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故人、故地和故事(二)

那張裹屍布當然就是那張裹屍布,不需要點破我們都知道具體指的是什麽,問題是我哪裏知道這東西在哪裏?聽楚江山的意思,十一年前那塊裹屍布是我拿的,但還沒等到他從我口中問出那塊裹屍布的下落我就先已經莫名其妙的失憶了,而他則是找了十一年,可惜一直沒有找到,問題是我現在也已經早就不知什麽原因失去了當時所有的記憶,哪裏還能記起那些事?

楚江山顯然也早就有心理準備不能從我口中得到答案,所以雖然歎了一口氣有些失望,但還不至於臉色如灰或者勃然大怒,隻是低下了頭不知在想什麽,但我卻忍耐不住了,問:“十一年前,或者在這之前,到底發生了些什麽事?為什麽說這個地方是我帶你來的?告訴我所有的事吧,或許我能想起一些什麽來。”

我當然不敢保證聽了那些故事真就會想起那些已經被抹去的記憶,至於說這些鬼話的原因,無非就是想從楚江山口中知道事情的真相,我已經覺得自己越來越接近真相了,生怕楚江山會不肯告訴我那些已經隻有他自己知道的故事,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雖然覺得未必能騙過楚江山,但這個時候已經沒有別的辦法,隻好死馬當活馬醫了。

楚江山歪著頭,饒有趣味的看了我一眼,我不禁臉上一紅,知道肯定被他看穿了自己的想法,正想著一會重新找個什麽借口再來一次,楚江山已經笑出了聲,說:“你先不用急,跟我來,給你看些東西,慢慢的你自然會知道。”

一聽楚江山願意告訴我這些事,我心裏立刻就安定了下來,馬上說道:“看什麽東西,這就抓緊時間去看!”

不管我心中如何焦急口中如何催促,楚江山還是不急不慢的走著,看樣子是勢要做一個合格的導遊,一定要帶我將這些在他口中我應該很熟悉曾經很熟悉的地方都走一邊才肯罷休,一直差不多走了兩個多小時,才聽到他說了一聲:“到了。”

這兩個小時的路彎彎曲曲兜兜轉轉,加上裏麵不是一片平底,倒是布滿了各種山石,所以我幾乎已經被他帶著繞暈了頭,盡管一開始有些東西我還能認得,但這畢竟是洋娃娃留給我的資料,並不是我本身的記憶,到了後來,一路所見就已經完全不認識了,想來是洋娃娃生前也沒有到過這些地方。而我除了記得那些山石看上去都差不多以及不止一次的看到各種各樣奇怪的石刻之外,就什麽也記不住,到了後來就隻是機械的跟隨了,我根本不會去注意那些我注定記不住想不起來的東西。這時好不容易聽到楚江山說“到了”,立刻精神抖索,抬頭往前看去。

在我們的前麵,有一間小屋,屋子占地不大,大約也就幾十個平方,但是屋子極高,而且造型很奇怪,上麵大下麵小,而且一角還微微的翹起,更重要的是,屋子是黑色的,上麵畫滿了奇形怪狀的紋路。

這個屋子我當然曾經見過,或許這是我在這個地方唯一覺得熟悉的,看著那間黑色的屋子,我心想:難道這就是那個地方?他就是要我到這裏麵進去,不知道裏麵會不會也有一口枯井,不知道枯井裏是不是也有一些東西藏著?

這樣想著,我竟然有些隱隱的害怕起來,楚江山大概看出了我的懼意,微微一笑,當先走了進去,我一咬牙,急忙跟在他的身後。

楚江山推開門,裏麵點著油燈,很亮,沒有那種難聞的味道,應該和通道裏的一樣,我的眼睛飛快的四處掃了一眼,地上並沒有看到有什麽枯井,而且屋子也和我以前在老宅裏看到的那樣是空****的,裏麵擺著一些書櫃,書櫃裏放著很多書,還有一張書桌,幾張椅子,房間裏很整潔,一眼看去就像是一個書房,我心裏不禁有些意外:盡管後麵這段路我並沒有印象,但根據洋娃娃留給我的資料來分析,這裏應該就是他們口中所說的那個地方,真是想不到這些猛人口中聞之色變的神秘之所居然隻是一間小小的書房。

楚江山見我在打量這間房子,也不打斷我,隻是在邊上看著,最後還是我自己先反應過來,到這裏是為了看他說要給我看的東西,當然主要還是聽他說那些往事,急忙收斂心神,問:“你到底要給我看什麽?可以拿出來了。”

楚江山微微一笑,說:“你已經看到了,喏,就是那些書。”

我先是看了那些書櫃一眼,又看了看楚江山,他對我點了點頭,然後自己一個人找了張椅子坐下,順便還不忘給自己倒了杯水,見我還是站著不動,又抬起一隻手往書櫃那裏指了指,示意我過去看看。

我心想看下書總不會有什麽危險,或者這些書裏就記載著那些我想要了解的往事,所以略一猶豫馬上就向書櫃走去,看都沒看,直接就從最左邊的櫃子裏抽了一本出來,等到仔細看時,卻是不由得一愣,因為這本書我看過,嚴格來說,是我在催眠世界裏看過,書是短篇集合,書名叫《樓梯裏的女人》,在催眠世界裏,是楚江山的作品。

我心裏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翻開書,第二篇果然是《第九樓》,我粗略的看了下,寫的是老楚的故事,兩篇小說和我在催眠世界裏見到的那兩封信幾乎一字不差,我心中那種奇怪的感覺越發強烈起來,扭頭看了楚江山一眼,他還在悠閑的喝著茶,見我向他看來,微微一笑,做了個手勢示意我稍安勿躁,把剩下的看完再說。

我耐著性子繼續看了下去,後麵的果然還是楚江山的作品,都是我在催眠世界裏耳熟能詳的,我在知道自己被人催眠之後曾經特意找過楚江山的資料,知道他確實是一個寫恐怖小說的暢銷書作家,隻不過後來神秘的失蹤了,這時看到這些書並不覺得太過奇怪,我奇怪的是他為什麽要讓我看這些,難道說這些書裏藏著秘密,就像我失憶後身上帶著的那本《老宅》?

這次我沒有看向楚江山,而是繼續看了下去,後麵果然都是他些的書,但是慢慢的就已經變成了自己打印而不是正規出版社出版的那樣,我知道這應該是他沒有出版的那些作品,心裏一動,想起了一些事,看的更加仔細了,果然在後麵看到了很多我熟悉的書名:《正麵一張臉,背麵一張臉》、《狼外婆》、《搖啊搖,搖到外婆橋》、《七十三號》。

在我印象中,這些都是楚江山沒有流傳在外的作品,而且從書櫃裏擺放的數目來看,這樣的作品還不在少數,想起在封門村時曾經看過的那幾張手稿,心想難道所有的秘密都在這些未曾在外流傳的手稿裏?

我拿起一份手稿,正想要仔細的看一看,突然聽楚江山開口說道:“不用看了,我已經看了十幾年也沒看出什麽名堂來,過來喝杯茶,聽我和你說說關於這些故事的故事。”

我覺得楚江山這話有些古怪,都是你自己寫的東西,有必要看十幾年麽,還想要看出什麽名堂來,不過聽他說到就要對我講述那些故事,還是飛快的坐在了他的對麵,說:“快講,到底是怎麽回事?”

楚江山喝了一口茶,然後沉默了片刻,眼睛仿佛透過沒有窗戶的牆壁看向遠方,或許是在想應該怎麽對我開口,也或許是在緬懷些什麽,我沒有開口打斷他的思路,過了一會,他開始說道:“還是先從我身上說起,如你所知,和所有故事裏的人物一樣,我出生在一個貧窮的小山村,在我小的時候,我就發誓一定要出人頭地,我如此癡迷文學,把自己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放在了文學上,可是許多年過去了,我一直也沒能取得任何成就。就在那一年,我看到了他!”

我聽楚江山說的這段話有些熟悉的感覺,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句話和《樓梯裏的女人》那個短篇開始不久說的話完全一模一樣,心想難道那真是真實的事而不僅僅是小說?忍不住開口問:“你後來碰到了孫小紅?”

楚江山搖搖頭,說:“那是小說,不是真實的事,不過我確實碰到了一個人,是他,不是她,他是個男人。”

楚江山繼續說了下去:“接下來發生的事就和你在《樓梯裏的女人》中看到的差不多,他告訴了我很多不同的故事,然後我把這些故事寫出來,署上我的名字,於是我成了大家眼中著名的作家,自然也擁有了我所渴望的生活。當然,他是個男的,我們之間沒有任何超出友誼的事,嗯,嚴格來說,可能連友誼也沒有。”

我心想人家幫了你這麽大的忙,讓你功成名就,你卻說和對方之間連友誼也沒有,也太過份了些,同時又對這個人產生了極其強烈的好奇,心想楚江山對我說這些事,難道說這個人就是我?忍不住開口問:“這個人是誰?”

楚江山看了我一眼,說:“他說他的名字叫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