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一切如新

“不過,這惜妃還真是厲害,頭一胎就給皇上生了個皇子。舒榒駑襻她雖為逆臣的義女,但皇上還是將他晉封為了貴妃。可見這寵愛絕非一般。”他徑自將杯中再次斟滿了酒水,幽幽開口。

此時,二樓的一名男子正慵懶的倚在雕花闌珊旁,眉眼淡淡的注視著樓下的食客。

一名店小二端著一碟精致的糕點與茶水快步行至了他身旁,掐媚一笑,“公子,你要的糕點已經準備好了。小的看你身邊也沒什麽下人,又要了兩間廂房。這若有什麽事,可直接吩咐我。你初來乍到,對我們雲瑤府恐是不大熟悉,咱們這個地方可是人傑地靈,北麵是蘭翎府,可直達帝都。東麵是花榕府,直通海邊。”

男子接過裝糕點的木盤,手腕一揚,一錠碎銀從他手中拋出一襲優美的弧度,落入了小二手中,“有事我會叫你。”

小二立刻識趣的朝他一揖,“好嘞,公子,有事對著樓下喚一聲,小的立刻便來。嬈”

男子點了點頭,隨即轉身,邁開步子朝廂房內踏去。

輕緩的推開雕花木門,他將糕點與茶水放至了圓桌上。房內,一名小廝正候在門口處。

小廝朝他躬身一揖,開口道:“公子,我家鏢主今日才從帝都壓鏢回來,特遣小人來邀公子進府一敘。敷”

顏銘輕輕頷首,唇角微翹,“雲天剛回,你以為我不知,他此刻想必正與夢蘿一道。小別勝新婚。他定是分身乏術。我今日就不去打擾了他了,改日再去拜會。”

“既然如此,那小人便先告辭了。”小廝再次朝他施了個禮,便徑自退出了廂房。

瞥了眼桌上的糕點與茶水,他思緒了片刻,隨即端上,走出了廂房。

來到隔壁的廂房前,他伸出手,輕輕的敲了敲,“是我。”

“嗯,進來。”房內透出了一抹淡淡的女聲。

輕輕推開雕花木門,男子一眼便尋到了聲音的主人,

窗欞處,還靜立著一名身著淺白衣裙的女子,正眸光悠悠的遠眺著窗外的街景。

許許的秋風從窗邊吹拂而來,將她的發絲輕卷而起,盈盈的繚繞至臉頰處。女子神色沉靜而安寧,一臉的恣意與悠然。

她正享受著盈盈的清風,享受著午後輕暖明媚的陽光。

雲瑤府位於蒼玄國的西南部,氣候溫暖宜人,但天幕中雲層會相較於其他地區要稍微厚實些。

所以即便是在炎熱的夏季,陽光也不會太過熾烈。

感知到敲門的人進來後,女子轉過頭,唇角凝出一抹淺淺的弧度,眉眼彎彎的笑開,“顏銘。”她輕逸而出的嗓音,清靈中透著一抹淡然與婉柔。

顏銘淡淡一笑,將糕點與茶水放置在了圓桌上,隨即坐下,揮手招呼她過來吃,女子點點頭,行至了圓桌旁坐下。

那日,自己將她從皇宮中帶出來時,她已和死人沒有任何區別。若不是在她毒發之前,服用了容仙的那枚藥丸。恐怕此時,她已長眠於棺木中。

他並不想讓她在帝都多做停留,便帶她來到了雲瑤府。

她剛來的第一個月裏,身子極其虛弱,完全處於半昏迷的狀態,幾乎沒有意識。那段日子,他寸步不離的守候著她,照顧著她的生活。

直至某夜,她在黑暗中驚恐的醒來,卻是呆呆的看著自己,不曾言語。

行至床榻前,他看著神色木訥的女子,猶豫了片刻,終是輕聲開口問道:“你還好嗎?”

她緩緩的轉過眼眸,目光落向了他,眸光凝滯的盯了他半晌,唇瓣才輕輕的動了動,“顏銘?你怎會在此?”

他一驚,忙急急的反問,“清淺,你感覺如何了?”

女子一雙眸子緊鎖著他,木木的吐出了幾個字,“清淺是誰?”

他心裏微微一亂,再次開口探道:“那你是誰?”

“柳璃。”

那夜的傷,就如熾鐵的烙印一般,深深的印在她心裏。那份噬心的痛,即便是夜夜深眠,夜夜安。

卻仍是能讓她從睡夢中錐疼到醒來。

從那天後,他便告訴她,因為她在宮中得罪了權貴,所以受到了處罰。自己發現她時,她已是個將死之人,奄奄一息。

被隨意的丟棄在亂葬崗,見她似乎還有微弱的氣息,很是可憐,他便將她救了回來。

倘若記憶中隻剩痛苦,那麽,便將它當做上輩子的回憶吧。

之後的一段日子,她經常會忽然在睡夢中被嚇醒,他常問,“怎麽了,是想起了什麽?”

她卻總隻是淡淡的搖頭。

女子拿了一塊糕點,放入了嘴裏,細細的品了起來。

見得她似乎頗為喜愛糕點的口味,顏銘不禁笑了笑,“慢些吃,你今日感覺如何了?”

柳璃將口中的糕點吞下後,再次拿了一塊放入嘴裏,鼓著腮幫子,吐字略顯含糊的應道:“放心,我現在身體可好的很。”

看著眼前女子毫不注重儀容的吃相,顏銘淡淡的笑了笑,還是一點都沒變。

“來嚐嚐這個茶。”他徑自倒了一盞茶水,將杯子推至了她手邊。

“近日,你的身子確是好了許多,是時候該出去走走,散散心了。放才我在附近打聽了一番,今日街中會有廟會,聽聞會有許多熱鬧精彩的表演。不知柳姑娘可願同我一道前去?”顏銘唇角微揚,輕媚的桃花眼,彎彎如月。

柳璃一口飲下了他遞來的茶水,隨即用錦帕擦了擦唇角,嬌俏一笑,應道:“本姑娘允了。”

二人一路踏至人潮洶湧的街市上,她目不轉睛的盯著參加廟會的攤販擺的新奇玩意。不住的流連觀望著。

已有好久沒這般愜意的穿行在大街上了,顏銘怕她被往來的車馬人群撞到,一直都暗地裏護著她。

見身旁女子似乎興致頗高,他便開始主動引導她去看,去品嚐一些在帝都不曾見過的小吃與各類花件。

柳璃一手捏著梅花糕,一邊同顏銘一道駐足在一個小攤前看著上麵擺放的手工陶瓷小人。

看了看四下眾多圍駐的人群,她不禁好奇道:“今日是什麽日子,為何街中如此熱鬧?”

顏銘微微一頓,隨即緩緩開口:“那是因為皇上的第一個孩子出世。”他輕輕的打量著身旁女子的神色,觀察著她的細微變化。柳璃卻是笑了笑,似有頓悟的應聲,“噢,原來這樣。”

此時的街中,正緩緩的過來一乘轎子。淺紫色的錦緞轎身上,滿是銀色的手繡花紋。而轎頂處,一襲淡色的紗幔正盈盈而下,繚繞在轎子四周。

有風一過,那紗幔便會隨風輕揚幾許。

而轎子內,正隱隱的坐著一名女子。

這乘轎子的出現,似乎引起了街邊眾人的一陣***動,柳璃身旁不遠處的一名男子不禁歎道:“這不是月荷館的關陌妍姑娘嗎?”

與他同行的男子,目光灼灼的盯著那乘轎子,應道:“可不是嗎?這關姑娘容顏如畫,姿影綽綽。乃是雲瑤府第一美人。”

二人相視一望,迅速的朝那乘轎子奔去,其中一人在移步的過程中,正撞上了柳璃。

經他的力道一帶,她一個踉蹌,朝一旁跌了一步。顏銘急急的抓上了她的手臂,待她穩住身形後,他收回了手,“你可還好?”

柳璃淺笑吟吟的瞥了眼他,“看你這樣,我哪有那麽嬌氣。”

眸光轉向引起***動的方向,她撇了撇嘴,“我們也去看看吧。”她伸出小手指了指街中人群頗多的地方。

未等顏銘應聲,她便徑自朝那處邁開了步子。

他無奈的笑了笑,隨即跟在了女子身後,朝那處走去。

行至人群聚集處,柳璃用盡力氣扒開眾人擠了進去,目光朝轎子內的女子一探。

隻見轎內正坐著一名素妝清雅,卻容顏絕美的女子。一襲淡紫的輕紗衣裙,正玲瓏的裹至她身,將她身子的曲線描繪的恰到好處。

而她雙手的臂彎處,則是挽著長長的煙紗,宛若飛天畫卷般走下的女子。

不嬌不媚,卻傾城無雙。

柳璃咬了咬唇瓣,不禁歎道:“真美。”

此時轎內的女子眼眸輕輕一轉,掃向了她所在的方位。眸光卻是忽的一凝,莞爾一笑。

見女子正對著自己所在的方位款款而笑,柳璃很是好奇,便轉過了頭,卻發現立在自己身後的顏銘也正對著轎中女子回應了淡淡一笑。

她不禁詫異,莫非這二人相識?

來到此處已有一段時日了,自己卻是甚少出門,從未聽顏銘說起,他在這裏有認識的朋友。

這些日子以來,都是他在照顧著自己,在那些痛苦難熬的夜裏,都是他一路陪自己走來。他們是最親密的朋友,就像家人一般。

轎子終是開始移動,從她麵前緩緩而過。柳璃轉過身,看向了自己身後的男人,“你們認識?”

眼前女子在暖陽的熙照下,肌膚顯得格外的白皙盈透,臉頰上也蘊著一抹微微的輕紅。

“嗯。”他淡淡的應了聲,並未去過多的解釋與這女子的關係。

看著她額際已鋪了點點輕薄的汗珠,他擔心她剛恢複的身子有些受不了長時間的出來走動,剛準備邀她一道回客棧。

一名身著輕便裝束的女子卻猛的出現在了二人眼前,小手拍上了他的肩頭。

柳璃微微一驚,便開始細細打量著這名忽然而來的女子。

她著了一身藏青色的衣袍,腳上則是一雙暗紅色的靴子,且並未梳一般大家閨秀那般的發髻,隻是簡單的綰了個髻,束了一根發帶。

而她的膚色,並不很白皙,容顏不著粉飾,卻仍是幹淨清秀。

顏銘轉過身,這女子卻嬌嗔道:“顏哥哥,我今日才隨大哥保鏢歸來,方才我讓大哥去客棧邀你,你為何不來?”

顏銘伸手摸了摸這名女子的腦袋,輕笑,“我自是知道雲天兄才回,定是與夫人團聚,又怎會邀我去。”

“啪”的一聲,女子用小手將他撫在自己頭頂的大掌打掉,撅嘴道:“此去保鏢,路過了蘭翎府,在山中有幸尋得了一塊很好的鐵礦,我便命工匠打了一把劍,回來的路上一直想著回來送你,我們已有四十幾日未見了,難道你一點都不想我嗎?早在半月之前,我便已書信告知你,我們會近期回來,沒想到就我一人激動而已。”她清脆的嬌音,宛若燕鳥般,鶯鶯而鳴。

顏銘無奈的笑了笑,正想開口解釋點什麽。她卻將目光轉向了柳璃,細細的打量了一番。

立於男人身旁的女子,身著一襲淺白的衣裙,容顏清婉素雅,眉眼盈盈若水。尤其是那雙眼,墨染幽凝中,勾出了一許靈動的清泓。

似星而耀。

盡管她的衣著與發髻都甚為簡單清雅,卻仍能從她眉間映出隱隱的傾城之姿。

瞥了眼顏銘,女子開口問道:“她便是容仙口中的女子?”

柳璃看了看身旁的男人,上前一步,朝她道:“你好,我是柳璃,還請問姑娘芳名?”

“穀雲依。”女子淡淡應聲。

這名忽然而至的女子,便是金安鏢局穀雲天的親妹妹,穀雲依。

這金安鏢局可說是雲瑤府最大的鏢局,時常往返與雲瑤府與各大州府之間。保的都是極為貴重的物件,從未有過閃失。這沿途的山賊要是聽到了穀雲天的名號,那都是要繞道打劫的。

顏銘瞥了眼穀雲依,“你怎麽會突然出來?”

女子皺了皺小臉,一臉委屈道:“怎麽會來?還不是想第一時間把劍送給你,我去了客棧找你。店小二說你和柳姑娘下午便出去了。我在客棧裏碰見了容仙,他似也在等你。於是我便自告奮勇出來找你們了。”

“也罷,那我們現在便回去吧。”顏銘目光轉向了身旁的女子,淡淡開口。

柳璃點了點頭,便隨他一道邁開了步子。

三人一路行至客棧門口,顏銘率先踏入了大廳,而柳璃則是行在了最後。大廳內甚為熱鬧,十幾張桌子幾乎全是滿席,而店小二也是忙在大廳中來回穿梭跑堂。

她正將方才廟會上顏銘買給自己的小玩意拿在手中把玩,一名端著菜肴的小二從她身旁急急而過,身子碰撞間,她手中的物件滑落在地。

她彎下腰,將落地的物件拾了起來,輕輕的拍了拍上麵沾染的灰塵。目光不經意的落向大廳內的一桌客人,柳璃發現那桌客人似乎正詫異的望著自己,眸光交匯的刹那,那桌人迅速的別開了眼。

見對方如此不自然的舉動,她不禁微微的狐疑了一番。

而此時,顏銘正立在樓梯口,朝她喚道:“柳璃,快來!”

她輕輕的收了目光,隨即朝他所在的方位邁開了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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