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城的表情又重新變得有些呆滯。

夏清淺以為他和前太後一樣,被人下了什麽禁製,無法說出他主人的名字,所以已經不抱希望。

可是沒想到,他下一句便低聲說了兩個字,“將軍。”

她眼神又是一變,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哪個將軍?”

“夏振國,夏將軍。”

“……”

夏清淺動了動唇,臉色比對麵被催眠的人還要茫然,“你的意思是,夏振國指使你和吳家杜家的人一同製造了這麽大批的人口失蹤,又讓你們去搶奪冰極草。而他的目的就是用這些人做試驗不斷試藥,培育出最符合你們心意的藍鴉——就連前太後,也隻是夏振國手裏的一顆棋子,隻是被他利用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問出這些話。

夏振國——雖然她對此人的感覺一直不太好,如果不是他,夏夫人也不會受這麽多苦。

可是至少在公事上,她一直覺得夏振國是個好臣子,是個為國為民的好將軍。

可是現在竟然告訴她,事實並非如此?

“對。”

那一個冰冷的字節落下時,夏清淺猛地震了一下。

馬車裏燃著嫋嫋的熏香,清新四溢,白色的煙霧蒸騰著她恍惚的臉蛋,顯得有些不真切。

她平複了許久,才又道:“夏振國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國為民,除暴安良,消除狗皇帝的統治——隻有在神的統治下,愚民們才能變成最好的樣子。”

“……”

瘋了。

夏清淺腦子裏隻有這兩個字,這些人明明是為了謀朝篡位,還能說得這麽冠冕堂皇。

她還想說什麽,外麵卻陡然傳來車夫的聲音,“老爺,到了。”

夏清淺臉色微變,立刻打了個響指,讓範城陷入昏睡,然後一躍從車窗跳了出去。

身上還縈繞著那股揮之不去的清香,她隱約覺得有些熟悉,但具體的又沒想起來,便也沒放在心上,失魂落魄的朝著杜家的方向走去。

遠處,一道霜青色的身影緩緩從巷子裏走出來,看著她的背影,微微的眯起眼睛,神色莫辨。

無緣無故,夏清淺怎麽會和刑部尚書有牽扯?

而且見麵之後,臉色還變得這麽難看,肯定有問題。

沈纖衣斂了下眸,旋即快步朝著那輛馬車走去。

…………

夏清淺回宮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去。

她去鳳央宮陪太後做了複健,叮囑了太醫一些事,然後就回到鳳棲宮,躺下休息了。

她的臉色很不好看,疲憊的閉上眼睛。

剛才她從範城的馬車離開以後,又去吳家和杜家做了類似的求證,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樣的。

這件事,真的和夏振國有關。

對方甚至對將軍府的賬本也有所了解——如果是信口胡言,怎麽可能這麽準?

所以夏振國真的做了這些事嗎?

如果真的做了,那站在她的立場,肯定是要把人繩之於法的——可她現在不隻是她自己,也是用了原主身體的將軍府的女兒,她當真能不顧一切的把將軍府所有人送上斷頭台嗎?

謀朝篡位的事,那可是滿門抄斬的罪名。

夏清淺腦子裏嗡嗡的響,蕭墨寒問起今日的結果如何,她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更別提是跟他說話。

就連他說要留下來,她也隻是看了他一眼。

“淺淺,你怎麽了?”男人蹙眉道。

“沒事,就是跑了一天有點累。”她倒在**,直接翻了個身背對著他,“我要睡了,你隨意吧。”

“……”

蕭墨寒看著她連衣服也沒換的背影,眉頭擰得更緊。

忽然像是想起什麽似的,他褪下衣裳在她身旁躺下,從後麵摟住了她。

“過幾天你爹就要回來了,到時候朕會設下晚宴,給他記一大功。”

夏清淺的背影僵了一下。

男人遲疑了一下,又試探著補充道:“夏將軍屢立大功,你也如此,若是朕在晚宴上宣布將你晉封,一定沒有人幹說什麽。”

夏清淺僵硬的更厲害了。

然後猛地轉過身去,臉色不善的看著他,“什麽晉封?”

“自從入宮以來,你便一直都是清妃。”蕭墨寒注視著她的眼睛,認真的道,“可你和夏家的功勞本該遠不止於此,所以朕便是要讓你當皇貴妃或者皇後,也是理所應當的。”

“我不要!”她想也不想的拒絕了。

位份對於她本就隻是身外物,她根本不在乎。

從前都是如此,何況如今還有個沈纖衣,她並沒有打算跟他和好——至少目前是這樣。

何況今日還出了這檔子事兒,她哪裏有心情去想這些?

夏清淺腦子裏亂糟糟的,語氣也愈發不好,“我現在隻想一個人安靜的待會兒,你能不能從我眼前離開,或者——至少不要再跟我說話,不要再煩我好嗎?”

蕭墨寒眸色一黯。

夏清淺說完就重新背過了身去,漸漸平複著呼吸。

她以為他這樣驕傲的人,在聽她說這種話以後,必然是會離開的。

可是等了許久,身後也沒有傳來任何動靜。

她心裏忽然有些忐忑,又有些惱自己,其實今日的事和他沒有半點關係,她怎麽能朝他身上發泄?

她動了動唇,剛想說點什麽,卻聽身後傳來一聲幾不可察的歎息聲,“我知道了。”

然後他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腰,沒有再摟著她,卻也沒有走。

夏清淺微微攥住了手心,眼眶裏忽然襲上一股莫名的酸澀。

她閉了閉眼,“對不起”三個字就這麽卡在喉嚨裏,始終沒有說出口。

…………

白霜發現,接連五天,她的主子都有些神不守舍的。

五日後又突然要出宮,嚇得她險些以為主子又要離宮出走。

白霜著急的想要跟著,卻被夏清淺嚴詞拒絕,“我很快回來,不準跟著我。”

她要見的人,不能讓人見著。

其實白霜對那件事一無所知,隻是她自己心虛,而且這幾天一直有些不安,總覺得要發生點什麽。

夏清淺出宮以後,饒了兩個大圈來到將軍府的門口,從上午一直等到了中午。

終於在午時三刻的時候,遠遠的看到那一隊人馬朝著這邊而來……

“清妃娘娘,你怎麽在這兒?”夏振國騎著馬靠近以後看到她的身影,神色有些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