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太後一直在騙她,從頭到尾都在騙她!

和端王決裂?

巡遊日當天,端王刺殺太後?

她被人誣陷紅杏出牆的時候,特地趕來幫她說話?

不,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都隻是為了讓她相信他們母子關係徹底崩斷而已!

事實上,巡遊日當天的刺殺太後根本就知情,甚至是太後提出的。

或許他們唯一沒想到的,就是端王會被逮出來而已。

他們一定知道她會懷疑端王,甚至為了防止她想不到,太後當時中劍倒在地上的時候,還故意用那種又震驚又傷痛的眼神看著端王,還在她後來治傷的時候對她說了那種指向性明確的話。

而她……確實險些就信了。

她甚至天真的想過和太後修補關係,讓太後站在蕭墨寒這一邊,放棄端王那個不孝子。

可是,她出事了。

被人陷害與男子通奸。

彼時她隻想到了梅妃或許有一個影子,並沒有往太後身上想。

可是事情快結束的時候,當影子遲遲不肯說出幕後主使是誰的時候,她就忽然明白了一切。

【你可知道,就算梅妃對你的所作所為毫不知情,可你終究是她的人,她至少要對此事負一個管教不力的責任。你確定你要為了維護一個外人,不惜傷害你的主子嗎?】

【告訴我那個是誰,才能減輕你主子的責任。】

影子明明就死忠於梅妃,可為什麽在她說出這種話之後,影子依舊不願意供出幕後主使?

因為影子更擔心說出一切之後,她主子就死了——畢竟,太後是這後宮之中,除帝王以外權勢最高的人,得罪這樣的人能討得什麽好?

倒還不如擔上一個管教不力的罪名。

所以,影子自盡了。

當然,隻憑這一點,也無法證明太後就是陷害她的幕後主使。

還有兩個細節——

第一,梅妃有影子的事,誰又能神不知鬼不覺的知道?

梅妃自己是不可能說的,必定是有人在暗中窺探到了此事。

第二,能在宮裏神不知鬼不覺的擄走柳絮,又讓修行之人在溫泉池設下陣法,會是誰?

必然是人脈極廣、勢力極大。

這兩點也都和第一條一樣,統統指向了“位高權重”這個詞。

再聯係太後在端王出事後的反應,一切就不難理解了,幕後那個人就是太後無疑!

她和太後是仇敵,從始至終。

所以,太後娘娘竟然還好意思問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嗬。

夏清淺眼底醞釀著絲絲縷縷的嘲弄,轉瞬即逝,旋即淡漠的道:“太後娘娘,臣妾不知道您在說什麽。”她皺眉道,“如果您問的是為什麽要揭穿您,那臣妾隻能說,今日換了任何人,都看不下去您為了自己的兒子陷害他人女兒的行為,都會站出來糾正這一切。”

眾人神色複雜。

蕭墨寒低垂著眼瞼,看不出在想什麽。

沈瓊衣怔怔的看了他一眼,不自覺的攥著手心。

太後死死瞪著夏清淺,良久之後,卻忽然一反常態的哈哈大笑,“好,好一個清妃!”

她栽了。

栽在一個年幼的臭丫頭手裏。

偏偏她還無法反駁,無法質問夏清淺為什麽要跑去鳳鳴宮給她“獻計”。

她知道,這個臭丫頭一定已經看出來,這段時間自己一直在欺騙她了!

當日自己與端王盤算著——這個臭丫頭實在太難對付,不如先獲取她的信任,想辦法讓她相信他們母子決裂,然後在她試圖拉攏自己的時候,利用她的信任一擊決勝弄死她!

為此,自己甚至不惜在巡遊日當天,受了這麽重的傷。

可是沒想到到頭來,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反而是這個臭丫頭先看透了一切,反過來利用她的信任,將她推到了如此尷尬的境地!

“太後娘娘。”

八賢王失望的看著她,“您怎麽能做出這種事。後宮無皇後,您就是這後宮之主,往日教訓旁人倒是雷霆手段,可今日竟自己帶頭做出這種違法事,您置自己的名聲於何地,又置皇室的威嚴於何地?”

太後閉著眼,冷冷的笑了一聲,“現在再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還有什麽用?”

這般裝腔作勢,難不成還想讓她認錯麽?

八賢王知道她在想什麽。

但是說實在的,雖然他仇視端王,也確實站在清妃這一邊,但他並沒有把太後也放入敵對的名單。

“看來,您是真不覺得自己錯了。”他搖了搖頭,“本王和諸位同僚人微言輕,皇上又礙於母子之情不好對您做什麽,可是您今日的行徑,也萬不是可以隨隨便便揭過去的。”

宗人府的官員大多是皇族宗室裏德高望重的人,而八賢王又是這其中之最。

可即便是他們,也不能直接把太後如何。

八賢王看向蕭墨寒,“不知皇上以為該怎麽處置此事?”

蕭墨寒斂了下眸,“母後於朕有養育之恩,朕不可能對她如何。不過她老人家知法犯法,朕身為皇帝也不能毫無作為,便就今日之事滿城布告、昭告天下吧。”

頓了頓,“另外,母後手中的鳳印也交予賢妃暫管。”

話音剛落,眾人臉色俱是一變。

太後狠狠一震,猛地看向他,“皇帝!”

鳳印乃是後宮權勢的象征,如今後宮沒有皇後,便由她掌管著鳳印。

雖然奪走鳳印之後,她的身份依舊是太後,可是外人會怎麽看她?

最重要的是,還要將皇榜貼滿京城,將今日之事昭告天下,那她絕對會成為天下人的笑話!

“哀家是你的母後,你敢這麽對哀家!”她怒喝道。

“正因為您是朕的母後,朕才從寬處理。”蕭墨寒冷淡的瞥了她一眼,“否則您以為其他劫獄的人,還能站在朕的麵前好好的跟朕說話麽?”

“你……”

“另外,太後派人劫獄栽贓沈瓊衣,也從側麵驗證了沈瓊衣與刺殺之事無關。”蕭墨寒淡淡的打斷了她,“今日起,便將人從宗人府大牢放出來。至於端王——就在宗人府禁閉室好好反思一個月吧。”

宗人府禁閉室,那是比牢房更可怕的存在!

沒有窗戶,暗無天日,沒有聲音,沒有任何人與之交談,每天不知道自己過的是哪天——在這樣的環境中待滿一個月,怕是要將人折磨瘋了!

上一個被關進禁閉室的,還是先皇時候造反的皇子,而如今,竟然要將端王關進那個鬼地方?!

太後終於慌了,“哀家是一時衝動做錯了事,可端王對今日的劫獄毫不知情,你怎麽能這麽對他?”

說完又看向一旁的皇室宗親,想讓他們幫忙說話。

可是偏偏,八賢王事不關己的站在那裏,神色冷淡。

王宗令想了想,剛要說什麽,夏清淺卻率先開口,“太後娘娘,就算端王沒有參與劫獄,可是巡遊日當天的刺殺案,前任德妃已經提交了新證據,證明端王就是幕後主使者。好在當日除您之外沒有其他人受傷,皇上已經是看在您的麵子上才寬大處理,您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新證據……

太後臉色一白,“不可能……”

夏清淺扯唇冷笑,“有什麽不可能的,一會兒事情結束我就把證據交給王宗令,歸入宗人府檔案。”

先前此事一直僵持,不是因為證據不足。

而是因為,沈瓊衣還在牢裏。

可是現在,既然沈姑娘已經安然無恙的洗清嫌疑,那證據也就沒必要藏著掖著了。

思及此,她淡淡的一眼看向王宗令,“王大人,你還有什麽話說嗎?”

王宗令眼神一變,驀地搖頭,“沒有,老臣遵旨!”

剛才他是想說證據不足,可是現在,他隻慶幸還好自己沒把話說出口!

其他官員見宗令都沒有提出異議,自然也不敢再有話說。

刺殺之事若是真有證據,那即便是端王黨,也不好意思說皇上的判決過分了!

禦書房裏的空氣一下子寂靜下來。

事情解決,眾人卻都不敢說率先出聲說離去。

最後還是帝王開口,“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了,那諸位愛卿都退下吧。”

眾人紛紛鬆一口氣,“是!”

太後憤怒的視線掃過眾人,最後拂袖而去。

八賢王拘了一禮,正要告退,便聽夏清淺說了句,“多謝王爺相助。”

他一愣,立刻搖頭,鄭重的道:“本王隻是做了點微不足道的小事,是娘娘自己聰慧過人,才會得此結果。何況娘娘救過犬子性命,本王早就說過不管娘娘需要什麽幫助,本王都會盡力而為。”

說到這裏,又頗為欣慰的看向帝王,“皇上當真是好眼光。”

夏清淺被他誇的有些不好意思。

剛要開口,卻聽一聲涼笑猝不及防的響起,“嗬。”

幾人臉色俱是一變。

這禦書房中,此刻隻剩下四個人。

除了蕭墨寒和夏清淺,便是八賢王,還有唯一一個剩下的,就是……沈瓊衣。

八賢王蹙眉朝她看過去,“沈姑娘這是何意?”

“奴婢隻是覺得,清妃娘娘確實聰慧過人。”

沈瓊衣扯了下嘴角,眉眼嘲弄的看著他們,“即便這其中利用了無數人,或許還會傷害無數人,也不能掩蓋最後的好結果,更不能掩蓋娘娘的聰慧,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