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椅上的男人蹙眉朝她看過去,“你怎麽來了?”

夏清淺卻沒有回答他,而是似笑非笑的看著元修,“元統領剛才要說什麽,怎麽不繼續了?”

元修頓時頭皮發麻。

天殺的,外麵的小太監一定是看著清妃娘娘與皇上關係親密,所以直接把人放進來了。

可是現在娘娘聽到這種話,不隻是外麵守門的小太監,可能就連他也要完蛋。

“不方便說嗎?”女人挑眉的道,“還是我的出現,打擾了你們的談話?”

“屬下不敢!”元修猛地低下頭,又忍不住朝著一旁的蘇庭深瘋狂使眼色。

蘇庭深輕咳一聲,默默的別開了視線,假裝沒看見。

裴盛嘴角一抽,把頭垂得更低了。

“夏清淺。”

直到龍椅上的男人再次出聲,她才把目光移向了他,“哦,我怎麽來了是嗎?”她笑了一聲,“本來是有個好消息要告訴皇上,不過現在看來,好像沒有必要了。”

起初她是來道歉的,因為她懷疑了他,心存愧疚。

後來,又多了一個理由——德妃找她,告訴她端王的事有了其他證據。

可是現在,前者她沒有誤會他,後者……元修剛才不是說,就算為了沈姑娘,也不能太為難端王麽?既然如此,她這證據還有什麽用?

“你別這麽陰陽怪氣的。”蕭墨寒有些不悅,嗓音也微微沉了幾分,“有什麽話就直說。”

從剛才回來開始,他就一直在想她剛才馬車上的問題——甚至剛才元修問他是不是在擔心沈瓊衣的時候,他腦子裏浮現的其實也都是臨走前,這個女人發白的臉色。

他在想,他是不是不該這麽一走了之。

沒想到現在,她竟然來了。

他第一反應是欣喜,可是轉瞬即逝的欣喜過後,又變成了緊張。

直到此刻,這股緊張徹底化作遏製不住的薄怒——什麽叫沒有必要了?!

“我陰陽怪氣?”夏清淺一下子笑了出來,“難道不是皇上您自己心虛,所以前後矛盾嗎?剛才在馬車裏我直說的時候,你可不是現在這幅態度——理直氣壯的簡直讓我以為誤會了你,甚至回去以後還滿心愧疚,巴巴的想著怎麽跟你道歉,可結果呢?是我誤會嗎?”

他跟沈瓊衣,怎麽可能沒關係?

就連元修都看出來,他在擔心沈姑娘。

白瞎了她那番愧疚。

不知怎的,夏清淺忽然又想起了上個月的祭祀日。

那天在假山洞裏,是她第一次見他發病,也是他對她動了強烈殺意的一次——因為她撞見了一個“秘密”。

當時,他在跟人幽會。

現在想來,那個人或許就是沈瓊衣?

所以後來,當她為了揭露德妃和蓮妃幹的勾當,要對沈瓊衣催眠的時候,這個男人的臉色也變得不那麽好看——他是怕她問出沈瓊衣的行蹤,暴露他們之間的關係麽?

嗬。

夏清淺笑意淡了幾分,“或者我應該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不要提不要問?”她黑白分明的眸一瞬不瞬的望著他,“但凡你現在這麽跟我說,我也不會再多問半句。”

“夏清淺!”

男人驟然加重了嗓音,俊美的臉上驟然籠上一層濃厚的陰霾,下頜也跟著緊緊繃了起來。

他無法反駁她的話。

她總是這麽一針見血,戳破所有的表象,讓人連半分辯解的餘地也沒有。

於是,所有慌亂的無措感就轉化成了怒意。

一時間,殿中的氣氛詭異到了極點。

元修和蘇庭深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最後還是裴盛看不下去,低聲開口道:“娘娘,皇上這麽疼您,怎麽會不讓您提問呢?您興許是對皇上有什麽誤會。”頓了頓,又道,“剛才您說來這兒是說因為有什麽好消息,不知是什麽好消息?”

疼她?

或許是吧。

隻不過,這一切都建立在某些前提下——至少她不該觸碰他的底線。

夏清淺譏誚的扯了下唇。

她不想回答裴盛的問題,隻不過她對裴公公的印象還算不錯,實在不願意讓他下不來台。

短暫的沉默過後,她還是深吸了一口氣,“剛才我去宗人府大牢走了一趟,德妃說她有了端王主使刺殺的新證據——雖然此事前期都是謝芳菲在沈、劉兩家之間走動,不過這兩家投誠之後,端王為了表達他的誠意,也寫了親筆書信給德妃的父親,筆跡和端王的印信都可以證明這一點。”

此話一出,幾人臉色又是微變。

蕭墨寒神色複雜的看著她。

元修麵露喜色,“信上都說了什麽?有沒有提到刺殺的事情?”

話說出口的時候,他還沒有意識到什麽。

直到蘇庭深瞪了他一眼,他才猛地反應過來,立刻止住了聲音。

夏清淺看著他們如臨大敵的神色,有些好笑,“蘇相不必如此,雖然我與端王有些恩怨,不過把他列為敵對目標主要還是因為你們皇上,所以你們若是不想對他動手,我也不可能自己去找麻煩。”

她本來已經不打算說這件事了。

隻不過秉持著他們有知情權的原則,加上裴公公又問了一句,她才告訴他們一聲而已。

“娘娘恕罪!”蘇庭深急忙低下頭,“微臣不是這個意思。”

“行了。”她無所謂的擺了擺手,“消息我已經帶到,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走了。”

說罷,便要轉身。

龍椅上的男人驟然站了起來,“站住!”

殿中的氣氛再次凝固了。

蘇庭深和元修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開口,“屬下/微臣告退。”

裴盛也跟著退了出去,臨走之前,還在女人身旁道:“娘娘莫急著走,先聽聽皇上怎麽說吧。”

他還能怎麽說?

夏清淺看著他們一個一個離去的背影,腦袋有些放空。

直到人都走完了,殿中恢複了一片寂靜,她才收回思緒淡淡的想——事情是她自己發現的,和他主動告知的,是完全不一樣的概念。

她先前給他機會說的時候,他不是不肯說嗎?

“你怎麽就這麽蠻橫?”

耳畔響起一聲幾不可察的輕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