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你本無心
看了看殿外仍在跪著女子,沈如月上前一步,朝太後福了福身子,“母後,惜妃妹妹跪了也有一個時辰了,您的氣也該消消了。
太後慵懶的靠上椅背,目光落向裝著她最喜愛那套茶具碎片的茶盤,淺凝了片刻,隨即將眸光移向殿外臉上略有疲『色』的女子,微歎了口氣,擺了擺手,“罷了,去讓她起來吧。”
竹煙的貼身侍婢蘭翠忙快步行至了她身前,略顯吃力的將她攙扶了起來。
微蜷著雙膝適應了片刻,她輕輕直起了身子,在蘭翠的攙扶下,緩緩朝殿內踏來。
在太後身前頓住腳步,竹煙乖順的朝她福了福身子,“臣妾今日不慎將太後娘娘最喜愛的茶具打碎,是臣妾的錯。多謝太娘娘娘寬宏。”她微垂著頭,不卑不亢的道著言語遽。
太後見她一副頗為謹慎謙和的模樣,輕輕點了點頭,“嗯,近日宮中也發生了不少事,浣衣局失火,頤妃大病。你便抄寫一份佛經,替皇上祈福吧。”她瞥了眼身旁雲芳,示意她將新的佛經拿來。
不肖片刻,雲芳便將一份新的佛經遞至了竹煙手中,竹煙忙朝太後施了個禮,“臣妾定當悉心抄寫,為皇上祈福。”她輕輕抬起眼眸,掃了眼坐於太後身旁的連澈,徑自退到了一旁。
連澈緩緩側過臉,目光落向了太後,輕笑,“母後甚為有心,兒臣多謝母後掛懷。邯”
在永寧宮,待其他妃嬪走後,他與皇後一道陪著太後用完晚膳才離開。從太後處出來,他並未回重華殿,而是去了竹煙的玉蘿宮。
踏入芬芳滿園的庭院,連澈並未讓宮人通傳,便徑自踏入了殿內。瞥見紗幔後靜坐於軟榻上輕撫著膝蓋的女子,他幾步行至了她身前。
“還是很痛?”他坐上了軟榻,將女子抱在了自己的膝上,大掌撫上了她的膝蓋。
竹煙淡淡一笑,輕輕的搖了搖頭,將小臉靠上了他的肩頭,“不痛,隻是有點不舒服。”
連澈將她的褲腿捋起,輕輕施以掌力,替她將雙膝內的淤積驅散。一番微熱的運功後,他目光落向懷中女子,“如何了?”他清淡如水的嗓音蘊了絲悉心與關切。
竹煙小手履上他的大掌輕撫了幾許,甜甜一笑,“嗯,一點都不難受了。”
連澈將環在她腰間的手臂稍稍緊致了些許,他微歎了口氣,“你總是這般遷順,聽話。”
他微微皺了皺眉,在這暗『潮』湧動的後宮中,他最放心不下的人,便是她。沒有雄厚的出身與家世,又生得如此純良溫厚。盡管自己給她的寵愛已不少,卻也不能保證時刻都可護她周全。
懷中的女子卻是微揚了小臉,將指尖輕觸上了他微凝的眉間,“瑾之,能名正言順的呆在你身旁,便已是我最大的心願,你不必介懷。”她輕吐著言語,眸光灼灼的探向他。
連澈捉上她的小手,輕輕的裹於掌心,眸光緩緩挑向了窗外的月夜,不再言語。
清淺下午在廂房休息了一陣,無聊之餘走出房間,在院落裏散步時,她發現四周而過的宮女與太監並未對自己的出現而表示出詫異。想來是連澈已為她打點好了一切。
靜靜的躺於床榻上,她目光輕輕探向了床頂,想來連澈今夜是不會回重華殿了,應是會在竹煙那過夜。
宮中打更的太監每每路過景月宮時,都會聽得宮內傳出淒厲滲人的聲響,每次太監都會加緊腳程,快速通過此宮。
清冷的月華籠至大殿之上,將之映襯的更加蕭寒漠離。有一抹身影卻不緊不慢的邁著輕雅的步履。踏至了這座讓人不禁心生寒意的宮殿。
緩緩踏至內殿,連澈將目光落向了床榻上蓋著被衾,輕靠著床欄,神『色』沉靜的女子。
女子輕輕側過臉,目光落向不遠處負手而立的男人,唇角輕揚,“大夜晚的,皇上怎會有興致來看望臣妾?”
連澈輕皺了眉,臉上『露』出了一抹微微不耐的神『色』。
宿謹徑自掀開了被衾,直起身子,緩緩朝床下踏去,寂靜的房間內,除了鐵鏈冰寒刺耳的拖曳聲,便隻剩她微微喘息。
倔強的立於連澈身前不遠處,望著他略略不耐的模樣,她卻仍是目光盈盈的探向他,希望能從他眸中看到一絲憐惜之情。
他是自己見過的最睿智果敢的男人。在幽黎國時,她便常常聽自己的父王提起他的種種事跡。從那時起,她便對這個男人心存了一份崇拜與幻想。
此次和親,她自願成為和親的公主,便是為了能親自來到他身邊,親身去感受這個男人的魅力所在。
自見到他的第一眼起,她便不覺的愛上了。原來這個睿勇的男人,竟還生了一副不輸於她見過的任何美貌男子的傾世容顏。
雖然自己與他隻有一夜的『露』水情緣。但外界卻都盛傳她的專寵。其實在那日之後的許多天裏,他都沒有再碰過自己。
她也曾經疑『惑』過,猜測過。但是礙於自身的驕傲與羞澀,卻始終沒能問出口。
她一直在想,待自己替那人完成了最後的這次任務後。便要和之前的一切斷絕往來,一心一意,隻做他的女人。
想到此處,她眼眸中不禁映出了點點如星般的光耀,那零碎卻璀璨的華彩中,透出的,是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無盡的愛戀與對愛情執著的向往。
微眯了眼眸,她唇角噙著一抹淺淺的弧度,“你給我的第一夜,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她如鶯的嗓音中仍是蘊著一抹淡淡的懷念與『迷』戀之情。
連澈神『色』淡漠的凝著眼前徑自沉醉於往昔愛寵中的女子,薄唇輕動,“那夜的人,不是朕。”他淡淡的道著言語,如水的嗓音卻是冷寒疏漠到極致。
宿謹渾身一震,身子猛的朝後一塌,踉蹌了幾步,她吃力的扶上了床欄,才讓她不至於倒了下去。
“什麽意思?”她一雙眸子死死的盯著不遠處周身傾散著寒涼如雪氣息的男人,一字一頓的開口。
連澈皺了皺眉,眸中的不耐與冷戾更甚方才,“那夜是暗衛扮作了朕的模樣,與你一夜歡情。”他不緊不慢的幽幽開口,就似在說著今日的天氣。
沉默了半晌,宿謹忽的仰麵,一陣大笑。她一步一步朝他走近,那將她腳跟釘穿的鐵鏈教她拉扯的生生作響。
還未靠近他,她便停在了原地,那鐵鏈已教她拉至了最大距離。皮肉在她的大力撕扯中,已翻開了些許,傷口處,她妍豔的血已順著鏽跡斑斑的鐵鏈蜿蜒而下,將地麵染作了紅『色』。
宿謹仍是一刻不離的將目光緊鎖著眼前的男人。蒼白美麗的麵龐上,是她血紅沉痛到幾乎扭曲的眉眼。
她此刻已不知還能問他什麽,他的每一個的回應,都能讓她痛到足以死去。
凝著眼前似乎痛戾到極致的女子,連澈嗓音微沉了幾分,緩緩開口,“作為一國的公主,你為何要私通部族?且選擇蘇清淺作為線人?”
宿謹心中一個激靈,他為何如此在意一個女官。
陰冷『潮』濕的房間中,散發著陣陣的黴悶氣息,此刻,還夾雜著濃重的血腥之氣。她心中忽然生了一抹幽怨的恨,咬了咬牙,她冷笑,“莫以為蘇清淺那個傻瓜,換了假的軍報給接應人,我們便不知了。我自己已經將親眼看到的那份,再次給了他。”
連澈並未驚訝,他隻是將眸光緩緩挑向了不遠處,一字一頓的開口,“可惜你不知,那份軍報在送進殿內之前,便已被調換過了,如今你的接應人已拿著你給的軍報出關了。”他神『色』沉靜的將這一切早已教他算計在內的真實情況告知於她。
“老實交代出朝中與你對接的官員。否則,朕便滅了你的國家!”他忽然走近女子,眉目沉凝的俯視於她,“而你,將會有許多饑餓難耐的男人,等著你!”淡凝輕魅的嗓音從他喉中緩緩逸出,卻空幽的好似來自地獄的魔音。
“給你三日時間,好生考慮!”連澈拂袖,冷傲轉身,朝殿外踏去。
宿謹望向他冷漠決絕的背影,淚珠從眼眶狠狠跌落,她用盡全力嘶吼道:“你根本無心!”
聽得她的言語,連澈頓住了腳步,微揚了眉梢,隨即繼續款款而行。
待他走遠,這個倔強心痛的女子,終是因失血過多與心力憔悴,一頭栽向了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