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名字

我猛地睜開眼睛,本能的想從‘床’上坐起,但卻發覺自己身上綁著繩子,手和腳都被綁住了,根本無法動彈。我看了看四周,還是我上次住的那間旅館那個房間,我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漸漸的回想起前事,是王子華用棍子在背後打暈了我,看來應該是他把我打暈後從山上背了下來,我看了看四周,並沒有看到他,現在應該是出去找吃的了。

我掙紮了一會,見並沒有什麽太大的作用,於是放棄了無用的掙紮,躺在了‘床’上。我身上的冷汗再次匯成了一條條小溪,就和我曾無數次的在半夜從夢中驚醒一樣,我又開始做夢了。

還是那座熟悉的村莊,還是那些熟悉的人,我又成了“黑虎”,“我”滿村莊的跑,一直跑過了村中心,往靠山的地方跑去,“黑虎”的心裏充滿了喜悅,可是我的心卻充滿了恐懼,這條路我再熟悉不過了,正是通往那座神秘木屋的方向。

我和“黑虎”融合在了一起,我可以感覺到黑虎的喜悅,但是我不想去那個地方,隻是我沒有辦法控製“黑虎”。“黑虎”越跑越快,漸漸的離那座小屋越來越近,可是在眼前那個熟悉的位置上看到的卻不是我曾經進入的木屋,雖然也是一座木頭搭建而成的房子,可是和我親眼看到的完全兩樣。

“黑虎”停下了腳步,拚命的搖著尾巴,對著木屋一陣狂吠,那種感覺依舊如此真實,可是這一次和以往又有些不同,我不再完全是“黑虎”,我又變成了我,隻是和“黑虎”不能分離開,那種感覺就好像是“黑虎”身上長了兩顆發育完全同時又有獨立思想的腦袋,隻是屬於“黑虎”的那一顆掌握了身體的主動權,另一顆屬於我的腦袋隻能以旁觀者的身份注視著發生的一切。

我和“黑虎”一樣,熱切的看著那座木屋,‘門’“吱呀”一聲開了,從屋裏走出一個‘女’人,我還沒看清楚她的樣子,“黑虎”就竄了過去,粘在那個‘女’人的‘腿’上不停的擦著身子表達著自己的依戀,尾巴搖得越發厲害,連半個身子也跟著尾巴搖晃起來,那個‘女’人輕輕的‘摸’了‘摸’“黑虎”的頭,親昵的說了聲什麽,也許“黑虎”聽懂了,但我聽不明白。

“黑虎”滿意的不再繼續粘著那個‘女’人的‘腿’,那個‘女’人給“黑虎”遞了一塊‘肉’幹,“黑虎”低下頭搖著尾巴猛嚼,靠著它的眼睛,我隻能看見這個‘女’人的一雙小‘腿’,那是一雙渾圓的小‘腿’,皮膚如此白皙,腳腕上係著一個小鈴鐺,我仿佛可以聽見她每走一步所帶來的悅耳聲,這是一雙年輕‘女’人的腳。

“黑虎”依舊在低頭猛嚼著‘肉’幹,那個‘女’人漸漸的往前走了幾步,我開始聽見她在唱歌,歌聲如此的熟悉,就是我在夢裏唱的那一首,隻是在這個年輕‘女’人的嘴裏唱出來,少了一份憂傷,多了的是輕快。

“黑虎”聽到那個‘女’人的歌聲,也停下了嘴裏的咀嚼,慢慢抬頭看向那個‘女’人,我心裏不停的喊著快點快點,我迫不及待的想看看這個‘女’人到底是誰,為什麽我對她會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這種親切感不是來自“黑虎”,而是來自我自身。

就在“黑虎”的眼睛要看到她的時候,突然我感覺到身上一緊,有人在“黑虎”的套上了一道繩索,然後緊緊的勒住,“黑虎”猛得一聲狂吠,想轉身咬住這個人,可是那道繩索往旁邊橫著一拉,“黑虎”摔倒在了地上,緊接著我聽到那個年輕‘女’人的一聲驚叫,夾雜著我聽不多的許多話,我看到許多人手上拿著工具往那個‘女’人走去,在那一瞬間,我看到那個‘女’人的背上背著一個小小的嬰兒,人越來越多,我沒看清那個‘女’人的臉,隻看到一片模糊,伴隨著一聲淒厲的尖叫。

我是被這一聲尖叫嚇醒過來的,即便現在隻是在回想夢裏的一切,依舊讓我覺得害怕,我躺在‘床’上,大口的喘著氣,這個‘女’人到底是誰?為什麽我又開始做夢了?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越來越多越來越古怪,可是我完全不知道應該如何去揭開謎底,我不知道為什麽我會‘迷’‘迷’糊糊的走到那個地方去,不知道這個地方和疤痕‘女’告訴我的地點有沒有聯係,不知道那個四十六號為什麽也會在那裏,難道說,這個格細寨就是所謂的“帕胡”?太多太多的問題等著我去解決,我卻一點也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麽。

‘門’輕輕的一聲響,我眼睛斜了一眼,果然是王子華回來了,他手上正拿著幾個快餐盒,顯然也是不放心我,所以打包了帶回來吃。我喊了聲:“喂,為什麽把我綁住?”

王子華被我的聲音嚇了一跳,身子打了個‘激’靈,看了我一眼,往後退了一步,好像很怕我的樣子。就在這時,我突然發現王子華的動作已經恢複到和以前一樣正常了,也不會故意的把聲音‘弄’得很響。

我用力搖晃著身子,大聲說:“快把我鬆開。”

王子華卻不動手,隻是躲在一邊看著我,過了好一會,似乎有些猶豫,小心翼翼的說:“你沒事了?”

我說罵道 “你他媽的才有事了,先打我一棍子,現在又將我綁著,你這個神經病!”

我這麽罵王子華,他居然並不生氣,反而‘露’出很喜悅的表情,說:“你真的沒事了。”然後放下手中的盒飯,上來給我鬆綁。

我的手腳一獲得自由,第一件事就是一把扭住王子華將他反壓在‘床’上,一隻手扭住了他的胳膊,說:“為什麽打我?!”

王子華疼得直咧嘴,連連大聲說:“看錄像,看錄像!”

我愣了一下,手中一鬆,說:“什麽錄像?”

王子華道:“你先鬆開,我給你看。”

我想了想,諒他也玩不出什麽‘花’樣,打架也不是我的對手,且看看他有什麽東西要給我看,畢竟現在的王子華在我眼裏已經一切恢複了正常,而在之前我總覺得他每一個動作都比正常人要慢上半分,可是每一個動作又都好像是故意的在用力,以至於每邁一步都會發出重重的跺腳聲。

王子華是在進入小木屋後才發生這些奇怪的變化的,可是我也進入過木屋,為什麽我卻沒有什麽變化?難道木屋之中真的有什麽奇怪的東西存在,而這個東西,隻有王子華知道它的下落?他之所以要從背後將我打暈,就是為了不讓我找到那個東西?

所以不管如何,我都要從王子華口中問出其中的原委來,我鬆開手,王子華‘揉’了‘揉’肩,然後將我的那個攝像機拿了過來,上次我一個人去格細寨時並沒有將這個東西帶去,也不知道王子華用他錄了些什麽。

王子華說:“你看了可別害怕。”

我說:“快點,別囉嗦!”王子華把攝影機遞了給我,我迫不及待的打開來看,可是等看到攝像機裏的內容時,我的心慢慢的又沉了下去,我才知道,一切都是我‘弄’錯了。

錄像顯示的時間是我獨自一人再次去格細寨的時候,我正一個人在山路上走著,畫麵有些晃動,顯然是在運動中拍攝的,還可以聞到輕微的喘氣聲,那應該是王子華的聲音,畫麵上我的身影有點模糊,王子華告訴我說那是因為他怕靠的太近被我發現。我看到錄像上的自己,行動如此迅速,仿佛就是山裏的野獸一樣,透著一股野‘性’。

畫麵轉到了格細寨,來到了木屋的前麵,那麽高的欄杆,我輕輕一躍就過去了,然後就看見我自己走進了木屋,接下來的事我還記得,就是王子華打了我一記悶棍。

我抬頭看看王子華,說:“你就為這個打我?”他苦笑了一聲,說:“你再看下去吧。”

接下來的畫麵我很熟悉,就是在我現在住的這個房間,畫麵上的我一個人在房間裏來回的跑,不停的叫,甚至在地上打滾,喜歡趴在地上睡覺,那個樣子,就仿佛是一條狗,我想起自己的夢,心裏突然打了個寒顫。

接下來的畫麵都是如此,我甚至不睡在‘床’上,隻是趴在地板上睡覺,我甚至可以看到我會突然的抬起頭警惕的盯著‘門’外,就仿佛聽到有什麽人走過一樣,有時又會傾著腦袋,仿佛在聆聽著什麽,有時會忍不住用手在地上刨幾下,用鼻子在地上嗅來嗅去,就好像是一隻狗。而期間王子華會給我帶來盒飯,但我總是把它‘弄’翻在地才肯趴在地上吃。

再往後,我看到我被王子華用繩子綁了起來,每天都是他用勺子喂我吃飯,而這一切我全然都不記得。這麽久以來,我一直以為有問題的是王子華,卻沒想到原來真正有問題的是我自己,而現在,在我做了一個噩夢以後,我又回來了,變成了一個正常的我。

我艱難的對王子華擠出一個笑容,說:“你就是為這個才打我的?”

王子華點點頭,說:“我那時就發現你不對勁了,有時和你說話你也不回答,就隻是盯著我看,眼神說不出的嚇人,每個動作都靈敏得可怕,我就知道你身上肯定出什麽事了,所以才偷偷的跟著你,看你走進那間木屋,怕你再出什麽事,才打了你一棍,現在都好了,沒事了”。頓了頓,又說:“那間木屋太古怪了,別去了吧。”

我搖搖頭,我身上古怪的事已經很多了,現在又多了一件,我想我的這個變化應該和那間屋子有關,就算不為別的目的,隻為了這個夢,我也得去把謎底揭開,不然天天這樣簡直是一種煎熬,而且是最難受的那種。

我讓王子華留在這裏等我,反正我現在已經恢複了正常,應該不會有什麽事了。從王子華將我打暈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十來天,我相信王子華現在再也不會逃跑,不然他在用安眠‘藥’將我‘迷’倒並捆綁之後,隻要不給我喂吃的,我根本就熬不過幾天,從他的表現來看,至少現在還是值得信任的,所以我讓他留在旅店等我,他似乎有些話想說,但歎了口氣終於還是沒說出來,答應在這裏等著我。

我一個人去了格細寨,就這麽十來天的光景,格細寨破得更厲害了,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近那間木屋,這座和我夢裏看到的不一樣的木屋,究竟藏了多少的秘密?夕陽掛在天邊,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我的手輕輕放在‘門’上,正要推進去,聽到裏麵傳來一個‘女’人輕輕的唱歌聲,歌聲如此熟悉,就和我夢裏聽到的一樣。

我緊了緊手上的砍刀,深深吸了一口氣,猛地一腳將‘門’踢了進去。歌聲突然停了下來,緊接著一個尖叫聲響起,我順著聲音看過去,突然也忍不住一聲大叫,那個躲在角落裏,披著散發,臉‘色’蒼白,手上拿著一束野生蘭‘花’,怯生生看著我的‘女’人,居然就是那個欺騙了我的疤痕‘女’!

我衝上前去,疤痕‘女’已經認不出我了,看到她的那一瞬間,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小瑞。疤痕‘女’身體不停的發抖,我看著她的臉,可是她的臉上再也看不到以往的那種清秀靈動,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恐懼,還有眼神中的癡癡呆呆,我知道,她瘋了!

她對我來說是一個關鍵的人物,我還有很多話要問她,所以我將她緊緊摟在懷裏,試圖以此安慰她,我說:“你別怕,我帶你回去。”

我不知道疤痕‘女’是不是聽懂了我說的話,是不是認出了我,她隻是緊緊的抱著我,不停的發抖,我試著將她慢慢扶起,她卻突然一把緊緊的抓住我的衣服,看著我的臉,眼睛裏都是恐懼的眼神,聲嘶力竭的喊出三個字:

“王美芝!”

我扶著疤痕‘女’的手突然變得僵硬無比,這三個字我太熟悉了,那是我母親的名字!

那是《老宅》裏我母親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