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是女人,她甚至比徹夜更清楚尉勉的身手,說句不太好的話,尉勉就算真的摔下去也輪不到她來救吧。

其實徹夜在不經意間就已經落入了初夏事先既定好的計劃中,甚至還在不經意間當了初夏實現計劃的“催化劑”,一不小心,她的舉動就成為了幫助初夏成功最關鍵的一步。

所以,初夏是用她肚子裏的這個孩子,和她的命,來下了這場賭注。

一想到自己肚子裏現在很有可能已經有了一個生命的存在,徹夜下意識抬起手覆上了自己的小腹,心,像被刀子割一樣疼痛。

既然尉勉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和初夏發生關係,他還那麽堅定的要讓初夏生下這個孩子,對於初夏來說,她已經算是得到了尉勉的一部分心,難道這樣她還不滿足嗎?

難道她真的要把尉勉完完全全搶過去才肯罷手嗎?

徹夜怎麽也沒有想到,初夏自己不要命就算了,為了達到目的,竟然連自己孩子的命都不顧了。

自從知道自己可能已經有了孩子以後,徹夜就已經開始對這個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孩子產生了母愛和憐憫之心。

可是初夏呢?難道她連最本能的母愛都沒有嗎?她怎麽能對自己的孩子做出這種事情?

所以,她之所以要“多此一舉”的去救尉勉,一小部分原因是想讓尉勉感謝她的“奮不顧身”,更重要的原因是要用這個隨時可能失去生命的孩子,來牽製住尉勉,讓尉勉因為愧疚甚至是為了贖罪,而不得不留在她身邊嗎?

想到這裏,徹夜抿了抿唇,感覺自己呼吸有些不順暢,小腹也傳來一陣陣刺痛。

這種感覺就好像她肚子裏的孩子聽懂了她的想法,在抗議一樣。——抗議她想到如此慘無人道的一幕。

不知道為什麽,從尉勉抱著初夏離開,一直到她坐著沐彥的車來醫院這麽長的時間,徹夜都沒有往這些地方想過。

現在剛一走進醫院,走進這個見證著生老病死的地方,這一切的猜想就全都出現在了徹夜腦海中。

將近十年前,當徹夜親眼看到自己母親臉上被蓋上白布的那一刻起,她對生命這個東西就特別特別的珍惜,也特別害怕死亡。

她甚至有時候就連感個冒,都會胡思亂想自己會不會就這樣死去。

在這事前,雖然徹夜不知道初夏的具體計劃是什麽,但她多多少少能從初夏的言談舉止中猜出來她不會就這麽善罷甘休的。

現在竟然真的都被她給猜中。

可是,在這一刻,徹夜想的不是要去責怪初夏,也不是想著要怎樣去和尉勉解釋,甚至其他什麽都沒有想,唯一想到的,竟然是對初夏的愧疚。

徹夜愧疚,既然早猜到了初夏會有計劃,她為什麽不阻止,為什麽要這麽膽怯,為什麽寧願對尉勉不冷不熱也要忐忑的等待初夏來“宣判”他們的結果。為什麽她永遠在所有的事情上都是那麽的被動,為什麽她要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發生。

初夏要把尉勉搶回去,那她就把尉勉拱手相讓就好了。如果初夏要把她趕出尉勉家,那她就自己搬出去好了。如果初夏惦記這“尉勉太太”這個頭銜,那她就早早的和尉勉離婚就好了。如果早知道初夏終歸會出現在尉勉身邊,那她就讓時間倒退,就讓自己從來都不曾認識尉勉好了。

可是初夏她,為了這一切,為什麽要用她肚子裏的寶寶來做賭注?

如果徹夜早知道她現在擁有的關於尉勉的這一切,會讓初夏想要要用命,甚至還有她孩子的命來換的話,那她寧願一聲不吭的退出。

她退出,不代表她不愛尉勉,也不代表有多麽害怕初夏。

隻是因為,徹夜她怕死,怕自己死,也怕別人死,怕自己的孩子死,更怕別人的孩子死。

像她這樣把生命看得如此重的一個人,這輩子注定會失去很多,放棄很多,甚至會失去很多還沒有來得及努力就放棄的東西。

但至少,她能保護自己最珍視的生命,也能保護別人的。

可“早知道”這個詞卻包含著太多太多的遺憾,也代表著造成這一切遺憾的東西,再也回不到從前的樣子。

嗯,這一次,她是真的輸了。

試想想,如果剛才發生的那一切全都顛倒,換做是初夏要推尉勉下樓,而她要去救尉勉的話,憑借著她對尉勉那並不亞於初夏對尉勉的感情,她一定也會奮不顧身的去救尉勉。

可如果當她確定了她肚子裏真的已經懷上了寶寶的時候,徹夜捫心自問,也許她在衝出去救尉勉的那一瞬間會多一些的猶豫,或者是在保證自己安全的情況下,盡量給尉勉一些支撐,甚至她根本就不會去救尉勉。

因為,她可以為了尉勉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但她肚子裏的寶寶不行。就算寶寶現在還沒有成形,但她卻不會用一個人的命,去換另一個人的命。

同樣是要做媽媽的人,徹夜怎麽樣也不能理解初夏為什麽會把自己的孩子置於如此危險的境地——更何況,這一切還是她自導自演的異常苦肉計。

小時候的生活環境,加上自己的身世,造就了徹夜在麵對感情的時候,多了幾分理性的判斷,或許,這樣的她,在到了要說“再見”的時候,會稍微沒有那麽痛苦吧。

徹夜正想到這裏,還沒有想好要怎麽開口和尉勉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尉勉的聲音卻率先傳入了她的耳中。

“你怎麽來了?!誰讓你來的?!”

尉勉話畢,徹夜站在原地的身子突然輕輕顫抖了一下。

不知道為什麽,徹夜竟感覺此時尉勉身上散發出來的感覺,和她第一次從尉勉家離家出走前一夜傷害她時的尉勉,是完全一樣的感覺。

那一夜距離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個月,當初尉勉為什麽會那麽殘忍對待她的理由,徹夜基本上已經不記得了,但那時候尉勉的表情和他盛怒時的狀態卻讓徹夜怎麽也忘不掉。

所以,在兜兜轉轉了三個月之後,尉勉對她的態度又重新回到了當初那個樣子了嗎?

想想也對,初夏她不惜生命不惜肚子裏寶寶的生命下了這麽大一個賭注,要是沒有造成這樣的局麵,那她那些努力不是白做了麽。

徹夜再次抿了抿唇,稍微平複了一下心情後,這才緩緩開口。

“我……我來……看看初夏……怎麽樣了……”

“徹夜你說你這樣假惺惺的有意思嗎?!”沒等徹夜把話說清楚,尉勉倒是情緒激動的先搶過了話語權,“你走!你想看初夏,初夏可不見得想見到你!”

雖然徹夜心裏明白,眼前這一切全都是因為她的無心之舉造成的,甚至還有大部分原因是因為初夏故意自導自演的結果。但隻有她這麽想有什麽用,從尉勉的態度就看得出來,關鍵是,他並不這麽想。

徹夜心底突然油然而生一抹羞愧的感覺,就好像自己已經沒臉再在這裏見到尉勉了一樣。

盡管知道自己接下來說的每一句話都有可能會碰壁,但隻要一想到自己已經下定的決心,這次就算是被尉勉打著趕出去,她也要一口氣把想說的話全都說完。

就算徹夜並不願意承認,但是在她心裏還有更重要的一個原因,那就是,直到現在,她依然還堅定的認為,隻要尉勉是真心愛她的,那麽他就一定不會被初夏這點小把戲給蒙蔽住雙眼。

與其說她是來和尉勉道別的,倒不如說,她是來做最後一次努力的。

“我隻是……想知道……初夏現在的情況到底怎麽樣了……還有……她肚子裏的寶寶……是不是沒事……”

“寶寶?!嗬!”在隔著五六米的距離間,尉勉冷笑出聲,“你說寶寶呢?!如果換做是你懷孕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你能保住你的寶寶嗎?!”

尉勉的話讓徹夜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初夏的寶寶很有可能保不住這件事,徹夜多多少少能猜到一點。所以,真正讓她抖了那一下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尉勉親口確認了初夏已經失去了肚子裏的孩子,而是因為尉勉竟然用她來打了這個比方。

徹夜咽了咽唾沫,隻感覺自己的喉嚨幹啞無力。

她一遍又一遍的在心裏幫尉勉“開脫”到,要是尉勉知道她可能也懷孕了,他是不是就不會那麽說,不會那麽“詛咒”他們的孩子了。

嗯,徹夜心想,一定是這樣的。

尉勉他那麽希望她能給他生個孩子,想必他也是氣急了才會說這樣的話吧。

不過,初夏失去孩子這個消息不僅尉勉不能接受,就連徹夜都不能接受。

盡管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加入到初夏挑起來的“戰爭”中,但這畢竟是他們大人之間的事情,就算初夏的心眼再壞,她肚子裏那個孩子都沒有任何錯。

孩子永遠都是無辜的,為什麽它還沒有成型就要遭受這樣的痛苦?

在初夏“出手”之前,她能早點站出來阻止她,就算阻止不了初夏接下來重新擬定的計劃,至少能把這個孩子的命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