嶗山詭道
我上學的這座城市,在南方,而我的老家則在北方,路途遙遠,相隔差不多有一千公裏,所以我買了一張臥鋪票,來的時候匆忙,也沒有帶什麽行禮,就隻帶了一個小包,將那小包往臥鋪上一丟,我就躺了下來。
就這樣睜著眼睛,直勾勾的看著火車頂,腦子裏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心裏就是一直在莫名的發慌,還有一種迫切想要回到老家的衝動。
不知不覺,天就黑了下來,我就一直保持這個狀態,傻愣愣躺在那裏一言不發,就連同一車廂的幾個人喊我打牌,我都沒有心情去搭理他們,隻是對著他們有些不耐煩的搖了搖頭。
一直到了深夜,那些人打牌打的累了,各自去睡覺的時候,整個車廂裏突然就變的異常安靜起來。
我躺在那裏還是睡不著,因為爺爺說的那句話總是在我的耳邊縈繞,這成了我的一塊心病。
爺爺這個人,怎麽說呢,應該算是一個奇怪而孤僻的人,他的朋友很少,或者說是沒有什麽朋友,跟誰的關係都很冷漠,就我老爸,跟爺爺的關係也很僵持,小的時候,我還見過爸爸跟爺爺吵過架,爸爸的樣子很凶,不停的紅著眼睛跟爺爺嘶吼,像是一頭發怒的獅子,而爺爺則依舊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也不反駁,等爸爸吼完了之後,他轉身就走,一個字都不說。
隨著我一點點的長大,也曾有好幾次見過他們之間的爭吵,每次他們吵架,總會將我支到一邊,我隻能遠遠的看著,並不知道他們為什麽在爭吵,每次都是爸爸很凶,而老爺子隻是站在那裏一言不發。
總之,我父親與爺爺的關係非常的不好,甚至於我爸爸都不讓我去刻意的接近爺爺,也隻有逢年過節的時候,爸爸才會帶著我去看望他一回,每次都是將禮品放下,然後轉頭就走,爺爺也不會多說些什麽,偶爾有幾次將我叫到他身邊,用他那雙像是樹枝一樣幹枯的手,在我身上抓上幾下,他的手勁兒很大,每次都抓的我很疼,像是在捏我的骨頭,抓完之後,他就拍拍的我的屁股,讓我一邊玩兒去,也隻有那時候,爺爺的臉上才稍稍有了些表情,會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像是希冀著什麽,至今我也搞不懂他那種眼神到底是什麽意思。
躺在那裏一直胡思亂想,想的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不知不覺間,困意襲來,我迷迷糊糊的閉上了眼睛。
等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突然發現這節車廂裏的人都不見了蹤影,輩子疊的整整齊齊,車廂裏的燈光十分黯淡,然後,一個聲音忽遠忽近的飄**了過來:“小展……你過來……到爺爺這邊來……”
“爺爺……”
我迷迷糊糊的爬了起來,鬼使神差的順著那個聲音的來源走了過去,一直走到了車廂的盡頭,推開了那扇車廂的門,當我打開門之後,突然就看到了滿滿一車廂的紙人站在車廂的兩側,它們的腦袋全都轉向了我這邊,一雙雙黑漆漆的眼睛全都看向了我。
從很小的時候,我就極為懼怕這些紙人紙馬,感覺它們就像是活的一樣,而且無論你從什麽角度看他們,它們的眼神都好像在看著你,帶著一絲不懷好意的微笑,這種感覺實在是太過讓人毛骨悚然。
如今一看到這麽多的紙人站在車廂裏,我就愣在了那裏,有種想要逃離開這裏的衝動,剛要轉身,卻發現身後不知怎的,剛剛進來的那扇門突然就消失不見了。
正當我不知所措之時,腳脖子突然一緊,低頭看時,卻看到一個穿著大紅襖的紙人,抓住了我的腳脖子,它抬起了頭,用它那張白慘慘的大臉看著我,腮邊還有兩抹圓形的腮紅,它竟然開口說話了:“白展,既然來了,你還想出去嗎?嘻嘻……”
我掙紮著,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想要掙脫住那紙人的手,可是我發現無論我如何努力,那紙人的手都死死的抓住了我的腳脖子,怎麽都掙脫不開了……
“不要啊……不要啊……放開我……”
我胡亂的揮舞著雙手,這時候突然感覺臉上突然一涼,我打了一個激靈,驀然間就睜開了眼睛,就看到眼前站著一個老頭兒,手裏正拿著一個茶杯,笑眯眯的看著我,說道:“小夥子,你這是犯癔症了吧?”
摸了一把臉上濕漉漉的水漬,又看了一眼那老頭手中的茶杯,此時的我還沒有完全從那噩夢當中恢複過來,心髒一直在狂跳不止,我想我此刻的表情應該滿是驚恐。
“小夥子,做的什麽噩夢,把你嚇成這樣?”那老爺子再次嘿嘿笑道,露出了一口大黃牙。
我愣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有些茫然的說了一句沒什麽,那老爺子便端著茶杯走了。
這就叫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夢境太過真實恐怖了,我坐在那裏,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此刻抬頭看時,就看到車廂裏的那些人都像是在看一個神經病似的在看著我。
轉頭又看了一看車廂外麵,才發現此時已經天光大亮,估摸著我也該到老家了,我便準備了一下,爬了起來,滿腹心事的看向了車窗外一閃而逝的風景,心中竟升騰起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總覺得這次回老家,肯定要發生一些不尋常的事情。
如此又過了不久,火車上的大喇叭響起,火車馬上就要停了,我直接背起了隨身的一個小包,就跟隨著人群,湧出了火車站。
雖然是清晨,日頭一樣很毒,被熱浪包裹的我,站在車水馬龍的火車站出口處,一時間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我在考慮一件事情,究竟是先回家一趟呢,還是直接去爺爺那裏。
思考了良久,我最終下定了決心,還是先去爺爺那裏的好,我老爸一直跟爺爺不合,我要是跟他說了這件事情,老爸說不定就不讓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