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沒想到她會提到這個,白炙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絲複雜。
保存屍體不腐並不是什麽難事,也不需要耗費他多大的力氣。
可是,看著她不到半個月就瘦得脫了形的下巴,卻不知道要不要點頭。
如果點頭,如果到最後還是失敗,那希望破滅的那一瞬或許會直接要了她的命。
可如果他搖頭……
“好,我答應你。”
如果他搖頭,她也可以找別人,如果沒有人幫她,或許現在就會要了她的命。
早在很多年前間,他跟向風華一點一點的看著她走過來,也一點一點的見證了一個事實。
蕭墨寒就是她的命。
…………
夏清淺一路趕往南疆,甚至用上了靈力,不眠不休。
她跟白炙說,她可以救回蕭墨寒,可是……死而複生這種事,她還從來沒見過。
她其實一點點的把握也沒有。
她不願意承認他死了,她把自己封閉在隻有他的世界裏,她覺得這樣他就好像真的還在她身邊。
可是她也知道,再這麽下去,他要壞掉了。
所以她必須要趕快找到救他的辦法。
就這樣接連趕路之後,鎮南王看到她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憔悴的像是隨時會死去。
他也聽說了蕭墨寒的事,不由感歎這兩個人真是命運多舛,“聖女,人死不能複生,何必強求呢?”
“不……”
她堅定的搖了搖頭,目光灼灼,“來之前我算了一卦,他還有活過來的希望,隻要我來南疆找你。”
不知道是神域之門終於已經開啟過的緣故,還是白炙給的那顆蛟珠終於讓她恢複靈力的緣故,總之先前廢太後說過的關於她算卦的能力也終於得以應驗了。
她神奇的感覺到了那卦象上的內容是真的,至於到底和神域有什麽牽扯她也不明白。
或許……是青華太子?
可是如今她顧不得去想這許多,所有的事情都沒有他醒來重要,她可以以後慢慢的問他。
“鎮南王,求你。”她哀慟的道,“我不可以沒有他。”
“哎……”
鎮南王歎了口氣,“陛下身死魂未滅,要讓他醒來必須要要將他失散的魂魄全部尋回,而穿梭時空時的生死是完全不可控的,聖女當真要冒這個險嗎?”
生死不可控,就代表她或許會死。
可是……既然有了我希望將他救活,她怎麽可能不願意冒險?!
夏清淺眼神大喜,“要,要!求鎮南王告訴我,如何才能尋回他的魂魄?”
鎮南王沉默了一會兒,取出隨身攜帶的一個手環,無奈的道:“早就知道聖女會來,也早就知道聖女會做這樣的選擇,東西已經準備好了。本王隨你一道去西涼走一趟……去你們的皇陵。”
…………
半個月後,麒麟山。
皇陵所在的麒麟山,也是龍脈所在,廣袤的望不到邊際,四周雲層拱動恍如仙境。
皇陵密室內,四周長明燈分毫不動,燭芯安安靜靜的燃燒著。
兩側坐著一黑一白兩道人影,分別是鎮南王和白炙。
而中央,赫然躺著一男一女。
鎮南王空寂而悲憫的聲音在墓室裏不徐不疾的響起——
“魂魄四散,無法聚攏。”
“聖女若是要將其找回,須以血肉之軀橫跨時空,曆經數次輪回之痛。”
“這是本族聖物聚魂器,找到他,讓他心甘情願的對著聚魂器說出——我願意。”
夏清淺頭很疼,全身都疼。
四周巨大的氣流碾壓著她的身體,好像隨便一陣風就能撕開她的血肉,呼嘯而過的巨大的黑洞隨時要將她吞噬,她根本無法睜開眼睛,隻能任由自己的身體不斷的下沉再下沉。
唯獨手腕上戴著的環狀物——聚魂器,被她緊緊的捂在左胸口。
她終於,可以找到他了。
把他救回來以後,她一定要好好的跟他道個歉,好好的抱著他,問他為什麽這麽傻。
【所有人都以為國師和彩衣沒能給他下藥,殊不知,他是真的中了藥,隻是憑著一顆愛你的心,死死抵抗了藥性,即便是死也不願傷你半分。】
【國師的神域之力已經覺醒,若是不趁這個機會把他消滅,你一定會死在他的手裏。所以他假意服下他們給的情緒藥,假意與他們合作,為的就是將他們一舉殲滅。】
【可他舍不得傷害你,也知道傷了我你一定會恨他,所以開啟神域之門明明需要的是我的死亡之血和你的魂魄,可他硬生生阻擋命運騙過了天道——他安排我假死,保全你完好無損,代價就是所有的痛苦全部加諸在他一個人身上。】
【所以,他才會死。】
原來是這樣。
原來這才是所有的真相。
她還怨過他怪過他,可是這個男人為了保護她,寧願自己去死。
夏清淺緊緊閉著眼睛,卻依舊滿臉淚水。
終於,在她意識混沌之際,周圍撕扯著她的颶風逐漸停下……
她,進入了新世界!
可是沒等她回過神來,隨之而來的,卻是更尖銳的物體刺入皮膚!
夏清淺憑著本能,一下子掀翻了身上的巨物。
過激的動作讓她哇的吐出一口血,睜開眼睛,再往後頸一摸,是更多的血!
而剛才被她掀翻的巨物,赫然是一隻黑熊!
夏清淺盯著對麵狂躁憤怒的黑熊,腦子裏警惕的繃著一根弦,目光一瞬不瞬,然而被輪回折磨的身體此刻劇痛不已,四肢百骸都在叫囂著斷裂般的痛苦。
就在此時——
“什麽人?”
低沉而熟悉的嗓音,驀然在十米開外響起,隻是比她聽慣的那一道多了幾分青澀的氣息。
這是……太子蕭墨寒。
夏清淺顫抖著捂住手腕上的聚魂器,眯著眼睛、凝著眸光,遙遙的朝他看過去。
隔著時空,隔著輪回,隔著生死。
視線逐漸被模糊,不知是疼的,還是……
四目相對,周圍的一切都成了背景板。
那張熟悉俊美的臉從記憶深處竄出來與眼前的人重疊,他墨色的瞳眸依舊亮如曜石,她怔怔的看著,卻甚至不敢想,還能看到他睜開眼睛看著她的樣子。
活生生的,十七歲的,蕭墨寒。
夏清淺視線越來越模糊,喃喃的動了下唇。
“蕭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