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九口井(一)

小蕊曾經給我看過一張她小時候的照片,和報紙上的這張完全一模一樣,如果報紙上的新聞完全屬實,那麽小蕊為什麽要冒充這個已經死了的小‘女’孩?

我想不明白為什麽小蕊要這樣做,她既沒能拿到老楚留下的房子,甚至也沒能讓別人承認她這個身份,而且在內心中我隱隱覺得小蕊隻怕根本就不在乎老楚‘女’兒這個身份,那她為什麽又要對我說那些話?

我幾次想拿起手機給小蕊發個短信問問,但終於還是忍住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應該去探究這些。但就在這時,一句話突然從我心裏冒了出來:“用他們的秘密來寫真正的故事。”

或許,我可以利用小蕊的秘密來寫一個更好的懸疑故事?我心裏不自覺的這樣想著,但隨即我被自己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嚇了一跳:我這是怎麽了,為了寫小說,居然違背了自己一貫的做人原則,更何況這個人還是小蕊。

搖搖頭,我讓自己盡量不去想這些東西,轉而繼續研究那些剪報,但我的腦子總不由自主的會想起老楚家那個吊在天‘花’板上的洋娃娃,這個樣子,和報紙上說的現場實在是太像了,如果這真是老楚家的悲劇,那麽是誰在老楚家的天‘花’板上掛了這個洋娃娃?

我想來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凶手本人。

我和老楚並沒有什麽‘交’情,如果不是因為二良我也不會知道有他這個人,不是因為小蕊的話我更不會去想這些問題,但如果我能‘弄’清楚這確實是發生在老楚家的事,那麽我也就可以肯定小蕊根本就是在冒充老楚的‘女’兒,我自然也就不需要有什麽顧忌,想怎麽寫就怎麽寫了,至於抓什麽凶手,根本就不是我能做的事。

我這位沒有見過麵的叔叔確實是個十足的偵探‘迷’,這是我翻過這一頁之後不由自主發出的感歎,因為他對於本市附近所發生的 任何犯罪案件都會親自去現場調查,然後以自己的方式作出一個推斷,當然這一切都是他一個人的遊戲,他並未把這些‘交’給公安看過。

就在翻過去的這一頁上,我看到了兩張照片,一張是個30多歲的男人,我依稀能從上麵看出老楚的樣子來,另一張是一個年輕的‘女’人,長得和小蕊很像,下麵是老爸朋友寫的資料,說這個男人姓楚,那個‘女’人叫柳慧芳,雖然兩人一直同居,但並未領結婚證,兩人生有一子一‘女’,至於案發原因,這位叔叔倒是沒分析出什麽,從鄰居那裏也沒聽到什麽有用的消息,最後隻能歸於無法偵破的疑案之中,而事實上,從後麵相關的報道來看,這個案件也確實到現在也一直沒被偵破。

但我關心的不是這些,而是那張柳慧芳的照片,不管怎麽看這都是小蕊的樣子,照片上的‘女’人微微笑著,突然之間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因為我想起了那幅畫,這個‘女’人的微笑,和那幅畫上的一模一樣。

小蕊隻是臉和那張畫像的人很像,但這個叫柳慧芳的‘女’人卻連笑起來的樣子都和畫上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她沒有那一排血紅‘色’的牙齒,想到這裏,我忍不住往照片上她的雙‘唇’間望去,就在這一瞬間,我仿佛覺得她像是有生命一樣,那雙黑‘色’的眼睛在看著我,‘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

我一把將這些剪報給扔到牆角,再也不想去看這些東西了,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還是因為最近一直沉浸在小說裏頭,我總覺得這本剪報裏的東西都邪氣得很,尤其是剛才看到的柳慧芳的照片,更讓我產生了一種詭異的感覺,再想想小蕊的樣子,我忍不住心想:難道,小蕊真是老楚和柳慧芳的‘女’兒,不然怎麽可能會這麽像?

但我也隻是想一想並沒有去認真追究,這麽多年過去了,這種事本來也就隻剩下當事人自己知道,老楚死了,柳慧芳不知道在哪裏,小蕊現在也不回我短信,一切對我來說隻是個沒有頭緒的案例,而恰巧裏麵的人我認識而已,就是這麽簡單。不去想這些了,我還得打起‘精’神繼續構思我的小說,過兩天就是‘交’稿的時間了,我的靈感還沒找到。

我坐在電腦前,一個字也想不出來,眼睛不由自主的又盯上了牆角的那些剪報,剛才看到的那個慘案又在我腦中浮現:要不,我幹脆就寫這個故事吧,反正小蕊應該不是老楚的‘女’兒,至於裏麵有什麽關係對我而言應該不是特別重要,就算小蕊日後看了這篇小說,我也完全可以說是自己憑空想出來的。

一旦心中為自己找了個借口,後麵所有的事就都不成問題了,我很快構思好了一篇小說的大綱,名字就叫《搖啊搖,搖到外婆橋》,這是個我頗為得意的書名,因為在那一瞬間,我想到了吊在天‘花’板上的那個洋娃娃,想起了它在天‘花’板上搖搖晃晃的樣子,於是想到了這個溫馨而又恐怖的名字。

就在我得意於我的這篇小說時,短信突然響了起來,打開來,是夢想俱樂部的,我現在對這個神秘的夢想俱樂部充滿了好奇和好感,我甚至覺得我以前懷疑二良的死和它有關是一種錯誤,因為就我而言,可以說是夢想俱樂部一步一步的把我推上了現在這個所謂恐怖小說新生代第一人的位置,是它教會了我應該如何寫小說,而我身上並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我也曾經疑神疑鬼的想起那封信上關於楚江山和王強創作經曆的事,但幸好我和他們之間有一個最大的不同點,我到後麵所有的小說都是自己寫的,而不是靠別人講述,更何況我到現在也沒見著什麽紅牙齒的‘女’人來找我,漸漸的我幾乎已經把這個神秘的號碼當成了自己的老師和朋友。

所以我很開心的打開了短信,看到上麵寫著:“你還想不想寫得更好?”

這簡直就是廢話了,做一個偉大的恐怖小說作家一直是我的理想,但說實話,盡管很多人喜歡我現在寫的小說,但每次寫完了我自己總是會覺得不是很滿意,似乎哪裏缺少了點什麽,所以看到這條短信,想也不想的就回了過去:“想。”

短信很快就回了過來:“去找到第九口井。”

這麽長時間來,這是我和夢想俱樂部所通過的短信中最莫名其妙的一個,盡管我不太能看明白這是什麽意思,但我知道她絕對不會是和我開玩笑,所以小心翼翼的發了過去:“去哪裏找?”

短信再次回複過來:“老宅。”

我的心漸漸開始有些發冷,因為我前不久還在說自己和楚江山他們不一樣,但我想現在我碰到了一件和楚江山同樣的事:在兩人逐漸靠近成功的時候,我們都要再一次回到老宅。

老宅裏有什麽在等著我?楚江山從老宅回來之後不多久就神秘死亡,下一個會不會就是我?我的心莫名的緊張起來,突然間想起了什麽,急忙矮身從‘床’底的角落裏‘摸’出一個東西,那是我已經很久沒戴在身上的祖傳‘玉’佩,攤開手掌,那朵牡丹‘花’的顏‘色’已經從粉紅變成了淡紅,像一灘並不鮮‘豔’的血。

一個晚上我都沒有睡好,第二天一早我就收拾了下東西準備再去一趟深山裏的老宅,當然我沒和家裏人說是去那裏,隻說外出參加創作研討會,估計得半個多月才能回來,然後跟主編請了個假,帶上一些必備的用品就出發了。

坐在車上,我不免有些傷感,上一次我去這個地方的時候雖然也是自己一個人,但起碼不久之後還有個二良來跟我會合,而這一次不管我等多久,都隻能是我一個人去麵對所有的事了,二良已經不在,我有時在想,會不會是因為我的原因才害死了二良,如果我給他看那幅畫也許他就不會有事了吧。

我幾次想把那幅畫燒給二良,雖然我並不相信說這樣二良就能收到看到,但或許這樣一來我自己的心會安定一下,人總是這樣,用各種各樣的借口做著各種各樣的事,而最終目的其實不過是為了安慰自己各種各樣的的心理,世界這麽大,有幾個人真的能超脫這些呢?

畫最後當然還是沒有燒掉,因為我想二良的理想肯定不會是說找這一幅畫,他要找的是畫後麵的東西,我必須幫他完成這個理想。想到這裏的時候,我突然有些羞愧,這幾個月來,我想的一直是自己的小說,幾乎忘記了二良的事了,盡管在內心中我一直都沒有忘記這個人。

在汽車上邊打盹邊胡思‘亂’想著,很快就到了目的地,我找的還是上次那家旅館,刻意的要了上次的那個房間,然後熄燈上‘床’休息,隱隱約約的,我總覺得對麵有個人在看著我,我知道這是我想念二良的緣故。

如果真的有鬼魂,那就讓我看看你吧。我心裏這樣想著,然後睜開眼,當然什麽都沒有,除了對麵那一張空著的‘床’,上麵的‘床’單雪樣白,就和那天鋪在二良身上的一樣。

算了不想了,明天還要早起呢,我強迫自己早點睡覺,明天去老宅會發生什麽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我卻不能不去,盡管我一再說著這世界上是沒有鬼神的,可是我自己卻又碰到了太多的不可思議無法理解的事。

我最後的結果會不會和楚江山一樣?我在心裏這樣問自己,就在這時,一種熟悉的感覺再次襲來,又有人在看著我了,這次不是錯覺,哪怕我閉著眼睛也感覺得到,我飛快的睜開眼,看到了眼前一閃而過的一道人影,穿著紅‘色’的衣服,是個小孩子,我上次在二良家看過一次,但這次我看得更加清楚些,是一個小‘女’孩。

我飛快的從‘床’上坐起,來不及穿鞋立刻打開燈往那個小‘女’孩消失的方向奔去,我想看看這個小‘女’孩到底是誰,她是怎麽進到我房間裏來的,房間很小,幾乎一眼就能看個完全,小‘女’孩是往‘門’口方向奔去的,‘門’邊上是衛生間。

房間‘門’當然還是鎖著的,不可能有什麽人能進來,難道真的有鬼?我這樣想著,突然“嘩”的一聲響,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給嚇了一跳,仔細聽,才發現原來是衛生間裏的淋浴蓬頭突然出水了。

這家旅館的條件並不是特別好,而且裏麵的設施也有些陳舊,這是我第一次入住的時候就知道了的,但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還是很讓我害怕,我記得一娘和我說過的她在旅館裏碰到的怪事,一顆心更是緊張得要從‘胸’口裏蹦了出來,但我這次來的目的就是為了這些神秘的事件,如果我現在就因為害怕而退縮,接下去還怎麽去麵對更神秘莫測的事件,如果不能麵對這些,不去解決這些事情,老楚的下場會不會就是我的結局?

我不是不害怕,我是被‘逼’得沒有資格去害怕。深深的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我緩緩推開了衛生間的‘門’。

衛生間裏霧氣蒸騰,這一走進去竟然有些看不清,我在‘門’口站了站,等霧氣消散了些,才看見裏麵的淋浴蓬頭正往外嘩嘩的流著熱水,裏麵沒有我所擔心的畫麵。

我鬆了口氣,有些覺得自己太過於神經兮兮了,走上前去,原來是龍頭有點壞了,我小心的把龍頭關上,這個破地方,險些讓我嚇壞了膽。

經過這麽一鬧,我的睡意全消,幹脆打開水龍頭洗了把臉,抬頭看看鏡子,布滿了水蒸氣,鏡子中的自己完全看不清楚,我隨手一擦,鏡子重新變得清晰起來,但我卻被嚇得一聲大叫,因為鏡子裏看到的不是我自己,而是一個人。

那是一個被吊著的小‘女’孩,但和我在老楚家看到的不一樣,她的脖子上勒著一根繩子,被高高的吊離了地麵,一頭長發披了下來,看不到她的樣子,但我看清楚了她的衣服,那是一身紅‘色’的裙子。

不用回頭我也知道在我身後肯定沒有這樣嚇人的一幕,即便真的有,至少鏡子裏也應該有我的影像存在,但現在鏡子裏除了吊著的一個小‘女’孩什麽也沒有,我的大腦一片空白,身上一點力氣也用不上,那個畫麵帶著一種‘陰’森森的詭異感覺,我看著鏡子,裏麵小‘女’孩的屍體微微的晃動,漸漸的速度越來越快,竟然像是要從鏡子裏衝了出來,而隨著這晃動,那垂下來的頭發也飛了起來,我終於看清楚了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