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說你在乎

在院中站定,晶凝的雪花隨風盈盈揚至她小臉上,帶著點點冷涼之意。舒殢殩獍衣袖輕輕撩過臉側,她手腕靈動的一撥,將衣袖忽的朝身後的方向繞去。

足尖微點,她身子一撩,開始輕旋而舞。

頃刻間,四下飄揚的飛雪便隨她的靈舞之姿流轉出了一襲幻美的弧度。

此時的清淺,全然沉浸在雪舞風靈的意境中,完全不知有一個人緩緩朝她而來。

輕闔眼眸,她肆意的感受著輕薄之雪撩上她臉頰的清冽之觸,與隨她姿影而動的翻飛之態甾。

待最後一脈清音從秦暮雲指尖悠悠而出時,清淺也婉婉的將衣袖一展,隨即反身折腰而下。

所有的動作定在一瞬,她微喘著。許久未有跳過,方才的一支舞竟是讓她有些疲累。

若是換做從前,那定是極為輕巧的。還好她本就是舞蹈演員,因此跳著跳著,便也能輕車熟路的尋到感覺,順利的完成這支舞蹈廷。

胸口因呼吸的微急而上下起伏著,她輕輕的笑了笑,緩緩張開了眼眸。

瞬間,映入她視線的便是一雙倒轉過來的白底金線龍紋靴。

順著靴子朝上看去,男人負手而立,正垂下頭,輕眯著眼眸看著她。

隨著最後一弦纏綿的音律在四下漸漸隱去,秦暮雲抬頭看向了雪中的二人。

隻見男人將那女子一把托起,待她站穩身形後。他即刻從背後將她擁住,隨即垂下頭,在她耳畔低語。

他的神情,被全數隱去。

他懷中女子那已被風吹得略顯蒼白的小臉上,瞬間染上了一抹紅暈。

看著飛雪中親密無間的二人,秦暮雲忽然生了一抹直覺。

纏綿的耳語,寵溺的懷抱。這二人間似乎會一直存著這熾烈如花火的情意,一直這般繾綣依依。

如此,便是一生一世。

緩步在花樹小道上,清淺與連澈並肩而行,身後跟著的,是池宋。

清淺不禁瞥了眼身旁男人精致的側臉,之前他去到寒香宮時,她本以為他是去找暮雲姐姐的,沒想到他竟是親自去接自己的。

方才三人碰麵,這二人竟是聯合起來調笑她,順便將她批鬥了一番。

二人一答一和,默契十足,不愧是多年的朋友。

至於批鬥的內容,大抵便是說她危機意識不強,整天大大咧咧。且不愛正經著用膳,不按太醫開的藥方調理進補身子。

小手輕撫上肚腹,她想起了連澈方才擁著自己時,在她耳畔低喃的話語。

他說,如此危險的動作,往後不可再做。她隨時都有可能有孕,說不準,她現在肚子裏就已住著二人的孩子了。

不覺再次看了眼身旁的男人,清淺咬了咬唇瓣。

自他們二人和好後,便一直再未做過任何措施。然後她卻一直未再有孕。

之前兩人有過孩子,且連澈還不止有過一個。如此的話,自然也不會是身子方麵有任何問題。

他曾傳喚過太醫為她診斷,太醫隻是說身子無礙,或許是並未準備好再受孕,還需多加調理。

於是太醫便開了各種補身的方子,每日她都需要在膳後服用。

其實如今也才過了四個月而已,並不能斷定問題究竟出在哪,目前也隻能先遵循太醫的診斷,靜心的調理。

她知道這男人想要一個屬於他們的孩子,但他卻從未在她麵前過多的**出這份心願。

隻因怕給她帶來太大的壓力。

二人沒有去雲熙宮,而是直接回了重華殿。這段時日由於他政務頗為繁忙,她多半都是宿在重華殿。

從前,她是他的女官,長久逗留在重華殿自然是無事。而如今,皇帝獨寵瑾妃,已是人盡皆知。

剛用過午膳,連澈便回到了龍案前,繼續處理那堆如小山的奏折。清淺則是悠然的斜倚在一旁的小塌上,那是他特意為她備的。

許是殿內生的炭火太過溫盈,片刻功夫後,清淺便覺有一陣睡意襲來,將小手枕於臉側,她慵懶的動了動身子。

隨著眼睫輕眨的頻率愈發的紛繁,沒過多久,她便沉沉睡去。

恍惚間,她似乎陷入了夢境中。

夢中的她,身處在一片綠蔭環繞的樹林內,四下的氣息分外清新怡人,且帶著淡淡沁心的薄荷之氣。

不遠處,似乎有精致華美的亭台樓宇,在綠樹瓊花間,若隱若現。

天幕中,悠悠傾落著綿薄的雨霧,微涼之氣隱隱透過她單薄的衣裳沁至肌膚之上。

她正沿著一條小道緩緩朝前走著,看著腳下生出的碧嫩青草,與斑駁殘舊的路麵,她隻覺此處似乎已被荒廢了許久。

不由抬起頭,她看向了前方。在離她幾步之遙的小道上,竟站著那名銀發的麵具男子。

或許,該稱他為顏銘。

可是他為何要帶著這一副隱去了眉眼和臉頰上半部分的麵具?那一襲在風中輕揚的銀色發絲又是何故?

她目光直直的凝著眼前的男人,卻似乎又感覺到背後有一雙眼正透過青草與樹木注視著自己。

猛的轉過頭朝身後看去,竟是什麽也沒有。

強烈的窒息感開始壓上她心頭,困頓的呼吸讓她將小手捂上了胸口,大口的吞吐著氣息,她帶著反胃的惡心之感劇烈的咳了起來。

狠力的掙紮著,她從睡夢中倏地驚醒了過來。

張開眼眸,清淺卻發現自己麵前是一張無限放大的俊顏,而唇上溫軟的吮吻,讓懵懂的她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見她轉醒,男人眼稍輕輕一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隨之而來的親吻卻是更加的狂烈而炙熱。

抵著她的唇舌狠力吸索著,他讓她的氣息完全被阻隔,除了他灼熱的呼吸,便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空氣。

清淺微眯著眼眸,承著他激烈的親吻。原己方才在夢中呼吸困頓,是這男人所致。

眉間輕凝了幾許,她小手輕捶著他的胸膛。而他卻絲毫沒有放過她的意思,清淺在心中不禁微歎,這男人總是如此霸道強勢。

唇間流轉著綿延無際的潮熱,她原本淡凝的心緒,竟教這男人撩撥得生出了迷亂之意。

小手不由的撫上男人的脖頸,她一麵回應著他的親吻,一麵輾轉著將纖纖十指探入了他已綰起的發間。她的衣襟則早已被男人不甚規矩的手,拉扯得褪至了香肩之下。那月白的肚兜也被他拽得甚無形狀。

滾燙的大掌籠上她胸前的豐盈,他修長的指將她已然綻放的胸尖嵌在指間揉撚輕撩著。

麵對他,她已是退無可退。他雖是坐在小塌旁,但欺身而上的力道,幾乎是要將她壓揉進塌內。

胸上傳來的酥麻微痛之感,讓清淺隻得下意識的縮了縮身子。唇間,卻是嚶嚶的哼吟出了一聲嬌音。

連澈的眸光愈發的暗熱了幾分,他放開女子已被自己折磨得微微紅腫的胸尖,大掌朝她的腰臀處撫去。

正待清淺感受到那微礪灼熱的大掌挑進她的單褲,探向自己的大腿時,他卻忽的止住了動作。

將手從她單褲邊緣探出,連澈伸手將她的衣裳整理了一番,額間抵著女子的脖頸處,他深吸了幾口氣,將自己的心緒平複下來。

抬起頭,他目光朝後方挑了一記,淡淡道:“進來。”

清淺微微一楞,隨即將目光轉向了殿門處,緩緩進來的那人,是內務府的總管高喜山。

不知從何時起,他便在殿門處候著了,她竟是一點都未察覺到。

高喜山恭敬的行至連澈身前,掀了衣擺跪下行禮。

連澈看了眼跪地的男子,薄唇輕動,“起來吧。”

清淺看了眼已起身,手中捧著折子的內務府總管。看來連澈又要開始忙碌著了,做皇帝果然是事多。

然後這男人卻仍是坐在她身旁,絲毫沒有要起身的意思,順手拿起一旁小桌上的玉扣環,他收在掌中把玩著。

高喜山朝他躬身一揖,將折子呈與雙手,開口道:“皇上,這裏是已確定的進宮秀女名單,太後娘娘請皇上過目。”

“這其中的秀女劉夕瑤,乃是刑部尚書劉宇興之女。此女品貌過人,溫賢端淑。太後娘娘甚是喜愛,望皇上能多多留意。”

看著方才隨手拿起的竹節小人已在自己掌中悄然折裂,清淺竟是一瞬失了神。

恍惚間,她隻聽得那男人不緊不慢的應道:“放於小桌上吧,去回太後娘娘,待朕看了名冊之後,自會去向她老人家請安。”

高喜山忙將手中的折子穩穩的擺放於小桌上,隨即朝連澈行了跪拜禮後,便悄然的退出了大殿。

此時,殿內隻剩他們二人。清淺不看也知道,他此刻應是正在翻閱名冊。

這男人竟還一本正經的看起來了,想到此處,她捏著竹節小人的力道不禁又加大了幾分。

“母後果然費了不少心思,這秀女大多都是官宦人家出生。”連澈淡淡開口,隻是將目光落在手中的名冊上,並未抬眼看她。

這後宮向來都是與朝中政勢密不可分的,曆朝曆代的皇帝通過選秀女的方式與各地富商和官員建立關係,實屬聯姻,穩固自己的勢力。

清淺心下一沉,即便是早已得知甄選秀女之事,但如今親自從他口中說出,她心裏仍是五味雜陳。

看著火盆內的炭火,她怔怔道:“你目前剛除去了沈溢,自然是要籠絡更多的朝中大臣,這姻親無疑是最直接的手段。”

連澈收了手中的名冊,轉而看向身旁的女子,挑眉道:“朕竟不知瑾妃何時變得如此識大體了?”

清淺抬頭,猛的迎上他的目光,輕輕一笑,“那皇上可有挑到中意的秀女?”

男人隻是靜靜的看著她,並未言語。

良久,他唇角忽的勾出了一抹弧度,“你為何生氣?”

清淺一怔,隨即收了目光,將小臉側向了一旁,“你哪隻眼睛看見我生氣了?”

男人瞥了眼她手中的物件,淡淡道:“那你手中的竹節小人是怎麽回事?”

清淺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小人,這才驚覺,原來它教自己捏折了手腳,早已不複原來的模樣了。

將竹節小人緊緊的捏於掌中,她不給那人看。不想在他麵前暴露出自己的心緒。

咬了咬牙,她繼續嘴硬道:“我才沒有。”

連澈大掌猛的擒上了她的雙肩,將她身子扳了過來,強迫她與自己對視。

“難道你便一點也不在乎?”

這女子總是有辦法讓自己不知該拿她怎麽辦才好,總是這般倔強執拗到讓人惱怒。

清淺直直的看著眼前神色微慍的男人,從太後那得知此事後,她便一直如刺在喉,又不得地方可以發泄。

早上太後才說起此事,現在這名冊便已到了他手中,可見太後對此番選秀極為重視,勢必會進行到底。

如今她才是受委屈的那個人,他反倒來了脾氣。

用力打掉他的一隻手,她別過小臉,憤憤道:“不在乎。”

連澈一雙眸子死死的凝著眼前的女子,驀地將她一把拉入懷中,他下頜狠力的抵著她的頭頂。

稍稍拉開一點距離,他指間猛的扣上了她的下頜,將她的小臉揚起,隨即粗暴的吻上了她。

沒有任何親吻,他便直接用舌尖挑開了她的唇齒,滑進她的嘴裏,直直的壓向她的舌根。

粗蠻的吸吮讓清淺生了痛麻之感,她眉間輕擰,狠狠的咬了他。

頓時,二人的唇舌間便彌散出了一抹甜腥之氣,連澈卻是更加狂烈的加深了這個吻。

直到二人糾纏得氣息不穩,眸色離亂,他才放開了她。

用額抵著女子的額際,連澈輕喘著開口道:“說你在乎。”

清淺怔怔的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忽的調笑道:“即便在乎又如何,如果我說,我不能容忍,甚至會嫉妒,你便會取消選秀?”

“好。”連澈淡淡應聲。

她不知道,即便是她不說,他也早有此意。自從有了她以後,他的心中就再也容不下其他。

隻是太後那邊,還需要再花些力氣。

清淺微愣,他竟答應如此爽快,她隻覺自己又被這男人擺了一道。

但她心中卻是歡喜的,小手圈上男人的脖頸,她將頭靠在他的肩上。此時,他們彼此的心都是一樣的。

二人靜靜的相擁在一起,溫情而安逸。“朕昨日派人送去的東西你都看過了嗎?”連澈看了眼懷中女子,開口道。

清淺怔了怔,這段時日他送自己的東西太多。都需專用一間廂房來放置,一時間,她竟想不起來有哪些。

仔細回想了一番,她憶起昨日送的是進貢的珍寶,裏麵有一件東西,是她甚為喜愛的。

“那個透明的珠球我最喜歡,虧得有人竟有這般奇思妙想,簡直是巧奪天工之物。”清淺微揚了唇角,眸中滿是歡喜之色。

那個透明的珠球裏,有著極致的山川美景,一草一木,一花一物皆是如真的一般,靈秀雅然。

小臉微側,她看向眼前的男人,盈盈一笑,“你怎麽知道我會喜歡?”

連澈並未言語,隻是將她擁得更緊了些。

他送過這女人很多東西,幾乎都是奇珍異寶,但她大多都收了起來,再也沒有拿出來過,後來,他便也慢慢了解了她的喜好。

就如她其實自己本並不愛喝茶,然而卻愛給他煮茶。又如她其實更喜歡身子微涼的感覺,才會喜歡開著窗躺在軟榻上。

甚至是,很多蔬菜其實她都不愛吃,卻偏偏會強迫著他吃。

良久,見男人並無反應,清淺打了個嗬欠,喃喃道:“你在想什麽?”

連澈並未回應她,隻是將裹於自己掌心的小手緊了緊,開口道:“你若是困了,便進去休息一會。”

清淺忽然想起他等會要見刑部尚書與宗人府掌事,連曦的定罪和量刑似乎要確定下來了。

不禁想起了夏竹煙那女子,她已被送出了宮,雖然她也曾私下問過他,竹煙的去向,但是他總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不肯說。

因此,她也便不再問了。

瞥了眼身旁的男人,她問問綰苓的去向總該是可以吧。如此想,她也便如此問了。

“自綰苓被送出帝都後,便失了蹤跡。”連澈不緊不慢的應道。

“她會在連曦的府中嗎?”

看了看懷中女子,他繼續道:“不會。”

聽得他的言語,清淺不禁狐疑了幾分,若不是連曦,那又會是誰?

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連澈將之橫抱入懷,順勢站了起身。

緩步朝內殿踏去,他淡淡道:“進去睡一陣,朕等會叫你。”

清淺忍不住又打了個嗬欠,隨即將小手圈上了他的脖頸。這男人的掌控欲不是一般的強。

除夕之夜,芊宜閣。

今兒是除夕盛宴的日子,在芊宜閣前的開闊地的高台上,皇帝已入席。而下方,則是兩列一字排開,席首坐的是各宮妃嬪,後麵則是皇室宗親及家眷。

而開闊地末端的高台上,皆是表演節目的舞姬,歌姬與琴姬。

眾人中央的一塊圓形凹地上,正有宮人支著架子燒烤全羊,那醇香之氣在這芊宜閣的上空盈盈繚繞著。

清淺看著中央火堆上烤全羊,隨即將眸光一挑,望向了與自己相向而坐的秦慕雲。

那女子正觀賞著高台上的各類表演,暮雲姐姐不同,她是素食主義者,想必也是和長期生活在山中有關係。

看她極為愛護山嵐雀的模樣,想來她必然認定動物便是人類的好朋友。

太後並未參加此次除夕盛宴,皆是由於選秀之事被連澈壓下。

細想起來,這其中他應是沒有少費心思。隻是,太後如今的不滿必然更甚,她與太後之間的關係隻怕也會慢慢惡化。

到最後,必是所有的情分都不會再有了。

雖說她是歡喜的,但這樣的幸福卻讓她感到害怕,她擔心一個不留神,自己便會萬劫不複。

當她悄悄把這個想法告訴連澈的時候,那人隻是笑著說她傻,總愛胡思亂想。他讓她放寬心。因為,一切有他。

越是深愛就越怕失去,她不能想像若是有朝一日,他們之間再生變故,她是否還能承受的住。

正待表演進行的熱烈盡興之時,眾人皆紛紛站了起身,朝獨自坐於高台上的連澈敬酒。

一輪酒過,秦暮雲將眸光落向了清淺。她正挽著煙紗一步一步朝連澈所在的高台而去。

頃刻間,天幕綻放出了絢麗的煙火,在坐的眾人皆揚起頭,看向了那黑夜中的炫目之光。

燦爛如星芒的煙火,那一許一許在天幕盛開的繁花,將眾人的臉映的分外灼眼明豔。

秦暮雲也將眸光探向了天際,這一刻,她的心竟也被這幻夢之花**漾出了一抹輕波漣漪。

目光下意識的一轉,她看向了高台上的二人。

連澈竟是在這般公眾的場合,如若無人般的親吻著那個女子。她輕輕一笑,再次將目光落向了天際旖旎純美的煙火。

這膩歪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