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這麽多不就是要讓我跟你離婚嗎?!”尉勉轉向徹夜,眼裏噴出的火花恨不得就地把徹夜燒化,“好啊!那就離吧!對你這種狠毒到這個份兒上的女人,難不成我尉勉還會拖泥帶水嗎?!”

“那最好”,徹夜淡然的看向初夏,再淡淡然的說,“早日康複,再見。”

說完最後一句,徹夜既感覺自己的心被堵得厲害,又感覺它像是瞬間被掏空了一樣,特別難受。

當說到“再見”這兩個字的時候,盡管徹夜很明顯是衝著初夏說的,可她哪裏有要和初夏說再見的必要?實際上卻是對尉勉說的。

隻是,她不敢去看尉勉的眼睛,更不敢衝著尉勉說,她怕當自己這點小心思被自己的眼睛發現後,會哀求自己的真心,不讓自己離開。

和徹夜不同,尉勉不但沒有一丁點放鬆的感覺,情緒波動反而更大。

就算沒有愛過,難道連最後一句“再見”,徹夜都舍不得跟他說嗎?

“等一下!”

尉勉出聲,就連他自己都被嚇了一跳。他搞不懂在認清了徹夜的本來麵目後,他對這個女人還有什麽放不下好留戀的?

而事實上他就是放不下就是那麽賤!他又有什麽辦法?!自己根本不受控製啊!

聞聲,徹夜立即停住了腳步,但卻沒有回頭,心裏的複雜程度不亞於尉勉。徹夜不知道尉勉叫住她是要說什麽,但她心裏卻該死的出現了一絲絲的期待。

期待尉勉會開口挽留她——盡管她知道這並不太可能。

不過,就算尉勉挽留了又怎樣?她應該回頭嗎?夾在他們中間的初夏又該怎麽辦?

但是當尉勉的聲音再次傳入她耳中的時候,她總算是知道自己想多了。

“我會讓律師聯係你。”

愣了大概有五秒,為了不讓徹夜看出他的不舍,尉勉好不容易才硬著頭皮相處了這套說辭。

律師?

“你要……”徹夜心裏咯噔了一下,遲疑,說,“你要起訴我……故意傷人?”

尉勉愣住。

這不過是他隨口找的一個托詞,哪裏有要起訴徹夜的意思了?

的確,在尉勉的意識裏和徹夜親口承認的話中,都涉及到徹夜是故意把他從樓梯上推下來的,要不是徹夜這麽一說,尉勉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打心眼裏根本就沒有想要讓徹夜因為這件事而付出代價的意思。

如果他真心想要讓徹夜受到懲罰的話,憑借他尉勉的身份權勢,還需要動用律師來起訴嗎?

狠話已經到了嘴邊,可當尉勉的眼睛掃到徹夜那瘦弱得連風都擋不住的背影,和那件隱約還在往下滴水的睡裙,尉勉還是控製不住,心軟了。

尉勉想,幸好徹夜此時是背對著他的,不然要是他眼睜睜看著徹夜身上那些被他弄出來的傷痕,讓他怎麽能狠下心說再見?

“律師隻會因為離婚的事情聯係你”,尉勉強裝鎮定,“怎麽說也是我提出的離婚,再怎麽不濟,我暮光集團也不會虧待你。”

尉勉言下之意,就算徹夜做了很多錯事,但好歹他們也結婚一場,對於堂堂暮光集團來說,付她一點贍養費還是付得起的。

“不用了,你那些財產什麽的,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一份都不會要你的!辦手續那天你直接聯係我就行了。”

最後一個字還沒有說完,徹夜便提起腳步匆匆離開,好像生怕尉勉會叫再次叫住她,她更怕自己再不走就真的走不掉了。

“我期待我的律師幫你把贍養費後麵的幾個零數清楚之後,你還能像現在這麽有骨氣的說不要。”

尉勉原本以為自己這麽說徹夜一定還會停下來再跟他爭幾句,可徹夜卻就這麽走掉了,連任何停頓都沒有,就連背影裏都看不出任何因為這句話而受到刺激的感覺。

終於,在這一刻,尉勉的心徹底被掏空。

此時的他除了能就這麽靜靜的看著徹夜離去的背影,竟然什麽也不能做。

不能傷感,不能難過,不能報以希望,不能再出聲叫住她,不能憤怒,不能謾罵,不能仇恨。

就連他最想要說的一句“再見”也不能說。

這個女人,就這麽突如其來的離開了自己的世界,正如她三個月前突如其來的出現在自己的生命中那樣。

都這麽讓他手足無措,難以釋懷。

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看著徹夜離開的背影,直到那個瘦弱的影子消失在走廊盡頭,尉勉依然沒有從這突如其來的分別中回過勁兒來。

就算徹夜已經灰溜溜的退出了這場“戰爭”,但眼前這一幕多多少少還是讓初夏心裏不太舒服,於是她朝一旁的護士遞了個顏色。

“尉總,病人現在的情況還不是很樂觀,需要趕緊送往監護室,您看……”

護士試探性的詢問讓尉勉艱難的轉過身來,淡淡然吐出兩個字,“走吧”。

昂著頭挺著身板倔強的從走廊離開,無論無論怎樣,徹夜也不希望自己最後留給尉勉的形象,是一個會被他看輕的背影。

艱難的走過長長的走廊,終於好不容易走到了拐角處,徹夜就好像剛才為了“繃麵子”,用掉了渾身力氣一樣,雙腳一軟,整個人瞬間就無力的蹲坐了下去。

徹夜原以為在她蹲下去的那一瞬間會觸碰到那冰涼的地板,可是沒想到,等到她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竟然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是沐彥。

剛才把徹夜送到走廊口之後,沐彥就一直在拐角處等著她,所以才能在徹夜摔下來的第一時間就把她接住。

此時正值深夜,醫院裏來回走動著的人並不多,空曠,安靜。等在拐角處的沐彥自然是聽到了徹夜與尉勉和初夏講話的全過程。

剛才在車上,尉勉之所以不想帶徹夜來醫院,一方麵是因為徹夜穿著那件濕睡裙容易感冒,身上的傷也需要立即處理。

另一方麵,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沐彥知道,徹夜雖然嘴上說是來和尉勉道別的,但從她前幾次離家出走最終又跟著尉勉回去的“前科”來看,沐彥心想,徹夜這一回去,十有八九又是走不了的了。

而徹夜剛才那堅定得不能再堅定的語氣卻著實是嚇到了沐彥。更讓沐彥不敢相信的是,徹夜為了能讓尉勉毫無眷戀的放她走,竟然還說了那麽多那麽狠的話。

尉勉現在因為初夏受那麽重的傷被蒙蔽了雙眼,這挺正常的,但這並不代表他就聽不出徹夜那些狠話十句就有九句都是編出來的,甚至她還不惜把自己貶低成那樣。

細細想來,沐彥感覺他似乎有點能理解徹夜在車裏時那完全沒有波瀾的淡然神情了。

無論是麵對感情還是別的什麽,有的人口口聲聲說自己已經放下了,沒有了任何留戀,但卻依舊為此食不下咽、睡不安寢,所有的態度和行為表現出來的,都是依然還在乎的意思。

沐彥很慶幸,這一次他終於不用生活在每天都在擔心尉勉會來把徹夜帶走的陰影中了。

突然觸碰到的懷抱讓徹夜心裏本能的一驚,整個人從上到下劃過一絲警惕。但當她一抬頭看到沐彥的時候,心都軟了。

眼前這個人終於能讓她放下所有的防備,肆無忌憚的依靠了——這就是親人的力量。

看著自己在碰到徹夜那一瞬間,徹夜反饋給他那像是隻受了驚嚇的小動物的模樣,沐彥皺著眉,整顆心抽疼得厲害。

“徹夜,從今天起,慢慢開始熟悉我身上的味道好嗎?這樣的話,就算是在漆黑的夜裏,你也會循著我懷裏的溫度,找到回家的方向。”

沐彥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拂動徹夜那濕漉漉的長發。

可徹夜用來回應他關心的舉動,卻是將身子很警惕的往相反的方向挪了一下,並晃了晃腦袋,讓自己的頭發從尉勉手中脫離開。

完全沒有想到在這種時候徹夜對他的防備心還那麽重,沐彥那隻伸出去拂動徹夜長發的手掌像還沒有回過神一樣,依然愣在半空中。

一瞬間,沐彥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樣,各種滋味全都浮上心尖。

不知所措的愣了足足有十秒後,沐彥終於收回了那隻手,看著徹夜,既溫柔又有些無奈的開口,“你對你弟弟就是這麽不友好的嗎?想不到我在被迫接受了是你親弟弟的現實之後,還要受到你這麽殘忍的冷落,我吃了這麽大的虧還找不到地方說理,真是世態炎涼啊!”

“撲哧!”

沐彥此話一出,徹夜立馬收起了心裏的悲哀,不禁笑出聲來。

看著沐彥故意都她開心的樣子,徹夜心裏瞬間劃過一絲暖流,這才意識到剛才自己不經意間的那個小舉動或許是傷害到了沐彥。

但沐彥這一番話同時也讓她感覺到了來自“家人”的溫暖。

或許每一個人對於“家”和“家人”的理解都不太一樣,但對於此刻的徹夜來說,家人在她眼中的定義就是,就算你在不經意間傷害到了他,他也會毫無保留的用他的關心來溫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