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嗎?”夏清淺冷冷的道,“這小小的推車乍一看沒有任何特殊之處,可是隻要按下機關,就能瞬間調換這車上的東西。”
調換的時候聲音這麽小,隻要注意力不在推車上的人,根本不會注意到。
而當時分發米糧之前,剛好有那麽一段時間,災民們與她爭執不休,侍衛的注意力全都被這吵鬧聲吸引——這些無毒之鍋與有毒之鍋的調換,應該就是在那個時候!
“如果是我要給你們下毒,又何必費這麽大工夫?”
她冰冷的話音落下,眾人臉上終於產生了一絲明顯的動搖。
是啊,這些鍋盆之所以要後期調換,而非一開始就下毒,不就是為了以防萬一被人察覺到毒性?
可是當時隨行的人,隻有清妃是懂醫術的!
如果這毒真是清妃所為,她又何必多此一舉,換來換去這麽麻煩——直接用毒鍋,又有誰能察覺?
歸根結底,這機關要防的不就是清妃嗎?!
思及此,眾人臉上的變化愈甚。
周辭神色複雜的看著她,“可若不是娘娘您,又會是誰?”
夏清淺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絲銳芒,轉瞬即逝。
她沒有直接回答周辭的問題,而是把目光投向了身後的大臣和妃嬪,意味不明的道:“這些百姓沒有經曆過,不過我想前幾日參加過淨華節晚宴的諸位,應該對剛才那一幕有些似曾相識吧?”
此話一出,大臣和妃嬪們臉色俱是微變。
沒錯,剛才清妃徒手劈開推車的刹那,他們幾乎以為回到了淨華節那個晚上——當時清妃也是這樣,狠狠砸碎了太後的義肢!
最重要的是,清妃剛才說到這推車的時候,也提到了“機關”二字。
所以難道……
蕭墨寒也想到了那一層,臉色狠狠的沉了下去。
“不可能!”
卻在此時,一道洪亮的聲音突然從宮門內傳來,伴隨著一絲陰沉的寒意。
夏清淺眯了眯眼睛,和眾人一道循聲望去。
是墨白沉著臉朝這邊走來,“我知道清妃娘娘想說什麽——今日後宮出事,災民又出事,我與眾使臣剛才也了解了事情的大概經過,聽到了娘娘的分析。我認可娘娘先前說的一切,可是……”
他語氣不善的道:“前幾日我等東泱來使頻頻觸犯宮規,以至陛下雷霆之怒趕走我朝公主,這兩日我等使臣已是小心翼翼,哪敢再有觸犯?雖然今日的情形與淨華節當晚有些相似,但是我敢保證,絕對與我東泱使臣無關,還望清妃娘娘不要隨便遷怒我等!”
他說得合情合理,眾人也不禁點頭。
“是啊,雖然東泱的機關術確實高明,但也不能任何有機關的東西,都扯到他們身上去啊!”
“我看東泱使節是沒那個膽子再做這種事了,在我東泱境內殺人,他們是瘋了不成?”
“何況這些難民與他們無冤無仇,他們沒道理這麽做的!”
“凶手這麽做顯然是為了陷害清妃娘娘,可是先前東泱與清妃娘娘的恩怨,其實都是東泱公主一人所為,如今她已經被遣返了,其他使節應該沒有這個動機才對吧?”
“……”
雖然他們剛才也有所懷疑,可是現在聽東泱國師這麽一說,似乎真的沒有必要。
畢竟,當時他們那位公主出事的時候,國師可是花了大代價才能繼續留在西涼,重修兩國之好。
現在他們在西涼學習的目的還有沒達到,若是在這風口浪尖再去陷害清妃,那不是瘋了嗎——堂堂一國使臣,和清妃又沒什麽恩怨,怎麽可能如此小肚雞腸、不分主次?
夏清淺看著眾人深以為然的樣子,卻忽然低低的笑了出來。
“是啊。”
她頗為讚同的點著頭,“國師素來是個聰明人,自然不會做出這種蠢事。”
這話,雖然在肯定墨白的話,卻分明就帶著諷刺!
使臣之中有人不滿的道:“娘娘這是何意,難不成是懷疑我們之中有人瞞著國師偷偷做出這種事?”
“那當然也不是。”夏清淺挑眉道,“我相信諸位的忠心,應該不會背著你們國師肆意妄為。”
“那你是什麽意思啊?!”
使臣們愈發不滿的咆哮出聲。
不隻是他們,其他人雖然臉色沒這麽難看,卻也都不解的看著夏清淺。
可夏清淺始終沉默不語。
她犀利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先是東泱使節,然後是後宮妃嬪和朝臣,最後又落在那些百姓身上。
然後,她忽然邁開腳步走向他們。
百姓們俱是一驚,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夏清淺彎起唇角,似笑非笑的開口,“放心,我不會對你們幹什麽的,你們這麽怕我做什麽?”
眾人,“……”
您這一臉幹架的架勢,還叫不會做什麽?!
隻是她既然這麽說了,眾人自然也不敢再後退。
可她走得每一步,卻都像是踩在眾人的心尖上,讓人心驚膽戰,一臉警惕的盯著她。
好在走了十來步之後,她終於在人群中停下。
“你,抬起頭來。”
她站在一個灰頭土臉的男子麵前,負著手,波瀾不驚的開口。
男子一驚,驚恐的抬頭,“娘……娘娘,您有何吩咐?”
他這一抬頭的工夫,眾人也看清楚他的容顏——最為普通的國字臉,身材也是不高不矮,屬於放在人群中一眼都認不出來的那種,唯一有幾分辨識度的大約就是那雙眼睛,黝黑發亮。
隻是此刻卻因為害怕而劇烈的顫動著,不敢直視夏清淺,顯得有幾分賊眉鼠眼。
夏清淺笑了一聲,“你是不是很怕我?”
男子飛快的點了下頭,顫顫巍巍的道:“草……草民確實敬畏娘娘。”
“是嗎?”
夏清淺笑意驟斂,“我一個大活人站在你麵前有什麽好怕的,你若真的要怕,怎的不怕這些被你下毒的災民,不怕那些被你害死的無辜性命?”她的聲音一下子冷到極致,“你堂而皇之的站在他們之中,就不怕他們變成冤魂來找你索命,把你啃得骨頭都不剩嗎?”
最後一句,已是憤怒到咬牙切齒的寒入骨髓!
眾人俱是大驚,愈發不敢置信的看著她。
可他們最震驚的,不是清妃終於找出了凶手,也不是她話裏的冰冷質問和威脅,而是她怎會隨手拎出一個普通百姓,就言之鑿鑿的說人家是凶手?
這個男子一看就膽小懦弱,怎麽敢做出這種殺人放火的事啊?!
難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