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墨寒對上她情緒萬千的目光,頓了一下,便淡淡的移開了視線。

夏清淺眼睫顫了顫。

雖然現在的場麵進入了十分詭異的階段,可她是始終記得國師剛出現的時候說的那一句話——【看來,皇上您是白擔心一場啊。】

可見來到這裏之前,這位國師已經見過蕭墨寒了,然而國師剛才並未提到這一點——刻意避開的事定然是有問題的,所以他的出現當真是昨日因為卜卦,還是因為某人的授意呢?

還有,國師說她是靈山道長傳人的事,她也根本不信,因為她知道自己那句“夢裏傳授”隻是胡扯瞎掰的——哪來的什麽夢,哪來的高人傳授她這諸多本事?

這件事也是蕭墨寒授意的嗎?

夏清淺的眼神愈發複雜。

如果說他的出現已經讓她有所動容,那麽此時此刻,她的內心就像是投下一塊巨石,激**的泛起了層層漣漪,再也止不住的心潮浮動。

“娘娘!”夏老夫人忽然出聲,激動的道,“老身猜得沒錯,您果然是極有佛緣之人啊!像您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是什麽惡鬼邪祟呢?”

說著,她還故意瞪了謝芳菲一眼。

謝芳菲臉色一白,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今日的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她知道夏清淺這個小賤人絕對借題發揮,可是她怎麽也沒想到,夏清淺還沒開口,夏老太太卻故意將視線引到她的身上!

這不是坑害她是什麽?!

就算今日陷害夏清淺是她擅作主張,可她這麽多年為夏家做的,難道還抵不過這一次嗎?!

這死老太婆竟然就把她當成了棄子?!

果然,下一秒夏清淺就朝她看了過來,“多謝祖母信任,不過我記得,剛才有些人非但不願意信我,還想方設法的往我身上潑髒水,為此甚至不惜立下誓言——說我若與此事無關,她自當請罪。還說為了將軍府和後宮的安危,她就是賠上自己的性命又如何?”

夏清淺笑了一聲,“對吧,二夫人?”

謝芳菲微微一震。

尤其是當所有人指責的目光朝她看來,她整個人都凜了一下,然後猛地搖頭道:“臣婦不是不相信娘娘,而是一心為了將軍府和皇上著想,所以才想借著圓慧大師在場的機會,試試到底能不能驅邪。若最後證實娘娘不是那惡鬼,不也是為您自己正名嗎?臣婦真的沒有不相信你的意思,還望娘娘明察!”

說到最後,她的語氣已經格外卑微,把自己放低到了塵埃裏。

眾人的臉色也不禁浮起一絲動容。

其實說起來,此事也確實不能完全怪她,畢竟她也沒有斬釘截鐵的指認清妃,隻是說試試而已。

畢竟,剛才清妃看起來真的有些可疑……

“放肆!”厲喝聲陡然響起,打斷了眾人的思緒。

然而這聲音卻不是來自夏清淺,而是來自帝王。

蕭墨寒原以為謝芳菲不過是推波助瀾的看好戲,可是聽現在這意思,原來這一切都是她挑起的麽?

他眯起眼睛危險的道:“你要驗證便驗證,那若剛才站在你麵前的不是清妃而是朕,你也敢指著朕說,讓圓慧大師試試朕到底是不是惡鬼邪祟麽?”

謝芳菲頓時大驚,“臣婦不敢!您是真龍天子萬金之軀,臣婦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

“既然如此,你又怎敢對清妃如此?”帝王冰涼的嗓音帶著徹骨的寒意,“她就算不及朕,那也是後宮嬪妃,是你的主子,你豈敢如此挑釁她的威嚴?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隻是因為你懷疑她便要試探她——你以為到最後說一句問心無愧,你便真的問心無愧了嗎?你以為拿將軍府和後宮的安危做擋箭牌,你便真的正義凜然了嗎?”

帝王每一個字,都如利刃直擊心底。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他們剛才險些被謝芳菲帶偏了——就連尋常人無緣無故被懷疑都會氣壞,何況那是清妃娘娘,是後宮裏的主子啊!

夏清淺發現,蕭墨寒已經把她想說的話全都說完了。

這男人,今日到底怎麽了?

她還以為他隻有在跟她吵架的時候,才會說這麽多話。

“皇上,是老臣管教不嚴!”夏振國忽然重重的跪了下去,“老臣方才沒有及時製止她,也是老臣的錯。請皇上和清妃娘娘責罰!”

“振國,你幹什麽!”夏老太太瞪了他一眼,這件事和他們沒有半點關係,往自己身上扯什麽?

夏振國斂了下眸,沒有接話。

不是他要幫謝芳菲說話,而是因為謝芳菲畢竟是將軍府的人,他這麽做才是情理之中的。這兩日將軍府頻頻出事,娘以為他什麽都不說,皇上心裏就不會記著嗎?

與其等著皇上先開口,還不如他自己先請罪。

“既然夏將軍都這麽說了,不知夏將軍以為該怎麽罰才好?”蕭墨寒意味不明的道。

“老臣願罰俸一年,受五十大板!”他咬牙道。

夏清淺皺了下眉,她的本意並不是要打夏振國,如果最終的懲罰落在夏振國頭上,那根本不是她要的結果!

她不悅道:“爹,您和此事毫無關係,若是您挨了打,是要讓女兒背上不孝的罪名嗎?”

夏振國神色微變,“清妃娘娘,老臣不是這個意思,隻是……”

“既然如此,一人做事一人當。”她打斷了他的話,“謝芳菲自己說過的話,自己犯下的罪,都該由她自己來承擔!”

“這……”

夏振國遲疑了一下,才道:“那這五十大板便由她自己受著,老臣再寫下休書一封,將她趕出將軍府,隻願能饒她一條性命,不知清妃娘娘和皇上以為如何?”

謝芳菲臉色大變,“將軍!”

夏清淺雖然想要謝芳菲的命,可她也知道,衝撞冒犯的罪過,不可能真的讓這個女人去死。

所以這個懲罰,已經很在情理之中了。

尤其是趕出將軍府——謝芳菲把名分看得這麽重要,這一條足夠把她釘在恥辱柱上一輩子了!

夏清淺垂眸道:“那便按照爹的意思來辦吧。”

蕭墨寒眸光微凝,“既然清妃心善,那朕便饒她一命。往後夏將軍可要好好管教府中眾人。”

“是,老臣遵旨!”

謝芳菲整個人都軟了下去,臉上的血色褪得幹幹淨淨。

她仗著自己一身本事,終其一生追求的也不過是成為將軍府唯一的正妻,將那張氏趕出將軍府。

可是到頭來,被趕走的竟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