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帕胡
在我們眼前的是一座很普通的房子,用木頭搭造而成,就和我們之前看到的那些木屋一樣,隻是顯得特別的幹淨,甚至還透著一股神秘,就好像是我們鄉下的一座小寺廟。房子周圍被打掃得幹幹淨淨,沒有一絲雜草,甚至還種上了一些野‘花’。在這個已經沒有一個人存在的村莊,在發生了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情的現在,突然間麵前出現一間如此正常的房子,卻反而讓我們覺得很不正常起來,心裏也沒來由的一陣緊張。
王子華小聲的問:“你怎麽帶我來這裏?”
我沒有回他的問話,我隻覺得自己心中又是一陣‘迷’茫和辛酸,就好像我剛剛進入這個村莊的時候一樣。一切都變了,我腦子裏告訴我這裏應該不是這樣一座房子,我不知道為什麽我會那麽急切的想要來到這裏,我隻是覺得好像回家一樣,好像這裏有個重要的人在等著我,可是當我真正麵對時,眼前的一切卻又變得那麽陌生,隻有那種強烈的呼喚卻依然存在,仿佛木屋裏麵有什麽在等著我。
我往前邁了一步,王子華一把抓住我,說:“別去!”
王子華是個膽子不大的人,他應該是在擔心我,我掙脫他的手,說:“沒事的。”然後繼續往那間屋子走去,王子華隻好跟在後麵也走了上來。
我伸出手正要去推開木‘門’,突然‘門’“吱呀”一聲自己開了起來,我和王子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了一跳,緊接著看到從木屋裏麵跳出一個人,手上拿著一根木‘棒’,那個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已經看不出是什麽顏‘色’,乍一看倒是有些像我最早在河南風‘門’村看到的王子華。
這時已經是黃昏時分,倉促之間也看不出這人到底有多大年紀,隻看他一臉的凶神惡煞,見到我們兩個人,他猛地揮起手上的木‘棒’,同時嘴裏發出一聲怪叫。
我和王子華嚇得連忙轉身就跑,那人見我們跑得遠了,也不追出來,在房前拿著木‘棒’盯著我們,好像隻要我們不靠近這件木屋就沒有事情。
我和王子華停下腳步矮下腰慢慢的挪近,漸漸的將木屋和那個怪人都看得清楚了,我蹲在前麵,王子華緊挨著我,我正在琢磨著怎樣才能進入木屋,突然感覺王子華的身體顫抖起來,我沒有回過頭,低聲問:“怎麽了?”
王子華越發抖得厲害,雙手抓住我的肩膀,說:“四十六號,是四十六號!”聲音裏流‘露’出的不是害怕,反而是興奮。
我轉過頭問:“什麽四十六號?”王子華滿臉掩飾不住的興奮,用手一指那個怪人,說:“他就是四十六號,四十六號後麵是四十七號!”
我全身熱血騰地衝上了腦子,立時想到了他先前還在那塊原野挖土時對我說的胡話:七十三前麵就是七十二,七十二前麵就是七十一。結合他現在說的話,我哪裏還不知道這個屋子裏的怪人一定和那些我所不了解的神秘的事有關?
我也也不管王子華是怎麽會記得這個人的,大喊一聲向四十六號衝了過去,四十六號顯然被我的舉動嚇壞了,雖然手上拿著木‘棒’,卻嚇得一聲大叫,將木‘棒’往地上一扔,轉身就往山上跑去。我拔‘腿’就追,王子華的記憶有些莫名其妙,根本就不記得以前發生的事,這次能認出四十六號或許已經算是一個奇跡了,我自然不可能放過他,這是我目前能抓住的唯一希望,王子華在背後不停的喊我,我來不及回頭,隻是大喊了一聲:“你去木屋裏看看。”
如果裏有人,隻怕聽到我這一聲大叫早就跑出來了,既然到現在也不見有人出來,可見裏麵應該不會有什麽人藏著,對王子華來說很安全。反正這個四十六號是不能讓他從我眼前走失的,我抱著這個想法,緊緊的盯著前麵的背影,咬牙緊追不放,樹枝不時從眼前彈過,刮得臉上生疼,但我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生怕一不小心就跟丟了四十六號,這裏雜草樹木都很高很密,要是讓他走丟了就很難再找到。
四十六號好像對這一帶很熟,若不是我體力還算不錯,隻怕早已被他逃走了,四十六號的背影漸漸的離我越來越近,隻要再緊趕幾步就能追上,這時隻聽一聲驚叫,四十六號身體往前一撲,緊接著聽到一聲悶響,好像是碰到了什麽東西,然後便再也沒有聲音了。
我趕緊追上前去,看到眼前的四十六號俯身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我上前將他翻了個身扶了起來,忍不住一聲低呼,他的整個臉上都是鮮血,額頭一個‘洞’,不時的有鮮血冒出,在他原先俯身姿勢麵部所對的部位,放著一塊一頭尖尖凸起的大石頭。
我急忙掏出手帕敷在他的傷口上,大聲的喊:“快告訴我,那個地方在哪裏?”我喊得如此大聲,生怕他再也聽不見,四十六號的眼睛呆呆的看著我,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說:“快走,快走!”
我聽到四十六號能開口說話,忍不住大喜,拚命的抓著他的肩:“快告訴我,那個地方在哪裏?”四十六號仿佛沒有聽到我的說話,眼睛看著天空,還是重複著那句話:“快走,快走!”
突然他的身體一陣‘抽’搐,整個人坐了起來,一把將我抱住,血‘肉’模糊的臉對著我,那一刻我看到他的眼神裏流‘露’出一種極度的恐懼,他嘶啞著大叫了一聲:“帕胡!”
這是我第二次聽到帕胡這個詞,第一次是在王子華告訴我的,說壁畫上那兩個字念“帕胡”,但是他不記得這是什麽意思。我拚命的搖著四十六號,他的身體卻軟軟的倒了下去,再也沒能說一句話,我終於還是沒能從他口中得到那個地方的下落,也不知道這個帕胡是什麽意思。
放下四十六號的屍體,這個時候我已經沒有力氣去挖個地方將他掩埋了,麵對著一具屍體,我心底的恐懼立時湧了上來,我大叫了幾聲王子華,轉身就往山下跑去,突然一個踉蹌,差點摔倒,我本能的低頭一看,眼前的草被打成了幾個結,剛剛我的一腳就是絆到了這裏。
從手法來看,這些草結明顯是人為打成的,打結處還沒有完全變幹,這應該是剛剛不久前才做好的絆子,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仿佛覺得有一個巨大的‘陰’謀在等著我,心中說不出的害怕。就在這時,我聽到身後傳來一陣響動,急忙轉過身,隻見一道人影往草叢中快速的往前奔去,我連忙追了上去,但那道人影跑得如此快速,才追了幾步就不見了他的影子。
我又大叫了幾聲王子華,他才氣喘籲籲的趕了上來,一看到四十六號的樣子,忍不住叫了一聲,用手指著我,滿臉的不可思議,我搖搖頭,說:“不是我做的。”王子華拍了拍‘胸’口,吐了一口氣,說:“嚇死我了。”
我指著草結,將事情向他原原本本的說了一次,包括四十六號的那些話,希望能喚起王子華的一些回憶,可惜他想了半天還是不記不起來什麽東西,對於四十六號,也隻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本能的想了起來,現在要再想出點關於他的任何事情來都做不到,腦子空‘**’‘**’的。
我歎了口氣,隻好放棄心中的奢望,蹲下來仔細檢查了草結和四十六號的屍體,然後說:“這是謀殺。”
我自然不是向王子華解釋什麽,隻是處在這樣一個環境裏,我總覺得說不出的壓抑,希望有個人能和我說說話,哪怕隻是聽著我說話都行,至少感覺上不會那麽孤單害怕。
我看著那些草結,草結打得很結實,那塊沾滿了四十六號鮮血的石頭明顯得和周圍的環境不符,而且和草結之間的距離配合得如此之好,這個人一定對四十六號的身高極為熟悉,而且也隻能是在我追趕四十六號的這一段時間內布置這樣一個陷阱,能在如此短的時間裏將一切布置得如此完美,這個人的可怕已經超出了我們的想象。
躲在草叢裏的那個人是誰?什麽是帕胡?四十六號為什麽要我快走?為什麽有人要殺四十六號?我的頭又劇烈的疼了起來,那麽多的謎題,我卻根本不知道怎麽去解開。
我和王子華將四十六號的屍體用草掩蓋好,這裏的一切讓我感到害怕,這種害怕和以前在封‘門’村裏見到那些奇怪的事情事不同,那時至少我還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一切都是我主動去尋找的,可是現在我連自己是怎麽來到這裏的都不清楚。
走進山下的木屋,裏麵隻是一個類似神龕和供桌的擺設,沒有什麽人,其實我也早知道了,如果真有人在這裏,王子華一定會第一時間告訴我的。
供桌上擺放著幾束‘花’,是野生的蘭‘花’,很香,很熟悉,在那個催眠世界裏,我媽每年的八月份都要去山上摘些這種野生的蘭‘花’回家放在‘門’口,我以為她是喜歡蘭‘花’,所以給她買了幾盤,可是她都不去照料,隻是每年的這個時候,依舊會去山上摘些這樣的蘭‘花’回來,我問得多了,她也還是什麽都不說,就隻是‘摸’‘摸’我的頭發,看著我微笑。再次看到這種蘭‘花’,我又想起母親來,心裏一酸,突然間,我想起了母親的眼神,她看著我的時候,不僅僅有慈愛,甚至還有一絲的愧疚。
我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一時間會想那麽多,那隻是催眠裏的世界,就和黃粱一夢一樣,盡管在最後那個和蕭陽很像的醫生說《老宅》那個故事是我寫的,可是我卻毫無印象,我的分身曾經告訴我,那個醫生是他安排的,目的是不想讓我知道《老宅》裏的真正秘密,這樣來說,《老宅》也應該不是我寫的,分身或許知道,可是卻什麽也不肯說。
我搖了搖頭,拚命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從我腦子裏趕出去,抬頭看看神龕上的神像,這是一尊很奇怪的雕像,臉部的器官全部都模糊得很,根本看不清是什麽樣子,隻能依稀看出是個年輕的‘女’‘性’,從身上的打扮來看,又像是現代人,在她的雙手間捧了一個嬰兒,這個嬰兒的樣子更奇怪,頭部大得出奇,手上有七個指頭,兩隻腳粘在了一起,雖然那個‘女’‘性’的雕像模糊不清,但這個嬰兒的雕像卻又清晰‘逼’真到了極點。
我看著這具雕像,回頭又看看王子華,他搖了搖頭,說:“你別問我,我最多隻是覺得這是送子觀音。”隨即低聲的嘟囔了一句:“這樣畸形的孩子給誰也不會要,這裏的人真奇怪。”
我沒有理會王子華,還是呆呆的看著這個雕像,雖然那麽模糊,可是又好像和她很近很近,可以看得很清很清,我呆呆的看著,一直到王子華催我回去,我知道他是有點害怕了,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原本照我的意思應該在這裏留一夜,可是想想不遠處還有一個四十六號的屍體,還有一個隱藏在暗處的神秘人,我們實在提不起這個勇氣,於是連夜趕往山外。來得時候‘迷’‘迷’糊糊,回去的時候更是困難重重,幸好這個王子華有著極為豐富的戶外運動經驗,來的時候見我古古怪怪,一路上就不斷的留下了各種記號,兩人一夜未睡,總算是找到了下山的路。
下山後兩人找了家旅館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一覺醒來,我忍不住哈哈的笑了起來,笑得連身子都顫抖不止,王子華看我這樣,嚇壞了,以為我又怎麽了,我拚命的說“不是”,但卻沒有告訴他原因,隻有我自己知道,我突然之間沒有再做那個怪夢了,這麽久以來,我從來沒有睡得這麽舒服過。
見我笑了一陣之後確實沒有什麽事,王子華也漸漸的放鬆了下來,說要出去買點東西吃,一邊說一邊往外走去。在王子華麵前不能提到醫院,不然他就會大叫這那些人要過來抓他,平常倒是很正常,也不害怕獨自在外麵行走,所以我也沒多說什麽,給他遞了五十塊錢,讓他幫我帶點過來,我要在房間裏記日記。
王子華答應了一聲就轉身往外走去,這時我突然發現,他的樣子有些古怪,他的每一個動作在我看來都比以前緩慢了下來,每走一步所發出來的聲音都那麽響,就像是故意加重了腳步在跺地板一樣,看著他慢慢的走出去,我的心又莫名其妙的緊張起來。
簡單吃了點東西之後,我便利用房間裏的電腦上網查閱我們所去的那個村莊,辛苦幾個小時還真的查到了一些有用的東西,那個村莊叫格細寨,和封‘門’村不同,是切切實實存在的村子,寨中人自成一族,處在深山之中,很少和外人來往,在少數民族普遍漢化的今天,難能可貴的還保留著的屬於自身的文化,但是大約在30年前,格細寨的人突然全部遷移了出來,具體原因不詳,政fǔ曾經派人前往調查,但沒有什麽結果,加上格細寨處在深山之中,並沒有什麽經濟效益可開發,因此這個村莊漸漸的就荒廢了,新地圖上也就少了這個地方的名稱。
王子華看看我,說:“沒有什麽有價值的線索。”
我搖搖頭:“不一定,至少這麽多年來沒有人知道格細寨人為什麽要拋棄自己的村莊。”
王子華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說:“那又怎麽樣,這和你又有什麽關係?”
王子華的話讓我的心突然不可抑製的痛了起來,我到現在也不知道疤痕‘女’告訴我的地方在哪裏,也無法向分身證明什麽狗屁的觀點,就更不要說從《老宅》裏找出讓小瑞複活的秘密來。
我呆了呆,說:“我也不知道,我隻是覺得那裏很奇怪。”王子華看看我,歎了口氣:“那過兩天我再陪你去吧,記得多帶點工具防身。”我知道他說的是那個神秘的人。
我點了點頭,心想王子華這次膽子居然變大了,不由自主的就多看了他一眼,王子華突然低下了頭,沉默了一會,說:“我想找回自己的記憶。”
我心中這才釋然,畢竟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活在一片‘迷’糊之中,王子華能認出四十六號,這就說明很可能他還會記得更多東西,既然四十六號曾經出現在那裏,在目前兩人根本無法可想的情況下,似乎去那裏就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辦法了。
我點了點頭,說:“好,那就一起去。”但就在這時我卻發現王子華看著我的眼光透著一絲古怪,我心中一動,說:“你怎麽了?”
王子華搖搖頭,說:“沒事啊,你怎麽了?看見什麽了?”
我覺得他看著我的時候,好像是另外一個人,全身都那麽古怪,我搖搖頭說:“沒事,睡覺吧。”
王子華答應了一聲往自己的房間走去,看著他轉身離去,我覺得他的樣子也越來越古怪,每一個動作所發出來的聲音越來越響,身上也漸漸的透出一股濃烈的氣味,我自自己的房間裏,甚至還可以聽到他平緩的呼吸聲,我知道,一定有什麽事發生在王子華的身上了。
我躺在‘床’上,細細的回想最近發生的所有事情,王子華一直和我待在一起,如果他有什麽事我一定會發現,這樣一來隻有一個可能:在我去追四十六號的時候,肯定有什麽事發生在王子華身上了,而那個時候,他應該就在木屋裏。
我曾經看過那間木屋,除了那尊雕像奇怪點以外,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我突然想起自己,自從格細寨回來,我就再也沒有做以前的噩夢,難道那間木屋裏還有什麽東西是我沒有發現的,王子華的變化會不會和這個東西有關?
旅館的住宿條件並不是很好,我可以聽到隔壁王子華的呼吸聲越來越重,不是打鼾,但我卻聽得清清楚楚,我已經失去了自己所有的記憶和唯一的朋友小瑞,王子華的遭遇應該和我差不多,雖然我不知道在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可是我絕對不會讓他出什麽事,不是說我和他的‘交’情有多深厚,而是我所有的希望都在他身上。
所以第二天一早,我給王子華留了一張紙條,一個人偷偷‘摸’‘摸’的上了山,再次走向格細寨。我沒有告訴王子華,是因為對他的不信任,我不知道那間小木屋裏到底有沒有什麽特殊的東西,如果王子華曾經對我隱瞞過,那麽帶著他或許反而是個潛在的危險,不如讓我一個人去更好。
在網上找資料的時候,我已經對格細寨的位置有了具體的了解,所以這次‘花’的時間就遠比上一次回來時‘花’少,等到達格細寨的時候,又是黃昏時分,整個村莊說不出的荒涼,但我卻沒有害怕,我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本來我應該害怕的,山上還有一具屍體,還有一個可怕的神秘人,我第一次在這裏時也會感覺到害怕,可是現在麵對這一切,我真的就沒有一絲的恐懼。
木屋就在我前麵,我輕輕的推進去,這次沒有人再跑出來,裏麵還是依舊沒變,還是那尊奇怪的雕像,還是那麽幹淨,桌子上還是放著那種野生的蘭‘花’,散發著淡淡的清香。我走近前去,蘭‘花’是新鮮的,也就是說,這幾天一直有人在給這個荒蕪的村莊給這個奇怪的雕像送‘花’。
我湊上前去想仔細看看那座雕像,突然感覺身後有什麽東西一動,我喊了一聲:“是誰?”同時捏緊了手中的砍刀將身急轉了過來,但是一切已經太遲了,我隻感覺到後腦被什麽東西重重的敲了一下,整個人就軟軟的癱了下來,在失去知覺的最後時刻,我看到一個人拿著一根木‘棒’站在我的身後,一臉的猙獰。
他是王子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