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九章 古畫中人

此時,黃昏已近,城主府的後山被一層薄薄的白霧所籠罩著,叫人看不真切。

石門移開,楚城主低下頭,走了進去。

楚城之中,誰也不會想到,後山的這座山竟然是中空的,隻因為這個秘密向來隻傳城主,楚城主順著那條狹窄的路漸漸深入,那條路乍一看十分安全,但隻有楚城主知道,一步錯步步錯,一旦腳踩錯了地方,便會觸動石室裏裏的機關,難逃一死。

他小心翼翼地走過了那條狹長的小路,石室的天花板上鑲嵌著夜明珠,即便沒有光線的照耀裏邊也絲毫不暗,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走到了盡頭。

這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房間,用現代的計量方法,也就二十多個平方米左右,楚城主打開門上的鎖,輕輕推開,走了進去,房間裏的擺設極為簡單,可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牆上的一幅畫,透露著古老而神秘的氣息。

畫上的文字隨著歲月的沉澱愈發清晰,然而那文字,卻不是他們所認識的文字。

或許,天下間再沒有人認識這一種文字。

畫中的女子抱琴而立,她的身後是一片墨畫林,那號稱南風聖樹的瓊欖樹鬱鬱蔥蔥,頑強地生長著,成為她最瑰麗無雙的背景,她手指上的鮮血沁入琴弦,將那通體冰藍的琴染出了幾分妖豔的血色,眼神冷漠異常,仿佛萬物在她眼中皆為螻蟻。

假如這會兒歐陽旭在此,定然會為那畫卷中人大為震驚,隻因為畫中人和鳳玖瀾長得極為相似,除了一雙眼睛之外。

他的瀾瀾擁有一雙點漆般的眸子,黑如寶石,亮如星辰,但這畫卷上的女子卻擁有一雙通靈的紫眸,好似千年萬年寒潭碧水傾倒在了她的眼裏方才煥發出如斯光彩。

楚城主看著畫卷上的女子,有些出神,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麽,隻見他向那畫卷中走去,輕輕地卷起卷軸,畫卷的背後還有一個暗格,裏邊盛放著基本殘缺的書。

那書頁是用羊皮製作的,陳舊而且粗糙,上邊的文字和畫卷上的是同一種文字,已經失傳很久了,也不知道這世上還有沒有人能看懂這文字,至少現在楚城主是看不懂的。

他粗糙的手指輕輕拂過那本殘缺的書,心中的擔憂漸濃……

雖然看不懂文字,但有些口頭上一代一代相傳下來的秘密他是知道一些的,比如說這畫卷上的女子……

這些殘缺的秘密,不止他楚城,就是其它七城甚至南風皇室估計也是知道一些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知道的,都不是完整的。

眾所周知,仙雲大陸上的普通的武者修習的功法皆為內功,但總有一些部族,擁有一些特殊的能力,能夠修行奇術,就好比他們楚氏一族,在咒術修行上極具天賦。

而歐陽旭,據傳其悉通天演秘術,可見過去未來,至於這份天賦沒人知道是怎麽來的,他的母親是修羅聖女歐陽瑾,外祖父是當年的老修羅殿主歐陽齊,然而歐陽一族可沒有這種本事。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們曾猜測:歐陽旭根本不是歐陽瑾和她那師兄生的兒子,要知道,那位剛死去不久的修羅殿主隻是個普通的人,學的也是正兒八經的內功。

楚雁將身影隱藏在了茂密的草叢裏,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扇緊閉的石門,久久都沒有看到楚城主從裏邊出來,心裏覺得有些奇怪,卻不敢擅自靠近,石門,隻因那個地方是楚家的禁地。

這會兒,天色已經漸漸黑了起來,楚雁估摸著以歐陽旭和鳳玖瀾的腳程,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到了楚城,隻是她的人遲遲未回報任何消息……

此刻,好逑居,凝雲閣中,明珠生輝,光影彌漫。

暮色沉沉,黑色的夜空上星光熠熠,如同眼睛般一眨一眨。

凝雲閣的窗台上,一塊巴掌大的八音石靜靜地躺著,往來的柔風拂過,在八音石上的孔穴裏穿行著,悅耳動聽的音樂頓時響起,鳳玖瀾站在歐陽旭麵前,目光裏**漾著似水般的深情。

跟隨著他的步伐,起舞。

月色裏的兩人,倩影無雙,舞步優雅和諧,仿佛那默契是經曆了千年萬年的培養才形成的一般,歐陽旭性感的薄唇總是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溫暖如春,他琥珀色的眸子裏隻有她的存在。

鳳玖瀾如玉的臉上**漾著兩抹酡紅,隨著他的腳步前進、後退、旋轉……

今夜,她飲了些許桃花酒,因為他說,那是四年前他們相遇時他親手所釀……

輕柔的音樂還在繼續,可鳳玖瀾卻覺得自己有些醉了,此情、此景、此人,皆為她心中所愛!

忽然,鳳玖瀾在歐陽旭了轉了七百二十度,她覺得自己的天地都旋轉了起來,他用自己有力的臂膀托住了她纖薄的嬌軀,看著她的眼睛漸漸朦朧,他彎下腰,那張宛若凝聚了天地精華美好的臉漸漸靠近了她。

她看著這在腦海中無限次浮現的臉,呼吸陡然一沉,就在他要貼上她紅唇的彈指一瞬,她悄然閉上了雙眼,溫涼而柔軟的觸感接踵而至,細細地吻,似花瓣一般輕柔。

她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酒香,如同這世上最纏綿的催情劑。

金絲阮雪,春意朦朧。

三千墨發如瀑垂落,膚光勝雪,女子的身後一沾到床,調皮的小腳丫便勾起了裏邊的羽被,覆蓋在了兩人身上,歐陽旭心中竊笑,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卻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

鳳玖瀾的神思漸漸從那微醺的朦朧中回來,她緩緩睜開眼睛,想要一睹究竟,可誰知眼睛一睜開便看到歐陽旭朝著她笑,緊接著吻上了她的眼睫毛,“旭哥哥,別親別親……”

女子覺得自己的眼瞼被他吻得癢癢的,不由得嬌嗔一聲,當真是可愛極了。

今晚的歐陽旭好似褪去了平日裏的霸道,優雅得像是一個王子,對,就是她生命裏的王子!

如若不然,這個時候她的衣裳早就被他褪盡了,這會兒,她依舊衣衫依舊完整地披在她身上,隻是微微亂了些,並沒有春光乍泄。

他輕吻著她的手背,眼裏寫滿了珍視。

屋子裏光影柔和,寫意朦朧,那床頂垂落的紗帳阻隔住了外邊的寒意,歐陽旭見鳳玖瀾眼裏的情意漸濃,心中漸喜,他雙臂張開,將她嬌小的身軀完完全全地摟在了懷裏,薄唇貼在她耳邊,嗓兒深沉如濃濃暮色,“瀾瀾,我們,再要一個女兒……可好?”

沒錯,這件事藏在他心底很久了……

他想要一個長得像她、身上流淌著自己和她血液的女兒……

今夜,他異常溫柔,隻想讓她永遠記住這一夜的美好……

也隻有在這樣溫靜的旖旎中,她才會忘記一些事情,卸下心裏的包袱,一顆心隻為他而跳動!

他狹長的一雙鳳眸,張揚著一絲絲魅惑,鳳玖瀾承認,她心甘情願地被他蠱惑了,他是那樣的美好,是她一直想要到達的彼岸,在她的心底,她一直都想為他再孕育一個孩子……

希望能夠驅散他的孤單,帶給他一生的愛。

鳳玖瀾迎上他深沉的眸光,有些害羞,纖纖玉臂輕輕勾住了他的脖頸,貼近他火熱的胸膛,用那細小得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嬌羞回應著,“嗯……”

僅此一字,男子的眼裏便燃起了兩簇暗火,美人榻上雲袖輕卷,衣衫滑落,絹紗半攏,相愛的兩人低聲耳語,纏綿如火、如絲……

桃花影落,月色靜好。

這一次鳳玖瀾沒有累得昏睡過去,她靜靜地靠在他懷裏,慵懶至極,回想著方才繾綣的一幕又一幕,心裏莫名地浮現了絲絲感動。

“瀾瀾,你在想什麽?”歐陽旭細心的為她蓋好被子,生怕她著涼,關心地問道。

“在想……你……”背對著他,女子嬌俏地回答。

歐陽旭的手輕輕一撥,將她的身體轉了過來,和他正對著,他眉眼間含著笑意,“在想我什麽?”

誠然,他的女人在想他,他十分歡喜。

鳳玖瀾嬌羞默默,將臉貼在了他的胸口上,傾聽著他心跳的聲音,她氣息溫熱,臉上**漾著無限春情,“旭哥哥,瀾瀾愛你。”

這一刹那,歐陽旭覺得自己的世界開滿了鮮花,瀾瀾說,她愛他……

他的眼睛眨也不眨,生怕打破了這份美好,待他回過神來,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有些別扭道,“瀾瀾,再說一遍……我沒聽清……”

其實,他是沒聽夠……

鳳玖瀾低眸一笑,抱住了他精壯的身軀,小聲地重複著,“瀾瀾愛你,很愛很愛……”

“比愛小玖玖還要多嗎?”歐陽旭腦海中忽然浮現了一張粉嘟嘟的小臉蛋,這個小家夥,是傳說中瀾瀾最愛的人!

聽到這賭氣一般的話,鳳玖瀾“撲哧”一笑,這個男人,竟然跟自己的兒子吃幹醋!

“小玖玖也是你的兒子呀!”鳳玖瀾淺笑著說,仿佛在提醒著這個男人不要忘記了這個事實。

“和我搶女人的兒子不是好兒子!”歐陽旭在鳳玖瀾的歸屬問題上毫不退讓,他之所以狠得下心來把小玖玖丟在碧雲島,恐怕跟這一點脫不了關係,在他眼中,小玖玖已經霸占了瀾瀾四年,而他和瀾瀾在一起的時間還沒四年呢!

來日方長,小玖玖還小,以後陪伴在瀾瀾身邊的日子還長著呢!

“哪兒有孩子不粘著母親的!”鳳玖瀾知道歐陽旭吃了陳年老醋,忍不住為小玖玖說話。

歐陽旭好看的眉毛挑起,顯然不同意鳳玖瀾的說法,“瀾瀾,小玖玖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他的身份決定了他必須背負多於常人的重擔,相信他,會是最優秀的好麽?”

愛他,就要學會放手,讓他成長!

這個男人到底是理智的,他怎麽可能不愛小玖玖呢?那可是瀾瀾冒著丟掉小命的危險為他生下的孩子,那個聰明可愛和他有著同樣一雙琥珀色眼睛的孩子呀!

夜涼如水,牽牛織女遙相望。

朝露沁沁,清風明月苦相思。

好逑居坐落於楚城中最繁華的街道,黎明將至,一輛馬車疾馳而過,並沒有攜帶多於的侍從,輕車簡行,當馬車駛過好逑居的時候,他輕輕挑起簾子,抬眼望向那敞開了窗,然後任憑馬車匆匆前行,那一扇窗凝固成了他天地間永恒的風景。

寅時二刻,楚城城主府正門口。

一輛馬車低調而奢華,停駐在府門口。

今日的楚雁端靜美好,親自起身相迎,馬車前的侍從掀開簾子,一名男子從中走出,他銀錦華服,深沉得像是湖底沉澱了多年的玉,從內到外散發出內斂的溫雅氣息。

楚雁麵帶微笑,走下台階,來到男子跟前,笑盈盈行了個禮,“楚雁見過璟太子,父親大人已經等候多時了。”

長孫璟淺笑,點了點頭,但見楚雁讓開一條道,為長孫璟引路。

他走在前方,楚雁始終走在他後邊一點點,她旁敲側擊說道,“璟太子悲天憫人,心懷社稷,雁兒十分欽佩。”

“恕雁兒多嘴……”楚雁的大家閨秀禮儀學得十分到位,在一般凡夫俗子麵前端得起高冷的架子,在天之驕子麵前更是修養極好的望族閨秀。

長孫璟手一揮,手中的扇子一下子便如同孔雀開屏般散開,他清聲開口,“楚姑娘但說無妨。”

“那雁兒就放肆了。”

得到長孫璟的首肯,楚雁心中一喜,繼續道,“不知璟太子與父親大人是何關係?雁兒竟然從未聽過父親提起璟太子。”

長孫璟麵不改色,好似楚雁的話在他心湖裏未掀起一絲一毫的漣漪,“不過是萍水相逢,泛泛之交,想必是楚城主認為沒有提起的必要。”

“璟太子說笑了。”不論對方如何拒絕回答,楚雁都能夠輕而易舉地不讓自己和對方置於尷尬的境地。

路上相處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很快就到了楚城主所住之地,不等侍女通報,楚雁便將長孫璟帶進了大廳,楚城主正手捧玉杯品香茶,這會兒看到楚雁和長孫璟才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起身相迎,“璟太子光臨寒舍,楚城蓬蓽生輝!”

“楚城主言重了,能有機會與楚城主一敘,才是璟的榮幸。”

楚城主也不和長孫璟寒暄過多,直接請他落座,接著又吩咐楚雁親手奉茶,可見他對長孫璟的尊敬之意非同一般。

楚雁對楚城主的話向來“言聽計從”,二話不說上茶,接著站在一旁,始終保持著端莊的笑意。

然而,半盞茶時間過後,楚城主眸光掃過楚雁所站之地,眉頭忽然以蹙,“雁兒,為父和璟太子有些話要談,你先退下吧。”

楚雁的臉色有瞬間的蒼白,不過她很快就掩飾了過去,屈膝退下。

她一步一步走出屋外,可意念卻始終停留在身後的兩人身上,想要知道他們究竟會說些什麽,然而令她失望的是,長孫璟和楚城主什麽都沒說。

直到所有的下人都退下,楚城主才出言試探,“請問璟太子如何得知是老夫?”

長孫璟神態淡然自若,兩抹飛鏢被長孫璟壓在了黑檀木幾案上,上麵刻著一個十分清晰的圖騰,楚城主一眼便認出了那飛鏢出自他們楚城,因為那個圖騰,就是一個“楚”字,隻不過這種文字已經失傳了,他自己認識的也不多。

眼前的男子麵色泰然,一舉一動透露著與生俱來的尊貴與自信,他能夠在自己麵前拿出這兩抹飛鏢,足以證明他對這一種古文字不陌生,那麽石室裏的卷宗……

“楚城中高手如雲,不乏咒術超群之人,卻隻是在璟發現他們蹤跡的時候留下這樣兩抹飛鏢,而不是想要置璟於死地,這不是引我前來是什麽?”長孫璟思路清晰,昨晚他就住在城內,如果不是發生了這樣一出事,他一定會在明天楚城城主的壽宴上才會出現。

“璟太子果然聰慧機敏。”楚城主讚賞地朝長孫璟點了點頭。

在來城主府的路上,長孫璟就曾思考過,楚城主引他前來的目的何在?兩枚雕刻著楚城特有印記的飛鏢,那幾乎失傳的文字,可不是誰都能看得懂的!

這麽隱晦的意思,到底想傳達什麽信息呢?

“聽聞南風墨畫林的瓊欖樹是南風聖樹,可預示國運興衰,真是奇聞呀!”楚城主對瓊欖樹稱讚了一番,眾所周知,瓊欖樹是南風的驕傲!

長孫璟眼皮一跳,心想這個老匹夫不會是知道了些什麽吧?

他故作深沉,不語。

接著便聽楚城主繼續問道,“璟太子貴為南風太子,定然對瓊欖樹了解之至,老夫有一疑惑,不知璟太子可否指點一二?”

“城主請說。”長孫璟笑意溫和,伸手不打笑臉人,既然人家問了,那麽自己又何必不給麵子呢?至於回不回答,那是自己的事情。

“不知瓊欖樹是南風哪位高人所植?”

楚城主問得十分直接,沒有半點迂回之意,長孫璟那嘴邊的笑意刹那間消失德無影無蹤,“楚城主問這做什麽?”

“隨口一問罷了。”

“那等陳年舊事,璟又怎麽會知道?”長孫璟不著痕跡地略過,沒有回答。

“老夫以為璟太子對南風曆史了解之至,定然知曉。”

“楚城主太抬舉在下了。”

一老一少,暗藏鋒芒,針鋒相對,無人讓步。

“嗬嗬,明日便是老夫壽辰,如若璟太子不嫌棄,便在府中小憩一晚,如何?”楚城主知道今天是不會從長孫璟口中得到什麽有用的消息了,好在他也不性急,知道把長孫璟留下才是王道。

兩個人心裏各自打著算盤,長孫璟正愁沒有找到好的理由留宿在城主府中,結果楚城主竟然主動開口,這倒是為他大開了方便之門。

楚城主身為一城之主,自然不可能全天候招待長孫璟,哪怕長孫璟是南風太子,未來的國君!

他吩咐侍女為長孫璟收拾房間,然後為長孫璟引路。

長孫璟容貌絕美,手中畫扇從不離手,一襲銀錦華服,豐神俊朗,清姿儒雅,站在陽光下,便會給人以一種雪霽初晴的美好感覺。

他步履優雅,行走在城主府中,腦海中不斷地浮現出楚城主方才試探的話,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楚雁迎麵走來,“真巧在這裏遇見璟太子。”

“是很巧。”長孫璟微笑著,他眸光忽然低下,掠過楚雁那挎在手臂上的花籃。

楚雁和長孫璟就說了一句話後便與她擦身而過,但長孫璟卻停下了腳步,轉身向那漸行漸遠的背影投去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因為他在她的花籃裏看到了幾片殘卷,卷上的字是上古文字……

楚城果然是個神奇的地方,長孫璟如是想著,看來這位楚姑娘對自己的興趣絲毫不亞於她那父親呢!

------題外話------

更文,有木有覺得好久好久沒有見到這位南風璟太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