟了沒有?”

秦海蘭笑著往跟前走了一點:“整熟了,你把棚子給整好了沒有?”說完,不等李成貴回答又道:“這個地方看著不大一坨,騰出來還怪寬敞。”

江老幺道:“是挺寬敞,反正到時候騰房子,那些棍棍棒棒有地方放了。”

秦海蘭道:“今天咋樣,一天該能給弄的起啊!”

“弄不起也得弄,這吃了飯晌午間是莫法幹了,太陽稍微偏一點了再來給搭,這中間不多搭幾道,下個雨啥得塑料布兜水,搞不到幾天就垮了。”

秦海蘭道:“這咋弄?葉新民人呢?飯好了,時間也不早了,緊能吃飯了。”

“那能吃飯就吃啊,等他搞啥。趕緊得,走走走,半天晌午了,早都餓了。”正說著呢,葉新民扛著一根木棒從邊上過來了。

秦海蘭道:“飯好了。”

“飯好了就吃。”說完,把木棒往石坎子邊上一丟,拍了拍手上得灰,結果手上都是汗,越拍越髒。

走到吊腳樓下麵得台階跟前,他幹脆在那把水管子給拔了,招呼人:“來來,洗手洗手,洗一哈涼快些。”

幾個人也布講究,都撅著屁股伸手在水管子上麵接水。

秦海蘭走在後麵喊葉新民:“我剛闖了個禍,你們堂屋裏麵那個桌子,我說弄去外麵吃飯豁亮,結果一抬桌子腿腿就掉了。你看咋弄,這菜都莫地方放了。不然你去我們那邊把我們桌子搬過來先用?”

“哦,那莫事,吊腳樓上麵屋裏還有個桌子,先湊合用。”

到了院子裏,他進屋去搬桌子,李成貴他們坐在門墩上歇氣,順便跟對門得葉新德說話:“老表你這一天到晚就隻曉得吃個包穀糊糊,你一年到頭掙那麽多錢連求個肉都舍不得吃,把錢剩下搞啥?”

葉新德端著碗在那笑:“莫得錢,哪來得錢。”

“叫喚個錘子你,一年到頭賣那麽多酒,忙得都煮布過來,還在那瞎叫喚。”

“說些話,酒要糧食來煮呢,你當是河壩裏舀的水,不要本錢呐!現在這個糧食價格高的不得了。”

葉新民把桌子弄出來,用抹布擦了擦,轉身問他:“苞穀現在一塊幾?”

“一塊三四了。”

“嘿呀,這老實話不得了,我還說我這買點苞穀喂幾個雞,過年了凡凡子他們回來了好吃呢,這哪喂的起啊!”

葉新德嘿了兩聲:“買苞穀喂雞,你咋想起的。有買苞穀那錢還能買不到雞吃。”

李成貴道:“你聽他在這說,修房子婆娘不回來,飯都吃不到嘴巴裏去。喂雞,自己先把自己喂好都不錯了。”

葉新民嘴硬如鐵:“她不回來我還不是照樣把飯吃到肚子裏麵去了。”

江老幺道:“你娃就是吹牛皮吹的一愣一愣的。你還莫說,好些事情女人家一個人在家裏能辦成,你就是不得行。你看你這個舊房子拆了,下根基的時候她非回來不可。”

葉新民把菜抬上桌子:“吃飯吃飯,今天不管明天事。”

說完問:“要不要整點酒?”

“這個時候都餓的不行了,整啥酒。吃飯吃飯!”

葉新民道:“不喝那就吃飯,剛好省下了。”

江老幺道:“說你摳你還光榮起來了,老實話屙尿都要濾一遍才舍得往茅坑裏麵放哦!”

“說的那話,你們不喝又不是我不管酒。我這個人就是這麽直接,不會虛情假意虛來晃去的。誰要跟我假客氣那吃虧我也莫辦法。”

幾個人端著碗圍著桌子坐下了又開始說起修房子的事情了。

葉新民道:“那不著急,主要是得先找到人把木頭砍了。不曉得我們這邊現在是個啥價格。”

江老幺道:“哎呀,價格,這個不好說,河對麵有幾個專門給人砍木頭的,我回頭回去給你抄個電話號碼,你問看看,多問幾個看看哪個價格合適。”

“那要得,你給我把號碼整過來我問一下看看。”

江曉勇問:“砍木頭的話你打算砍哪截的?這個活幹起來可不輕鬆,安全是個大問題,你還得先去村上開證明到林業局去拿批條。人家現在有那種的,就是人家有頭年砍好的木頭,直接給你改成椽子拉到門上來的,你隻需要說你要幾間屋的梁跟椽子就行了。”

江老幺道:“那個估計不得便宜,羊毛出在羊身上。”

“那貴也貴不了哪去,頂多就是個木頭錢,但是簡單省事。你包給人家還麻煩。”

葉新民這輩子都沒辦過啥大事,他是個沒有啥主見的,也啥都不懂。人一多,你一言他一語的這個腦殼就亂了起來。

“先打聽一下再說。我們這木頭方便的很,要砍也是砍近處,就對門子那鬆林裏麵都足夠了。下麵就是我們的地,又不損害啥,弄了從山上拖下來直接在下麵地裏麵剝皮就行了。三間房的木頭,那也不少錢呢。那麽些木頭現在賣也不允許賣,也沒有哪個願意淘那個神去賣。趁著需要用的時候不用了,留著幹啥呀!自己有還掏那個錢,那就莫必要了。”

李成貴道:“你娃別的不行,這個經濟賬你是算的清楚的很。”

葉新民邊往嘴裏刨飯邊說話:“說的那話,我又不是個瓜娃,哪門個花錢多哪門個花錢少我還能不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