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卷 第266章 四千字
歐允灝終於被她趕走了，聽著門再次被關上，凝煙的眼淚奪眶而出。她緊緊的捂住嘴，不讓任何聲音從喉嚨裏發出。
“煙煙是過來喝粥，還是送過去？”
餐廳裏，方靜怡已經熬好了粥，她小心的往碗裏盛著，問正在走進來的兒子。
“等會我給她送過去吧。媽，我來，你歇一會。”
歐允灝很努力的扯出一抹笑，拿過方靜怡手裏的勺子，心思卻在走著神，粥已經加滿了碗都不知道，直到滾燙的感覺在手背上傳開，他忍不住悶哼一聲。
“灝！”方靜怡嚇的大叫，心疼的抓住她的手，招呼客廳裏的程世甫：“世甫，快去讓護士送燙傷藥膏。”一邊心酸的給他吹著氣，小聲埋怨著：“怎麽就這麽不小心呢，瞧瞧都紅了，和媽用涼水衝衝，讓護士給上些藥。”
看著被護士包裹的有些像粽子一樣的手，歐允灝不由的歎息。他剛才在想什麽，隻有他自己知道吧。煙煙對他的態度，讓他感到心寒。可是，卻又無可奈何。
“灝，你喝粥吧，我去給煙煙送點去。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情緒太不對了。”方靜怡看著歐允灝的手，還是有些不放心。把粥盛在保溫杯裏，就要提過去。
“不用，媽，我去送就行。隻是左手傷著，右手提著就行。”搶著拿過保溫瓶，歐允灝往通往凝煙病房的方向去。
她不肯說為什麽不想理她，這種情緒像是一個結，堵在他的心口上，讓他連粥都咽不下去。他想弄明白，無論如何都要問清楚。
“奶奶，你知道嗎？我之前記憶消失了，可是現在又恢複了。不僅是恢複了之前的，更多了我童年時忘記的東西。這些意外的東西，讓我感到措手不及。”
搬了一張椅子坐到歐老太太的旁邊，握著那雙溫熱的手，凝煙看著她緊閉著的眸子，眼角有淚。
這個意外的記憶，真的讓她感到了頭疼和迷茫，她真想找個人來傾訴。明知道應該去找他的，可是，在他的麵前，她張不開嘴。
她不知道，他那麽信任遠在T市的七七，當從她的嘴裏說出，那個七七是假的，他會選擇相信誰？
她更不知道，她說出自己就是他一直愧疚的七七時，他們之間應該以什麽樣的模式來相處。
方靜怡和歐世甫，她就更不知道該怎麽說了。這件事，他們從頭至尾都不清楚，說了隻會讓人感覺不可思議，或者認為這是個天方夜譚吧。
唯有奶奶，依然緊閉著眸子。活著，卻失了思想，不會泄露了她剛剛意外擁有的“秘密”。
“奶奶，灝給你說過一個叫七七的故事，對嗎？可是，您知道嗎？我剛剛擁有的記憶告訴我，我就是那個他找尋了十幾年的七七。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了。我真想恨他啊，恨他當時的絕然。我那麽的信任他，可是，他卻把我丟下了……可是，我也知道，他也很為難。奶奶，你說我該怎麽做？”
凝煙心痛的無以複加，絲毫沒注意到被她握住的那隻手輕輕的動了一下。
煙煙……
七七……
手裏的保溫筒，啪的掉到地上，歐允灝狹長的鳳眸裏閃著震驚：“煙煙。”
“灝？”
凝煙大吃一驚，俏臉立時變得煞白起來。
她的話他聽到了嗎？
“煙煙，你剛才和奶奶說的……你說你是七七……”
歐允灝有些失控的握緊凝煙的肩膀，俊臉上的驚愕滿滿的彰顯，激動的有些語不成句：“真的嗎，煙煙，可是，你的淚痣呢，淚痣在哪裏？”
鳳眸微微眯起，他仔細的盯著她的眼瞼下方看：“煙煙……”
“這個是可以脫的，你不知道嗎？”
他有些質疑的目光，讓凝煙突然覺得心寒，別過了頭，淡淡的說。目光瞟到他手上的紗布，秀眉卻仍然不由的皺起：“你的手？”
說完後，卻忍不住又後悔起來。她不是想恨他嗎，為什麽看到他有點傷，就忍不住會心軟。對他的愛和對他的恨，夾雜在一起，讓她不知道該去取舍。
“不小心燙了一下。”他現在根本沒心思去理會手上的傷，可是，她的關心還是讓他心頭一暖。
“對不起，煙煙，我不是不相信你，不管你說什麽，我都相信。可是，我腦子裏太混亂，到底是怎麽回事？”
腦子裏真亂啊，他搞不清這是什麽狀況了。
可是，他知道他的煙煙剛才所說的一定不是假話。也許是因為愛，所以他甚至一點都不去懷疑。可是，煙煙=七七，遠在T市的，又是誰？
她為什麽要假扮成七七，目的何在？
“我怎麽知道，當初找她來的是你，又不是我。”凝煙有些諷刺的挑眉，心裏卻又著和他一樣的擔心。
那個假七七幾乎比她都真。
不但模樣像，連淚痣都有。這樣的相像是巧合，還是另有陰謀。
濃眉緊鎖著，歐允灝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煙煙，當天推你下去的那兩個人，還能記清他們的樣子嗎？”
“他們穿著很厚，而且都戴著帽子。我記不太清……”
聽他問起這個，凝煙輕蹙起眉，她用心的去想那天的場景：“不過其中一個左邊眉毛上有一道長長的疤痕，另外一個看不出什麽特怔。”
“年齡多大？他們有沒有說什麽，能不能聽出口音？”
歐允灝追問，心裏的擔憂更加厲害。
七七是假的，所有的都有可能是有預謀的。他想起煙煙曾經質問他的話，她冷冷的望著他，問她，有那麽巧嗎，讓她恰好遇到？
如果不是恰好，就隻能用煙煙那天的行蹤，全部被人掌控住了來解釋了。而那個人，不是別人，就是七七。
或者，至少有七七的參與。
那些人是為了什麽？假七七到底是誰？他們針對的是誰？歐氏，還是凝煙？
許許多多的問題在一個瞬間冒了出來，直想的他額頭上冒起冷汗。
“有三十幾歲吧，至於口音，不知道，他們自始之終都沒有說一句，就隻是瞪著我用東西捂住我的鼻子，然後就猛的往下推。”
凝煙搖搖頭，微微閉著眸子，那天的一幕似乎就發生在眼前。隻記得他們猙獰的瞪著她，一句話都沒有，便直直的將她推下懸崖。
那一幕，她現在想想都覺得後怕。夏凝煙的腿不由的有些發顫，身子一傾差點摔倒，一隻胳膊突然扶住了她。
力氣很弱，卻讓她震驚的不知所措。
那隻胳膊來自身後，而她的身後，除了歐老太太，沒有其他人。
“奶奶？”
幾乎是同時的，歐允灝和夏凝煙的嘴巴張的從來沒有這麽大，同時發出了驚呼，隨後，兩人的表情以前所未用的速度變換成了驚喜。
怎麽可能不高興呢，睡了半年多了，奶奶今天終於是醒過來了。
“灝，煙煙。”慈愛的目光在他們兩個身上打量著，歐老太太的聲音很輕，帶著欣慰和不解。
“奶奶剛才就煙煙握著手就不知怎麽的醒過來了，隻是你們兩個一直在說著什麽，我插不上嘴。剛才，說的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怎麽越聽越糊塗了。”
“奶奶，那些事以後再說，您醒了比什麽都好。”歐允灝一邊說著一邊按響床頭的呼救，向邁克醫生宣布了這一個好消息。
病房裏又開始忙碌起來，被邁克先生趕出來，站在走廊裏。看著夏凝煙專注的看著病房的門，歐允灝忍不住走近些，輕輕的握緊她的手。
她想抽離，卻被他握的更緊。旁邊的程世甫和方靜怡正用和藹的目光打量著他們，不想被長輩們發現什麽不妥，凝煙低垂下眸子，任由他抓著走到走廊的盡頭。她這才注意到他的掌心竟然有汗，急忙小聲的安慰：
“奶奶不會有事的，她已經醒過來了。因為睡了這麽久，虛弱是難免的。”
“我知道，煙煙。可是，你能原諒我嗎？”
深深的凝視著她的眸子，歐允灝壓低了聲音，鳳眸裏的期盼濃的化不開。
“我……”
他眸裏的痛楚，讓她幾乎立刻都軟下心來，想答應。可是，他年少時絕然離去不管她的情景再一次浮現，讓她不知道該做何選擇。
曾經，他那麽深的傷她。即便是他今日愛的深，那些痛卻是抹殺不掉的。她做不到，把往事當成一縷煙，讓它隨風飄散。
“沒關係，我可以等。煙煙，我相信，你會原諒我的。”
歐允灝臉上的表情閃過一抹失落，不過，很快卻又變得堅定起來：“煙煙，我不要求你馬上原諒我。我隻希望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好好的去愛你，再也不鬆開。”
“我不想談這個。”
淡淡的搖頭，凝煙的眼睛裏有痛澀。
什麽叫再也不鬆開？這是他的承諾嗎？
很小的時候，他丟棄過她，讓她已經不知道信任和承諾如何寫。
“病房門開了，去問問奶奶怎麽樣吧。”
邁克醫生走出了病房，夏凝煙轉移了話題，率先走過去。
望著她挺直的脊背，歐允灝無奈的歎息，跟在後麵過去。其實看邁克醫生欣喜的表情，他已經猜到結果了。也相信她能猜的到。
他知道，她其實就是不想理他。
奶奶一天天的好轉起來，第三天的時候，行走說話已經與常人無異。小島上時時充滿著歡聲笑語，大家都在準備著收拾東西回T市。
夏凝煙和歐允灝臉上的表情卻是多以凝重為主，在老太太麵前，他們依然親密，可是分開後，一經踏進他們的臥室，凝煙總會去刻意的保持距離。
深夜的時候，各自睡下，半夜的時候，她總能感覺到身體被他圈住，看著他疲憊的神情，知道他最近正忙著讓阿遠調查七七的事，還有公司有事需要電話處理，她不是沒想過原諒他，不再讓他過的這麽累。可是，早晨醒來，清晰的看著那張俊臉時，她還是忍不住想躲開他。
那些童年的事在她的心裏烙了深深的印痕，想要抹去，談何容易？
楊助理打電話來了，說公司內部沒有出現任何問題，他的眉頭終於舒展了些。又開始問阿遠，有沒有找到那兩個人。
凝煙看著他專注打電話的樣子，心裏長長的歎息了，走出房間往小島的溫室花房走，那裏麵有一盆香雪蘭，是這裏的主人種下的。她還沒恢複記憶的時候就發現了，被那花深深的吸引住。
幾日不見，竟是生了花骨朵出來，雪白中帶了一點黃，淡淡的散發著清香，讓她忍不住蹲下來去聞。
“煙煙很喜歡香雪蘭？”
凝煙剛蹲下來，就聽到一個聲音在她的前方響起。她連忙站起來，對著離她不遠的歐老太太輕笑：
“奶奶，你也在這裏看花？”
歐老太太輕輕的笑，向她的方向走過來：“是啊，這裏的花很漂亮呢。明天就要走了，想把它們記到腦子裏。”
看到是她一個人，不由又問：“煙煙，灝呢，你們兩個怎麽沒在一起？”
“他在打電話。”
凝煙很想甜笑的，可是，唇彎起，卻怎麽都笑不開。
“他不在正好，來，煙煙，我們到前麵的椅子上坐坐，奶奶想和你說說話。”歐老太太看出她的勉強，心裏若有所思，溫和的對凝煙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