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幽黎之亡(4)

眼前男人高大的身形,擋去了些許傾打在秦暮雲臉頰上的冰涼雨水。

這樣近的距離,她甚至能清晰的看到他微揚的眼梢下,那枚淺淡的淚痣。而此時,男人寒涼如雪的眸光,則是讓她顫抖的心猛地一窒。

感覺到男人的大掌輕撫上自己的背脊,她心中一怔。正待她以為連澈會將自己攬入懷中之時,卻有一陣劇痛傳來。

她已與眼前男人瞬間拉開了距離,秦暮雲教一襲力道強迫得仰起了頭,她腦後的發絲因教男人用力的扯拽,而傳來陣陣疼痛。

頃刻間,她失去了所有遮擋,細密的雨水肆無忌憚的傾打在她臉頰,墜入她眼中桫。

眸中酸澀的疼痛,讓她乎張不開眼。而她耳畔,則是傳來了男人鄙夷的冷哼,“你的師傅呢?這便是你的愛情?還記得你入宮前央求朕時所說的話嗎?”

女子輕顫著眼睫,唇瓣因發絲教他扯的生疼,而咬得微微發白。二人相識之初,他曾見過幾次她的師傅,蕭逸楓。

師傅一直對她有著非同一般的情愫,她亦總是裝作不知道。但這一切,卻被敏銳的連澈一眼看穿盲。

而她也知道,自己與這男人根本就無可能。雖然她一直都將自己的心思藏得極深,但仍是害怕教他看穿,擔心最後連朋友也做不成。

因而麵對連澈的詢問時,她便也默認了與蕭逸楓的關係。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一日。當他凝了她許久,最終答應她的央求封她為妃時,她心中瞬間而出的雀躍,讓她幾乎是立刻死去也值得。

但他卻開出了條件,隻允她兩年。時間一到,他便會替她更換身份,成全她與蕭逸楓。

此刻,秦暮雲全身的力氣仿若被抽空了一般,在大雨中掙紮著張開眼眸,她輕瞥向眼前一臉鄙夷的男人,心沉入了穀底。

或許此時,在他心中,她就是個不知廉恥的女人。

原來有些人,有些事,是你無論做了多少努力,拚了多少力氣,甚至賠上了性命。也永遠無法及得上他心中的那個人。

不知何時,去駕馬車的池宋已為連澈撐上了紙傘。

連澈將拽住她發絲的大掌一鬆,捎帶了一許力道。秦暮雲倉惶的後退了數步,直直的跌坐於地。

大雨,早已將她的衣裳淋了個通透,發絲也因男人的抓扯而淩亂不堪,有幾縷甚至是胡亂的垂落而下。

此時,她狼狽不已,哪裏又還有平日裏靈秀雅致的模樣。

小手撐與濕滑的泥土上,秦暮雲忽的起身,揚起小臉,看向了傘下的男人。輕凝唇角,她竟一步步朝連澈而去。

大雨已將她臉上的妝容衝刷而去,隻露出素淡的容顏。而她原本黯淡的眼眸,亦再次染上了一抹明淨的光耀。

朝著前方緩步而行的男人,她輕聲道:“若皇上再無吩咐,我便去準備晚膳。”

話音剛落,她便徑自施了一記禮,而後越過連澈與池宋,朝軍營所在的方向徒步而去。

她路過小道上停駐的馬車時,亦不曾看過一眼。

池宋瞥了眼目光正落在秦暮雲身上的連澈,雖然他不知道方才究竟發生了何事,但皇上與那女子間,似乎有些不對勁。

他隻知,這兩月來,皇上知道每日為他準備膳食的人是秦暮雲,但卻從未點破過。

雨,似乎愈下愈大,毫無停頓之勢。池宋忙開口,“皇上,還請速回營帳。還有那秦暮雲…”

他話音未落,便被連澈生生打斷。男人重重的咳了幾許,“你何時也變得這般不識分寸了。”

池宋微低了頭,不敢再多言。待二人上了馬車之後,便朝軍營所在的方向駛去。而連澈則是一直靠坐在馬車上,閉目養神。

他如此舉動,卻是讓一旁伺候的池宋心不在焉的陷入了思緒中。

就好似天公作美一般,連續兩日的大雨,將通往華墨河麵上的薄冰衝刷得細碎漸融。

而後麵支援的船隻也快速的運到,趁著河麵破冰之際,蒼玄大軍順利的渡過了護城河,到達了華墨地界。

一路越過密度極高的護城林,蒼玄大軍終是到達了華墨城外。

華墨因是幽黎的國都,因此整個城池都教高高的城牆環護得頗為嚴實。而因國戰將至,城內的兩處城門皆已完全封鎖了起來,並禁止往來的商戶進出。

而今,蒼玄大軍雖兵臨城下,但城內兩座城樓的哨崗處卻早已陷入了戰備狀態。

遠遠望去,那高聳的城樓上已架起了各類以作防守的弓弩,而代表幽黎國的戰旗,更是矗立在城樓之上,高高飄揚。

除卻兩處城樓,那城牆之上的凹凸之地,亦是布滿了強襲的弓手,所有人的箭尖皆瞄向了朝城門緩緩壓進,如山海之勢的蒼玄大軍。

在離城門數裏路的地方,立於盤龍戰車上的連澈眉眼淡淡的環顧了一番城樓上的箭勢,輕輕將手一揮。

霎時,蒼玄大軍便止住了前進之勢,停在了弓弩的安全範圍內。雖是如此,訓練有素的精兵卻是迅速的變換了陣型,一群盾戰將戰車前的精兵一壓,護在了最前方。

身著黃金玉葉甲的男人鳳眸輕眯,目光落向了城樓之上,那一襲銀發微揚的男人。

宿冷離身著一襲紫玉鎏金甲立於高高的城樓之上,他微垂著眼眸,將蒼玄大軍的列隊之勢盡數收入了眼底。

目光定定的落向戰車之上的男人,他唇角凝出了一抹淺笑,揚聲道:“瑞景帝來勢洶洶,看這兵臨城下的大軍之勢,果然是有備而來。”

連澈眸光一凝,薄唇輕動,“今日一戰,便將是朕與你之間的終結。”

宿冷離眼梢微挑,一字一頓的開口,“既是終結,那不如在此之前,讓孤王同你之間來一場男人之間較量如何?”

聽得他的言語,戰車旁的溫玉翻身下馬,朝連澈一揖,“皇上,宿冷離向來是宵小之輩,你如今亦有病在身。他此刻提出這等要求,恐防有詐。”

連澈並不看他,隻是淡淡開口,“朕自有分寸。”眸光緩緩挑向城樓上的男人,他嗓音沉凝淡然,“既是你主動提及,朕便如你所願。”

金絲銀底龍紋靴輕點戰車欄柵,連澈提氣一個縱躍,輕盈的落至了盾戰之前。而前方,厚重的朱漆城門緩緩開啟,宿冷離亦移步而出。

二人相視而望,一步一步朝城門前方的空地靠近。

片刻後,二人隔著幾步之遙的距離,雙雙站定。

四下,有風而過,宿冷離眸光緊鎖著眼前的男人,飄飛的銀發同身後的披肩一道隨風而揚,交織出一襲飛逸至美的弧度。

眼前這男人雖是披著戰甲帶兵出征,但在他眼中看來,這男人早已失了往昔的強襲之勢。

如今的連澈,氣色看上去極差。他微微泛白的容顏上,眼梢處已然蘊了抹淡淡的烏青之色,而輕凝的薄唇亦是透著絲絲淺白。

看上去,他因是過度疲累,積鬱成疾,才會顯得如此灰敗頹然。

“瑞景帝果然膽識過人,即便是身體有恙,亦不曾畏懼分毫。”宿冷離唇角輕揚,淡淡一笑,眸中閃過一絲戲謔。

連澈漠漠的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即便如此,朕同你交手,也已足夠。”

宿冷離輕笑,微挑了眉,緩緩朝他踱近了幾步,“直到如今,孤王才知道。原來她的滋味如此美妙。”

看著男人眸中瞬間聚起的暴戾之氣,他繼續道:“如此冰肌玉骨的女子,難怪你會不惜遠征萬裏也要將她尋回。隻可惜,她如今是孤王的後。”

聽得他所言,連澈心中原本教內力強壓下的氣血與狂亂的念想一道,開始不可抑製的翻湧而出,隨著他呼吸的漸漸粗重,那胸膛也開始了急劇的起伏。

眸色冷然的盯著眼前神色輕媚的男人,他垂於身側緊握成拳的大掌,骨節處已泛出了青白之色。

看著連澈原本冷然的情緒已開始不可抑製的浮動,宿冷離眼梢一挑,唇角凝出一抹邪魔,“不過,待孤王指尖每每撫過她鎖骨與大腿內側的朱砂時,那***之感便會愈發的極致。”

他話音剛落,便見連澈忽的微傾了身子,重重的咳了一口。

原本已要溢出喉間的甜腥,隨男人這猛烈的一咳,皆全數傾湧而出。妍豔緋紅的血色,瞬間將他淺淡的薄唇染上了一抹灼眼的狂烈之色。

而他黃金玉葉甲的胸膛之處,亦飛濺上了幾抹血紅。那凝在盔甲上的血珠,盈盈而動,隨時都有滑落之勢。

緩緩抬起頭,他看向宿冷離的,是那血紅戾怒到幾乎扭曲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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