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淺神色深凝,“為什麽從宮裏出來?”

要說是因為那天,楚姑娘不小心用劍符打了蕭墨寒,好像也不對——這男人當時明明說,這件事不會跟她計較的。

可是好像,就是那天以後,她沒有再見過楚媛兒。

她一直以為隻是恰好沒碰著,可是沒想到,楚媛兒竟然到宮外開酒樓來了。

如果說沈纖衣和情絲蠱是這五年來一直卡在她心上的刺,那麽楚媛兒的孩子,就是五年後新出現的第三根刺。

她昨晚一直在想,他是不是因為這樣,才對她忽冷忽熱?

因為……她已經不是唯一了。

楚媛兒愣了愣,驚訝的目光在兩人之間徘徊,“皇上……沒告訴你嗎?”

夏清淺皺眉,收回視線看向了蕭墨寒,“他應該告訴我什麽?”

男人臉色沉了幾分,對楚媛兒道:“你可以走了。”

楚媛兒忽然一下反應過來什麽似的,挑眉嬌笑道:“公子,一會兒我給你們敬酒吧。”

“不必。”

“可是我好久沒見你了,有點想你。”

“……”

夏清淺驟然起身,凳子發出劇烈的聲響,她麵無表情的轉身往外走了出去。

“夏清淺!”

蕭墨寒臉色更沉。

起身時,冷冷掃了眼旁邊的女人,“你是恨不得自己剛開的店現在就倒閉?”

楚媛兒咬唇,“我又不是故意的……誰叫您自己不告訴她!”

夏清淺剛走出聚福樓,男人就跟了上來。

她腳步邁得更快,可還是一下子就被男人捉住了手腕,被迫的轉過身去看著他。

“幹什麽?”

男人半拽著她拉入懷中,“不是說要吃最貴的酒樓,帶你去了不等上菜就跑?”

她擰眉看著他,“我不想吃了行不行?”

“因為楚媛兒?”

“是啊怎麽了?”她彎起唇角笑了,目光纏繞著絲絲嘲意,“我是去吃飯的不是去自討沒趣的,既然你們郎情妾意眉來眼去,我當然不會這麽沒眼色,給你們騰地方不好嗎?”

郎情妾意,眉來眼去?

蕭墨寒有些好笑,“夏清淺,朕去之前並不知道她就是聚福樓的老板。今日之事,隻能算是碰巧。何況你說的眉來眼去——朕一共就跟她說了三句話。”

“哦,那真有緣分,我還以為你們昨日約好的呢。”

“……”

蕭墨寒看著她似乎鎮定又分明惱怒別開的側臉,忍不住歎了口氣,語氣也低下來,“胡說什麽?昨日出宮,是因為她哥哥無意間得罪了攝政王,朕出麵替她解決了這個麻煩而已。”

她哥哥?

夏清淺確實記得,楚媛兒有個哥哥。

好像叫楚良,她和蕭墨寒五年後第一次重逢的那個拍賣會上,他們還見過一次。

他竟然這麽大膽子,得罪攝政王?

不過轉念一想也沒什麽,畢竟是皇帝的小舅子,有什麽人他不敢得罪的?

夏清淺沒什麽表情的彎了下唇,“是麽?”

男人頷首,“既然不想吃她家的,那就去吃別家,嗯?”

“沒胃口了,回宮吧。”

“淺淺……”

她懶得理他,轉身就走。

“朕很忙,你若是現在回去,朕以後都不會再跟你出來。”

低涼的嗓音落下,伴隨著蕭索的涼風沁入肌膚。

夏清淺整個人都僵了僵。

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莫名的念頭——他說的以後都不會再出來,明麵上隻是出不出宮的問題,可實際上,應該包含了更多的意思吧?

比如,她要是走了,他們大概也完了。

他的耐心,已經耗盡了。

“你威脅我啊?”

“如果是呢?”

“……”

如果是?

她能怎麽樣呢?

就像昨日當著白炙的麵,他也類似的威脅過她,可她又能怎麽樣?

夏清淺抬手梳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長發,臉龐靜靜的沒什麽表情,或者說是木然僵硬。

良久,她忽然笑了一聲。

下一秒,抬腳就要繼續往前。

可是男人驀然拉住了她,直接從身後打橫將她抱起。

夏清淺呼吸一滯,指尖一下子嵌入他的肩胛。

她直勾勾的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龐,“不是讓我自己選麽?”

蕭墨寒步履平穩的往前走,“早晨到現在都沒有吃過東西,你不餓?”

夏清淺盯著他看了許久,好幾次話到嘴邊,想問他——楚媛兒剛才說的話什麽意思?

可最後一次在她真要問出口的時候,男人就像是察覺到什麽,淡淡的道:“她沒懷孕。”

夏清淺瞳孔驟縮。

她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眼睫顫抖著,幾乎是下意識的反問,“你說什麽?”

“她沒有懷孕。”

“誰?”

“楚媛兒,她騙你的。”

“……”

騙她?

懷孕是假的,騙她的?

夏清淺神色茫然了好半晌的工夫,才重新聚焦了視線看向他,“為什麽?”

既然是假的,為什麽要不早點告訴她?

他明明,在很久以前,楚媛兒說出口的那個瞬間就聽到了。

可是他從來沒有否認過。

甚至在她提起楚媛兒是他孩子的母親時,他還故意以此譏諷她。

所以她從來沒有想過,楚媛兒在撒謊。

夏清淺指尖微微顫抖著,“你是在……報複我嗎?”

報複?

蕭墨寒淡淡的想,或許最初有過,後來麽……

他看了她一眼,淡漠的情緒浸滿了墨色的眸,“朕隻是覺得,沒有必要。”

沒有必要?

夏清淺張了張嘴,啞聲道:“蕭墨寒,五年前……”

蕭墨寒眉頭一蹙,寡冷的聲音驀地打斷了她,“夠了,不要再跟朕提五年前的事。”

她目光一顫,還是繼續往下道:“那個時候,我不是故意離開你的。”

有些話,一直沒機會說。

或者是因為那些數不盡的苦衷,她不能說。

可是如今,卡在她心頭的三根刺都沒有了……

沒有了外在條件的限製,她忽然就想賭一把,把一切都告訴他。

她直勾勾的看著他,一字一頓的道:“那個孩子……我隻是想辦法把他藏了起來,讓太醫探不出喜脈,甚至探出我滑胎的脈象……”

頓了頓,“但是,我並沒有打掉他。”

蕭墨寒瞳孔微縮,腳步一下子頓住了。

好半響的沉默,陽光灑落的整條街道都仿佛成了單調的背景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