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就想過,或許他會不信。

所以剛才分開之前,在她去太後的鳳鳴宮前,她還特地與他囑咐了一句話,也不知他還記不記得。

【若是哪天你發現我也做了什麽讓你不高興的事,希望你也能像我原諒你一樣大度的原諒我。】

隻是不知道有沒有用而已。

“沒有。”

蕭墨寒蹙眉道:“朕知道你算計好了一切,甚至兵不血刃的解決了兩難的問題。”

原本按照計劃,沈瓊衣和端王在宗人府在關幾日,就該被放出來了。

誰都不會有事。

可是她今日所為,卻是不止將沈瓊衣安然無恙的救了出來,還讓太後失了鳳印,讓端王進入宗人府禁閉室——達到的效果遠遠超過他們的預期。

“朕相信你沒有惡意。”

夏清淺腦子裏緊繃的那根弦微不可覺的鬆了幾分。

可是下一秒,卻聽他道:“但是往後不管你想做什麽,都要提前告訴朕,嗯?”

他這要求合情合理。

她根本沒有拒絕的必要。

可是腦子裏卻忽然生出一個不合時宜的念頭——是不是,他沒有辦法拿沈瓊衣去賭呢?

哪怕她料定了沈姑娘能猜到一切,躲過這一劫,可這畢竟是概率問題——萬一呢?

萬一沈瓊衣腦子一堵,沒有想到這些,又該怎麽辦?

所以在王宗令和她初初帶著眾人進入禦書房的時候,不隻是太後臉色難看,他的臉色也同樣難看。

所以即便如今事已成功,沈瓊衣依舊不信她,而他也依舊後怕的擔心著沈瓊衣。

夏清淺目光或深或淺的望著他,微微笑了一下,“好。”

她想問他,沈瓊衣當真隻是一個細作嗎?

他當日是這麽跟她說的。

可是剛才的情況,沈瓊衣竟敢如此膽大妄為的跟他說話,毫無畏懼——即便是後宮的任何一個女人,也不敢如此頂撞帝王。

所以……

夏清淺動了動唇,盯著他看了許久,卻終是沒有再問。

類似的問題,她已經問過了。

既然他否認了,她就相信他。

想到這裏,她神色軟了幾分,“那你生我的氣嗎?”

“不生。”

男人俯身摟住了她,耳畔傳來一聲微不可覺的輕歎,“朕舍不得跟你生氣,淺淺。”

夏清淺心頭微動,眼底終於有了幾分笑意,輕哼道:“那你剛才還衝我板著臉嚇唬我。”

話音剛落,腦袋就被人輕輕敲了一下,“朕什麽時候嚇唬你了?”

他什麽都沒說呢,她就忽然冷淡了神情,清清冷冷的看著他,好像隨時繃著一根弦要爆發一樣。

要是他當真板臉,那這女人現在隻怕已經甩手離去了吧?

想到這裏,蕭墨寒沒好氣的瞪她一眼,“脾氣越來越壞,慣的你。”

女人眼底的笑意深了幾分,“哼,以後隻會越來越差,你還得一直慣著。”

她撇了撇嘴,嘴巴也輕輕翹了起來,卻愈顯嬌滴滴的俏麗。

蕭墨寒看著她,隻覺胸口像是被一根羽毛拂過,微軟。

他忍不住再次抱住了她,低低的嗯了一聲,“行。”

…………

鳳鳴宮。

沈瓊衣回到鳳鳴宮的時候,正殿裏亂作一團,全部都是碎裂的瓷器玉器。

她皺了皺眉,才跨過這滿地狼藉的碎片,朝裏麵走進去。

太後臉上盛滿了怒意,看到她進門的刹那,這股怒意當即就化作了冷笑,“你還有本事回來?”

沈瓊衣眸色一閃,旋即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奴婢該死。可奴婢以為那些都是皇上派來的人,這才……”她沒有說完,便又愧疚的咬唇道,“若是早知道那真是太後娘娘的人,奴婢一定會跟他們走。”

“你現在當然可以這麽說。”太後冷笑一聲,“事後諸葛亮,又有什麽用?”

“不!”沈瓊衣驀地抬頭,直勾勾的望著她,“不管您信不信,在宗人府大牢裏的時候奴婢就已經想好了,若是最後無法證明端王的清白,奴婢便自己認下一切,替王爺承擔罪責!”

這些年,沈瓊衣勤勤懇懇、忠心不二,又生得溫溫柔柔,乖巧討人喜歡,所以太後一直很喜歡她。

尤其是那件事……

沈瓊衣是個很重要的砝碼。

太後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絲暗芒,所以雖然這次的事她很生氣,可罪魁禍首畢竟是夏清淺那個臭丫頭,還不至於讓她為此責罰沈瓊衣。

“罷了。”

太後神色軟化了幾分,歎息道:“清妃提出劫囚的時候,哀家其實也有幾分不忍。隻是當時救子心切,這才著了她的道,你也別放在心上。”

沈瓊衣眼睛一紅,感激的望著她,“多謝太後娘娘寬宏大量,奴婢不敢有任何怨言。”

太後擺了擺手,“去,把梅妃給哀家找來。”

沈瓊衣微愣。

太後看出她的疑惑,冷笑道:“臨近年關,西北那邊卻突然爆發了大雪災。皇室之人都能前往溫泉山莊過年,可西北的百姓卻處於水深火熱之中,你說百姓會怎麽想?”

沈瓊衣眼神微變,然後試探著道:“所以皇上勢必要募集錢款賑災,而梅妃家裏可是西涼首富,若是梅家的人不配合募捐,那其他的富商便也不會配合,是嗎?”

太後欣慰的點了點頭,“瓊衣果真聰慧。”

北境戰爭不斷,皇帝又不忍將士們受苦,從不在軍事上克扣一星半點。可又不忍百姓受苦,也未曾在賦稅上增加一星半點,所以國庫的開支一直是入不敷出。

即便皇帝開設了不少皇室營生,可到底登基的年數不長,無法一下子改變國庫的財政狀況。

所以此番賑災,必定要募捐。

…………

梅妃踏入鳳鳴宮的大殿時,神情有些蔫蔫兒的,臉色還有些蒼白。

或許是剛剛痛失了自己最珍視的人,她的精神狀況看起來很不好。

太後憐惜的看著她,“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梅妃搖了搖頭,“太後娘娘費心了,臣妾並無不舒服。不知娘娘宣召臣妾前來所為何事?”

“哀家知道,這幾天你受委屈了。換了誰突然失去一個陪伴自己這麽久的人,心裏都會不舒服的。”太後歎了口氣,“就連哀家……突然讓端王在宗人府禁閉室關一個月,這心裏也是難受得緊。”

梅妃紅著眼抬頭看她,“太後娘娘一個月後就能見到王爺了,不必難過。”

太後苦笑,“話是這麽說,可仍是意難平。忍不住想做點什麽,替自己珍視的人報仇。”

梅妃眼睫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