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看著她驚恐的臉色,徹底被帶起了火氣。
如果說剛才他們還有幾分信了桂嬤嬤的理由,那麽此時此刻,就是被欺騙之後的憤怒。
這個惡婦,不但殺人,還一再撒謊!
“狗奴才,你到底什麽目的,非要清妃娘娘將你一層層的扒出來,你才肯老實嗎?”
“我看她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要我說,就該直接嚴刑拷打!”
“會不會就像清妃剛才說的,其實有人在背後指使她?”
“……”
最後一句猜測聲響起的時候,所有的竊竊私語聲都戛然而止。
因為要照清妃說的,那指使的人不就是太後?
“來人!”
突如其來的厲喝聲,是帝王!
他滿臉陰鷙,“把她拖出去,打——!打到她說為止,若是她一直不說,那就直接杖斃。”
桂嬤嬤大驚失色,“皇上,皇上饒命啊!老奴知道錯了,老奴不該殺人,求求您放過老奴吧!”
“拉出去!”
看得出來,帝王已經忍無可忍。
不過眾人也可以理解,畢竟這件事關乎他的母後和清妃,若是一直這麽不清不楚,對誰都不好。
而很顯然,桂嬤嬤是關鍵證人。
太後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一下子笑了出來,“看來,皇帝和清妃都不相信哀家啊。”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仿佛壓抑著怒火,又像是悵惘的歎息,“哀家就不明白,桂嬤嬤的口供不可信,那隻能說明她病急亂投醫,可你們為什麽非得懷疑哀家呢?”
夏清淺本來想說,現在又沒人說你,你緊張什麽?
可又不想在跟她繞口舌,浪費時間。
於是短暫的沉默過後,“太後娘娘,有一個問題我一直沒問過您,您覺得是誰給您下的毒?”
太後想了想,“哀家不知道。不過五年前的事情若真是王嬤嬤所為,那下毒的或許也是她。”
“噢……”
夏清淺笑了,“您不是問我為什麽懷疑您麽,我現在就可以回答您。”
太後臉色微變。
“那天晚上跟您聊完,出來詢問王嬤嬤的行蹤時,桂嬤嬤剛開口,屋子裏就傳來了您的尖叫聲。當時我們第一時間趕了進去,距離我們出來也不過片刻,這段時間不可能有人進去對您下毒手,所以即便您當時無法回答我的問題,但我也可以肯定,您不是突然被人下毒,而是早就中毒了。”
“恰好麒麟子的毒性半個時辰左右才會發作,這也印證了我心中的猜測。”
如果凶手真的是突然闖進去殺人,為什麽不用瞬間發作的鶴頂紅呢?
直接死亡,不是更好?
甚至如果不怕人發現的話,直接一劍割喉也並無不可。
所以,太後必然是早就中毒了。
“但麒麟子的時間特殊性,也導致了您的中毒時間隻可能往前推半個時辰。可是我和皇上與您談話的時間,大約也在半個時辰。期間我們一直在您身邊,不可能有人給您下毒,所以您中毒的確切時間,大約就在我們進門的那一刻——而當時,隻有王嬤嬤在您身邊。”
“如果是她做了五年前的事,如果她當真給您下毒,那她一定是為了逃跑,才給你下這種緩慢發作的毒藥,而非鶴頂紅——可是既然如此,為什麽她當時不尋個借口離開您身邊,甚至在您主動遣退她以後依舊沒有離開,反而回了房裏,被桂嬤嬤殺害?”
其實當時,桂嬤嬤說王嬤嬤回房休息的時候,她很擔心,那隻是王嬤嬤的推脫之詞。
人,怕是早就已經不見了。
後來發現太後中毒,她就更加堅定了這個念頭,以為王嬤嬤真的失蹤了,畏罪潛逃。
所以她離開鳳鳴宮之前,專程去王嬤嬤房裏拿了幾件貼身物品,就是為了找出此人行蹤。
可是結果……找到的卻是一具屍體。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過來,王嬤嬤並沒有撒謊,所謂的回房休息真的隻是休息而已。
或許……王嬤嬤根本不是這一切的關鍵,隻是一個被滅口的替罪羊。
“如果我沒有找到王嬤嬤的屍體,大概真的會一直懷疑她——畢竟,您當時那一番似是而非的話全部指向她,而她還忽然失蹤了。”
“這一切看起來就像是她早有預謀,提前察覺到了事情可能會敗露,所以給您下毒滅口,免得您想起那些和她有關的事,而她自己……則跑了。”
那麽她和蕭墨寒的精力,一定會聚集在查找王嬤嬤的下落,從而忽略真正的主謀。
不得不說,太後娘娘真是太聰明了。
狀似不經意的引導,模糊他們的調查方向,然後不動聲色的殺人滅口甩鍋,堪稱天衣無縫。
“可惜,我發現了她的屍體。”
“所以以上的一切推論都不成立,給您下毒的不可能是王嬤嬤。”
說到這裏,夏清淺定定的注視著**的人,眼底銳色分明,“可是,當時在您身邊的隻有她一個人,有機會給您下毒的也隻有她——如果不是她,又會是誰呢?”
伴隨著她最後一句話落下,周遭已是落針可聞的寂靜。
眾人麵麵相覷。
腦子裏不約而同的冒出一個念頭——在沒有其他人在場的情況下,如果不是王嬤嬤所為,那就隻剩下唯一一種可能性。
也就是,當事人自己。
所以,是太後自己下的毒?
想到這裏,眾人連大氣也不敢出一聲,神色愈發詭異。
沒想到,這一切竟然都是太後自導自演的一場戲。
更沒想到,原來清妃從這麽早的時候就開始懷疑太後。
今日這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
先是故意請來神醫,逼得太後不得不承認假昏迷。
再是以太後假昏迷的事,推導她偷了血玉扳指。
然後揪出殺人的桂嬤嬤,從桂嬤嬤的口供中,證明王嬤嬤一直在房裏。
就連逼問桂嬤嬤的幕後主使——看似沒有得到結果,卻也在桂嬤嬤變了又變的口供中,從旁佐證了太後的可疑。
到這一步,再揭開她最初懷疑太後的理由,才會顯得她這最終的推論不隻是推論,而是……顯而易見的事實。
“太後娘娘。”
女人輕緩而篤定的聲音再次響起,“您兩次中毒,就算您第二次是為了假裝昏迷——那個理由雖然牽強,但我也勉強接受了。可是第一次,您又是為什麽給自己下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