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兒,我跟你一起去。”

“……為什麽?”

“你這幾日早出晚歸,是為了躲我麽?”

“……”

夏清淺沒吭聲,反正即便她否認,他也不會相信。

蕭墨寒唇角扯出幾分笑意,“淺淺,你應該知道,我答應讓你自由出宮不是為了這種結果——如果每天都見不到你,我可能會後悔這個決定。”

後悔?

他每天時時刻刻陪在毓秀身邊,就連奏折都讓人挪過去批了,有什麽好後悔的?

她不在宮裏不是正好麽,省得他糾結該怎麽哄她。

她眸光疏淡,落著幾分嘲弄,“幾天前我問你是不是怪我的時候,你說不怪——或許你當時說的都是話,但其實我們心裏都清楚,即便你極力想要忽視,可是在你親手殺了玉嫻以後,你對我和對毓秀的心理,一定會發生變化。”

比如對毓秀,多了幾分愧疚。

比如對她,少了幾分愧疚。

這就直接導致了他如今整天陪著毓秀,卻不需要對她提起隻字片語——如果是玉嫻的事情之前,他至少還會顧忌她的感受,強行解釋幾句。

雖然她也沒那麽稀罕,可他的態度又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何必這麽麻煩呢?”她眼底覆著一層朦朧的笑意,“你去照顧你的毓秀,我既不會跟你吵鬧,也不會再離宮出走,我們就這樣各自安安靜靜做自己的事,不好嗎?”

蕭墨寒臉色僵了一下。

【在你親手殺了玉嫻以後,你對我和對毓秀的心理,一定會發生變化。】

她說得對。

雖然極力想要忽視,雖然口口聲聲說不怪她,但他這些日子確實更顧慮毓秀的感受。

喪母之痛,對於那個本就羸弱的女人,是無比沉重的打擊。

“夏清淺……”

他蹙眉想說什麽,眼角的餘光卻注意到遠處朝著他們走來的女人,一襲白衣翩然柔弱。

他眼皮一跳,幾乎是立刻沉下臉朝她走去,“這麽冷的天,你出來幹什麽?”

夏清淺眼睫顫了顫,唇畔扯出寥寥的弧度。

空氣中的脂粉香隨著毓秀的靠近逐漸濃鬱,她厭煩的皺了下眉,轉身便想離開。

身後卻響起含笑的聲音,“抱歉驚擾了皇後娘娘,不過曉月說我氣色不好,所以抹了點胭脂和香水,不知道娘娘對這味道會如此敏銳。”

其實夏清淺有想過,她再見到毓秀的時候會是何種場景。

憤怒怨懟甚至仇恨的,她都想過,卻唯獨沒想過對方會是這種若無其事的樣子。

是恨到了極致,掩飾了該有的恨意麽?

她回頭看了毓秀一眼,麵無表情的咀嚼著那個名字,“曉月?”

毓秀衝著她笑了笑,“是新來的伺候我的宮女,我給她起的新名字。”

蕭墨寒眉頭蹙得更緊。

夏清淺嗤笑,“死了還不忘膈應人呢?”

毓秀不卑不亢的看著她,“皇後娘娘想多了,隻是過去曉月對我很好,我想紀念她而已。”

“行。”

夏清淺也懶得跟她廢話,“那你好好紀念吧。”

說罷,她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蕭墨寒看著她的背影,原本想跟上去,隻毓秀忽然伸手拉住他,“我有話跟你說。”

蕭墨寒眉頭擰成了一個結,隱隱透出幾分不悅,“這些天你病得很重,所以我一直陪著你。現在你既然能獨自出來,想必身體也恢複了些,有什麽話等我回來再說吧。”

所以陪著她,隻是因為她病得很重麽?

毓秀微微咬住了舌尖,“你不是想擺脫我麽,現在我想通了,所以想跟你談一談。”

男人身形一頓。

…………

夏清淺去了風月樓。

接待她的還是上次那個無情,他依舊穿著一襲紅衣,眉梢眼角都透著一股子妖冶的風情。

可是仔細看,又似乎帶著幾分不同。

“這才多久,姑娘的夫君又做錯了什麽事,需要您稍稍的報複一下嗎?”

熟悉的話,拉回了她的思緒。

她想起上次來的時候,是她跟蕭墨寒剛剛和好,可那個男人放不下心結。

【他隻是從前欺負過我,如今他後悔了,我也原諒他了,可他似乎過不去自己那一關,不肯原諒自己,所以我就當是滿足他——報複他一下吧。】

所以她才來了這裏。

沒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是真的買醉來了。

那個口口聲聲要跟著她出宮的人,終究是沒有出現。

夏清淺彎了彎唇,“不啊,我還不能自己想來嗎?”

無情挑眉,“當然可以,歡迎之至——來人,拿幾壇上好的女兒紅來,我陪姑娘喝幾杯。”

夏清淺,“……”

每次都不忘賣酒。

她嘖了一聲,也沒有阻止,一杯接一杯的往嘴裏灌,辛辣的滋味好像稍稍掩蓋了心頭的澀意。

蕭墨寒進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元修說她在風月的時候,他是真想捏死這個女人。

尤其是當他踏入風月樓的那一刻,親眼看到她坐在一個男人身邊笑如春風,而男人還時不時的給她遞點食物酒水,他的怒氣終於達到了巔峰值。

不是白炙,不是向風華,是別的男人。

長得像個女人般妖豔,大約也會是她喜歡的類型。

好像隻要是個長得好看能入眼的男人,她都不會拒絕。

想到這裏,蕭墨寒的臉色霎時陰沉到極致,體內的鬱氣橫衝直撞,仿佛隨時會壓製不住。

“夏清淺!”

他走到她身旁,冷冷盯著她。

女人像是醉了,反應遲鈍的沒有馬上抬頭。

倒是她身旁的男人看向他,還笑著跟他點頭。

蕭墨寒根本沒空理他,看著那個還在喝酒的女人,冷峻的眉骨突突的跳了兩下。“夏清淺。”他俯身時還能聞到她身上的酒氣,“是不是非要關著你,你才能安安分分不搗亂?”

女人這才抬頭,茫然的看著他,“你誰啊?”

她看著他近在咫尺的麵容,不悅的推了他一把,“靠我這麽近,想吃豆腐是不是?”女人秀氣的眉頭緊擰,“小心我讓我相公……那個討厭鬼弄死你!”

從“我相公”到“那個討厭鬼”,她說的明顯都是同一個人。

蕭墨寒臉色一黑,“既然你相公是個討厭鬼,你還找他弄死我?”

女人皺眉,“他討厭,你也好不了多少。”

蕭墨寒,“……”

他冷著臉直接把她抱了起來,不顧她的反抗,闊步朝外走去。

可是女人掙紮得厲害,又毫無章法,上馬車的時候險些掉下去。

他終於忍無可忍,“夏清淺,信不信我把你丟下去?”

“你丟啊,我怕你不成?”她嫌棄的道,“你這個登徒浪子!”

登徒浪子?

蕭墨寒被她胡言亂語的話氣笑了,“你夫君抱你也算登徒浪子,那你剛才跟別的男人喝酒怎麽不說人家是登徒浪子?你認識他麽,知道他是誰麽,看得出他對你有沒有非分之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