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二個故事(二)

老楚全身的汗‘毛’一下子豎了起來,這是第三個人問自己看到了什麽,自己看到了什麽?隻不過是看到了一副和鏡子一樣的油畫或者說是‘色’彩,再就是看到了圖畫裏的那個小男孩。

一想到那個小男孩,老楚忍不住想起了他的笑,就在這時,那民工模樣的人將臉湊了上來,問:“你笑什麽?”

老楚一愣:“笑什麽?我沒有笑啊。”

那人將臉湊得更近了,道:“你笑了,你就是這樣笑的。”說著裂開了嘴對他微微一笑,老楚駭得連退好幾步,這個笑容太熟悉了,和圖畫裏的小男孩一模一樣。

那人卻‘逼’的更近了,盯著老楚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不要上去啊,千萬不要去樓上。”

老楚幾乎是連滾帶爬的進入了自己的屋子,像他這樣受過高等教育的自然不信有什麽鬼神,更何況他經常工作到半夜,也沒碰到傳說中的靈異事件,但不知為什麽,那個民工模樣的人卻讓他感到一陣心悸,不,或許,他害怕的是那個笑,圖畫裏小男孩的笑。

老楚沒有心思再去整理自己今天的收獲,而是開著燈躺在‘床’上瞪大了眼睛盯著上麵的天‘花’板,“當”的一聲鍾響,又是晚上十二點了,就在這時,“噠噠噠噠”,樓上又傳來了玻璃球的落地聲。

老楚的心立刻揪了起來,從‘床’上一把坐起,仰著頭看著天‘花’板,似乎想從那裏看出點什麽,但這樣當然什麽也看不到,而“噠噠”聲卻依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這個聲音漸漸的越來越響,似乎這顆玻璃球已經不是落在樓頂的地板上,而是落在了老楚的心底,老楚終於忍耐不住,衝出房‘門’再次按下了九樓的‘門’鈴。

這次開‘門’的是男主人,他見來的是老楚,先是愣了一愣,然後很熱情的將他請進了屋。

屋子裏還是和上次一樣點著蠟燭,蠟燭的顏‘色’也還是白‘色’的,小‘女’孩依舊低著頭坐在沙發上,看老楚來了,抬頭看他一眼又繼續低著頭玩自己的玩具。

老楚忍不住向牆上那些斑駁的‘色’彩看去,但這次卻不敢多看,男主人見老楚看那麵牆,突然笑了一笑,問:“你看到了什麽?”

老楚被男主人這突如其來的一笑‘弄’得‘毛’孔悚然,急忙後退一步,說:“你的孩子又在玩玻璃球了。”

男主人“啊”了一聲,連聲道歉,轉身又走進屋去,過了一會,出來說道:“好了,下次不會了,小孩子不懂事,真是抱歉。”

說了幾句話的時間,老楚耳邊的“噠噠”聲漸漸消失,他對樓上的這間屋子一直懷著一種莫名其妙的懼怕,不敢也不願逗留,見男主人已經說服了小孩子,便起身告辭,走到沙發邊的時候,對那個小‘女’孩微微一笑。

就在一抬頭的時候,卻見男主人滿眼的驚恐,用手指著他,連聲音都發抖起來:“你……你看見了什麽?”

自從上次看過那牆上的‘色’彩之後,這是老楚聽得最多的一句問話,但不知道為什麽,他卻不知怎麽向別人開口解釋自己看到了什麽。這時見男主人一臉的驚恐,忍不住就又往那麵牆上看去。

圖畫裏,還是這個房間,沙發的位置上,坐著的不是那個小‘女’孩,而是老楚上次看到的那個小男孩,他手上拿著一個玻璃球,正對著老楚裂開了嘴在笑。

老楚大叫一聲,再也顧不得和男主人說些什麽,轉身就跑出了屋子,慌‘亂’之中險些把玄關處的屏風給推倒,一口氣跑到自己房間裏,老楚坐在‘床’沿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樓上的“噠噠”聲沒有了,但圖畫裏小男孩的笑在自己腦子裏卻越來越是清晰,這是一種異樣的恐懼,因為你完全不知道這是什麽,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就在這時,“叮咚”一下,‘門’鈴響了起來。

老楚被這突如其來的鈴聲給嚇了一跳,條件反‘射’的抓起了一旁的鐵鉤子,走到‘門’邊,問:“是誰?”

‘門’外一個聲音輕聲道:“叔叔,是我。”

是那個小‘女’孩的聲音,老楚鬆了一口氣,開了‘門’,小‘女’孩仍舊穿著一身黑‘色’的睡裙,在‘門’口仰著頭看著老楚,那一身的黑‘色’和臉上皮膚的白皙給人一種異樣的感覺,刹那間,老楚心跳竟然不由自主的加快了。

老楚問:“你找我有什麽事?”

小‘女’孩仰著頭,問:“叔叔,你看到了什麽?”

老楚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就在這時,小‘女’孩又說道:“叔叔,其實我是沒有哥哥的,我爸爸隻有我一個‘女’兒。”

“你說什麽?”老楚被這話嚇了一跳?如果小‘女’孩說的是真的,那麽她的父親隻怕就患有嚴重的‘精’神病了,很多妄想症患者的症狀都和這個差不多,這樣一想,老楚暫時忘記了牆上的圖畫和那個小男孩,彎下腰問:“你說的是真的?”

小‘女’孩點了點頭,老楚想了想,說:“叔叔明天帶你去找警察,你不要和你爸爸靠的那麽近。”

小‘女’孩點了點頭,說:“謝謝叔叔,你對我真好。那我先上去了。”

老楚擔心小‘女’孩的安危,有心想留她在自己這裏過夜,但一來她的父親未必會答應,而且自己也不知道如何開口,更何況他們父‘女’已經在一起相處了這麽長時間,想來多呆一個晚上也不會真出什麽事,等到明天自己帶她去派出所把這事說個清楚,讓公安局安排一下她日後的生活就行。

這樣想著,心裏也踏實了許多,原先的一絲不安也漸漸淡去,一個‘精’神病患者的家在外人看來總是回莫名其妙的,也許自己在那樣的環境下不知不覺受了他的影響,也變得神經兮兮起來,自己所見到的那些肯定都是幻覺。

有了這樣的想法,老楚這一覺就睡得很踏實,‘迷’‘迷’糊糊中,仿佛有個人站在自己‘床’前,老楚嚇了一跳,急忙開了燈,卻什麽也沒看到。

也許是最近自己太緊張了沒休息好,老楚這樣想著,又躺在了‘床’上,因為剛才這一嚇,睡意全都跑了,老楚抬頭看著天‘花’板,想著那個小‘女’孩的處境,心中對她大是憐愛。

就在這時,老楚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越想下去就越是心驚,漸漸的連身子都顫抖起來,冷汗從臉上不斷滑下,但老楚根本無心騰出手去擦,因為就在剛才,他發現了一個被自己忽略的地方:

這個小‘女’孩實在太矮小了,根本不可能夠得到自己的‘門’鈴,那個時候自己出去看過,隻有小‘女’孩一個人,而且她空著手,身邊也沒工具可利用,這個‘門’鈴到底是怎麽響起來的?

匆匆的收拾了下東西,老楚打開‘門’衝了出去,盡管現在外麵的天‘色’隻是微亮,但他已經沒有膽子繼續留在這裏了。

老楚不是個膽小的人,甚至曾經有一次在半夜撿垃圾時還撿到一個裝滿了碎屍的包裹,最初的驚慌過去之後,他依然很鎮定的打電話報了警,而且此後工作中也並未因此而留下‘陰’影,見了丟棄的包裹依舊會撿起來打開,但所有恐懼都源於未知,眼前所碰到的一切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

從樓道上的窗口向外望去,映著遠處的路燈,這微亮的天空竟然顯出一種異樣的蒼白來,這異樣的蒼白竟然有些熟悉,就好像……是那個小‘女’孩的臉。

老楚奇怪自己在這逃命的當口居然還會有閑情去看這些去想這些,但這些想法不受控製的在自己心底滋生,每下一級階梯,就仿佛看到那個小‘女’孩站在樓梯口等著自己,一肩的黑發,仰著頭‘露’出蒼白的臉看著自己。

這莫名的想法令老楚越加的害怕,腳下也走得更快了。半夜的樓道空無一人,哪怕老楚穿著工作用的運動鞋,踩在樓梯上發出的“沙沙”聲在這個時候聽起來依然顯得格外響亮,老楚走得越快,這“沙沙”聲的節奏也就越快,漸漸的這聲音仿佛變成了“噠噠噠噠”的聲音,不是響在腳下,而是響在心裏。

老楚拚了命的往下趕,平時爬慣了的樓梯此刻候顯得異樣的漫長,就在這時,突然手上一緊,一隻冰冷的手已經從後麵緊緊的抓住了老楚的手腕。

冰冷,比冰還要冷,這是那一瞬間老楚的唯一感受,他已經害怕得沒有力氣開口呼叫了,書上說人到了危險的時候出於自我保護都會陷入昏‘迷’,但老楚卻感覺全身的每一根神經都分外敏銳起來,就在這時,一張臉從後麵湊了上來,小聲的問:“你看到了什麽?”

是樓上的男主人。

他緊緊的抓著老楚的手,四周看了看,小心翼翼而又異常緊張的低聲問:“你是不是看到TA了?”

老楚張大了嘴巴,但隻能從喉嚨底發出幾聲沉悶而又毫無意義的聲音,這突如其來的恐懼雖然讓他神經更加的敏銳,但卻再也無法自如控製自己的肌‘肉’。

男主人繼續壓低了聲音:“你為什麽會在那個時候笑,是不是看到TA了?”他的聲音讓老楚知道,這個男主人和自己一樣在害怕,隻是他不明白他害怕的到底是什麽。

老楚不知道男主人說的是哪個“TA”,他看到了“他”,也看到了“她”。不知道哪裏來的力量,老楚終於費力的吐出了一口濁氣,問:“看到了誰?”

男主人臉上的神情更加緊張了,手也抓得更緊:“你一定看到TA了!”他盯著老楚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我隻有一個兒子,從來就沒有過‘女’兒!”

“噠……噠噠噠噠噠”,空‘**’‘**’的樓道裏突然又傳來這奇怪的聲音,不是響在心底,而是頭頂。

從頂樓傳來的“噠噠”聲在這死樣寂靜的漆黑樓道裏聽來有著說不出的恐怖,而這“噠噠”聲漸漸的越來越響越來越近,男主人握著老楚的手鬆了鬆,說:“是小偉,我去看看他。”

就在他鬆手轉身的一瞬間,老楚一聲大叫,連滾帶爬的往樓下跑去。五樓……四樓……三樓……快了,就要到底樓了,那個男人沒追上來,以後我再也不回來了,老楚這樣想著。

二樓……一樓!終於到了!

老楚剛剛略有些鬆下來的神經突然又繃緊了,在一樓的樓梯口坐著一個人,是那個民工。

“你看到了什麽?”民工一把抓住了老楚,這雙手比樓上的男主人更加冰冷,這張臉上流‘露’出的神情出賣了他的內心,他比男主人更加的害怕。

老楚根本無法回答他的話,這時候他已經連氣都快要喘不過來了,那個民工將臉湊了上來:“你不要再上去了,第九樓還沒建好,很危險的。”

老楚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但記住了民工說的“不要再上去了”,等他的手一鬆開,立刻逃離了這個地方,再也不回來了,永遠不回來!

天已微亮,這種‘蒙’‘蒙’的亮讓人覺得身上起了一層寒意,老楚逃離了那個小區,直到看見路上有了早起晨練的老人,才敢停下腳步彎著腰不停喘氣。

“第九樓還沒建好,很危險的!”民工的話在老楚耳邊響起,老楚望著遠處小區裏的高樓,自己住在8樓,上麵就是9樓,自己已經上去兩次了,怎麽會還沒建好?

高樓就在那裏,可是自己卻仿佛什麽也看不清,身邊跑過一個早鍛煉的老人,老楚一把拉住他:“你告訴我,那裏一共有幾樓?”

老人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但還是沒去計較眼前這個人的無禮,看了看老楚指的方向,說:“你想買那裏的房子?還是不要買了,雖然便宜,不過在施工時死過一個民工,據說是因為開發商修改設計圖想多建造一層,結果就出了事,小夥子,還是不要買在這裏的好,不吉利。”

老楚的身子越發的冰冷,他粗暴的打斷老人的話,大聲問:“告訴我一共有幾樓?!”

老人被嚇了一跳,盡管心裏不舒服,但還是告訴了他答案:“這個小區所有的房子一共都隻有7樓。”

7樓?我住的地方明明就是8樓,怎麽會隻有7樓?老楚的頭開始痛了起來,這個地方充滿了太多不可思議,他再也不敢呆在這裏了,哪怕隻是遠遠的看一眼也不敢。

雖然已經有人早起鍛煉,但畢竟實在太早了點,起來運動的人並不多,老楚坐在公園的石凳上,夏天的淩晨還是帶著些寒意,不知道從哪裏吹來的風讓老楚忍不住縮了縮身子,就在這時,“噠”的一聲在自己身後響起。

老楚一個‘激’靈跳了起來,在他身後站著一位小姑娘,穿著黑‘色’的睡裙,一頭黑‘色’的長發披肩,她仰頭看著老楚:“叔叔,你怎麽不和我玩了?”

她就這樣仰著臉,臉‘色’依舊是那種異樣的蒼白,老楚緊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想邁開腳步,可是卻一步也動彈不了。

小‘女’孩輕輕的說了一句:“原來你也不要我了。”然後低下頭用手在眼角擦了擦,似乎要拭去眼角的淚水,就在這一低頭的瞬間,一顆眼珠掉了出來落在水泥地上,緊接著上下彈了幾次。

“噠……噠噠噠噠噠噠”的聲音再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