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不會是因為愛吧?

如果沐丞和初夏之間不是因為存在什麽利益使然的交易的話,那沐丞唯一會幫初夏的理由就是,他對初夏的愛已經深到就算初夏對他做了那麽多傷他那麽深的事情,他還是會義無反顧幫她的地步。

如果真的是因為愛,沐丞又怎麽可能接受自己心愛的女人設計出讓自己從那麽高的樓梯上滾下來的戲碼?

沐彥越想越覺得事實很有可能就是他推斷的那樣,但又老是想不明白中間的幾個漏洞。

不過照現在看來,他到寧願相信沐丞是因為和初夏達成了什麽交易才會幫她的,不然的話,他真覺得自己這個父親不再是他原本意識中的那個他了。

為了不讓徹夜擔心,沐彥沒有再在外麵多逗留便回到了醫生值班室,見徹夜的傷口隻是些皮外傷,並且也已經被處理好了之後,他便帶走了徹夜。

另一邊,尉勉和護士一同把初夏送進了單間的重症監護室裏。

一路上,初夏和尉勉說了好多話,基本上都是誇自己又不會被覺得刻意的話,和說徹夜這樣好那樣好但卻能起到讓尉勉對徹夜更加厭惡的話。

或許是對這場“戰爭”的結果很自信,又或許是對徹夜的放手感覺很踏實,來到病房,初夏並沒有再繼續黏著尉勉讓尉勉感覺到她的刻意,反倒像是長舒了一口氣一樣,和尉勉隻是隨意搭了兩句話之後,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事實上,初夏也的確因為這場“戲”而受到了創傷,再加上又折騰了那麽久,她也真的是挺累的。

局麵已經被她撥弄成了現在這番田地,難不成隻在她睡一覺的功夫裏徹夜就能扭轉乾坤嗎?

況且,徹夜好像根本就沒有給自己和尉勉留任何餘地,那她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初夏睡過去了之後,尉勉並沒有繼續坐在初夏身邊,和初夏有些距離的沙發上,似乎有一種要刻意和初夏保持距離的感覺。

剛才初夏還醒著的時候,尉勉和她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他心裏都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可現在初夏一睡著,房間裏突然靜了下來,他卻聽到了自己的心慌亂的聲音。

坐在沙發上,尉勉把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全都在腦袋裏重新過濾了一遍,但至今他都不能接受徹夜已經離開他了的事實。

關於他和徹夜吵架的內容,他對徹夜說的狠話,徹夜對他說的狠話,徹夜狠心把他從樓梯上推下來,徹夜承認她是故意推他的,徹夜和他離婚,徹夜否認懷孕,徹夜的人品,等等等等。

這些現在尉勉全都不想去想,也不想管。他總覺得現在隻要一想這些,他的腦袋就像是快要炸開的感覺。

充斥在腦海中的片段太多太多,讓他根本捋不清楚,更不知道該從哪裏下手。他隻知道,現在徹夜雖然已經離開了,但他們還並沒有辦理離婚手續,在這期間,等他完全平靜下來之後,還會有很長時間能去想這些事情。

說不定,現在他因為被怒氣蒙蔽的很多想法到了平靜下來的時候仔細一琢磨,根本就是不堪一擊的。

甚至他還想過,也許他和徹夜並不會就這麽結束的。

和這些相反的是,自從徹夜離開之後,不停在他腦海中盤旋著的,竟然是初夏!

而罪魁禍首不是別的,正是徹夜臨走前說的那句,初夏其實一直都是愛著他的。當周圍所有的喧囂全都靜了下來的時候,這句話的效應在尉勉心裏好像又變得更強烈了一些。

既然是徹夜離開之前下定決心說的話,那這句話的真實性肯定毋庸置疑。而尉勉隨即便感覺到了徹夜這句話給他帶來的巨大的壓力。

現在想起來,尉勉依稀記得,那天在公司,初夏在會議室跟他相認的時候,的確是說了很多她對他的感情,和要回到他身邊的話。

但在這之後,初夏再也沒有提過她對他的感情,甚至還很刻意的澄清她對他已經沒有了任何感情。

這讓尉勉很自然的就沒有再往那個方麵去想。

所以如果要給徹夜那句話一個合理的解釋的話,那麽初夏最初一定是想要回到他身邊,但後來她感覺到了他和徹夜之間的感情已經很深了,所以不得不放下心裏的情愫。

而在之後的日子裏,初夏不僅僅要和徹夜生活在同一屋簷下,還要忍受他和徹夜成天在她眼皮子底下卿卿我我。

這些也就算了,關鍵是,在這麽受刺激的情況下,初夏還能舍身救他,不用問,初夏在救她的決定中,“愛情”這個東西一定是占了絕大部分的比重。

所以,初夏是因為愛他才救他的?

對初夏這個女人,尉勉自認為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情,已經夠讓他用幾輩子都還不完,現在他又知道了初夏的心意,讓他怎麽還能像以前那樣對待初夏?

因為他,初夏從懸崖上摔下來隻剩半條命。因為她,初夏不得不和沐丞結婚。因為她,初夏忍著心裏的感情在徹夜眼皮子底下生活了那麽久。因為他,初夏從樓梯上摔下來。因為他,初夏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因為他,初夏這輩子都失去了做媽媽的機會。

他欠了初夏那麽多,能是一句道歉一句感謝就能彌補得了的嗎?

所以,一般來說當“劇情”進展到這個份兒上了,如果他還不把初夏的後半輩子給“負責”了,是不是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如果說初夏對他並沒有“愛情”以外的感情,等到初夏出院了之後,他可以給初夏這世上最好最優越的生活,讓她後半身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

但現在徹夜讓他知道了初夏對他的感情,難道他還要厚著臉皮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嗎?初夏都因為他受了那麽多傷害,如果他再開口對初夏說一句拒絕的話,他能保證他不會想要把自己揍得滿地找牙嗎?

的確,對於他尉勉來說,從來就沒有什麽東西是他想要而得不到的。而那些他不想要的東西,他也不需要任何理由就能丟掉。

但是當這些放到初夏身上,卻全都起不了作用。

在遇到徹夜之前,初夏是他最愛的女人,也是他的初戀。就算在愛上了徹夜之後,初夏在尉勉心中依然占據著很重要的一個部分。

對於這樣一個女人,他除了愧疚,虧欠之外,剩下最多的,就是不忍。

尉勉起身,緩緩走到窗台邊,看著月光照在初夏的臉上,眼前這個場景,讓他的人生字典中第一次出現了這個詞——崩潰。

尉勉試想,事到如今,就算初夏找借口否認她的感情,想必他也不會再讓初離開自己的身邊。不然的話,他哪裏還有臉麵對初夏,麵對自己的人生?

但隻要一想到自己的後半生都要和初夏一起渡過,尉勉除了能用“崩潰”這個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找不到任何字眼。

尉勉承認,盡管他現在很痛苦,但隻要過了這段時間,他一定也能接受沒有徹夜的生活。但這並不代表他能接受和初夏過一輩子。

在沒有了徹夜之後的生活,尉勉想,自己可能會再遇到心愛的人,又或者是一輩子就這麽單著。

尉勉能接受自己單身的時候因為生理需求出去找女人,但卻不能接受今後每天和初夏睡在一起的生活。

尉勉倒不是因為嫌棄初夏,而是因為初夏現在在他心中已經是神聖不可侵犯的角色。

他也知道這樣的形容可能有點誇張,但他卻至少有一點可以保證的是,就算他把初夏接回家,和她結了婚,但他也絕對不可能會和初夏睡在一起,更不可能會碰他。

在他眼中,初夏已經不是他這種心理滿是懺悔的人能碰得起的。

這樣的生活,初夏會幸福嗎?

退一萬步想,初夏現在既失去了孩子,又一輩子都不可能懷孕,就算不和他生活在一起,嫁給別人,會不會更不幸福?

所以,明知道今後他和初夏都不會幸福,但他們也必須要在一起,是嗎?

在床邊沐浴著餘光,尉勉站了很久,突然手機響了起來。

他解開屏幕一看,原來是他之前把徹夜從酒吧領回去之後,查看她的定位坐標的那個軟件忘了關閉,正在後台給他推送消息。

尉勉心裏一煩,並沒有點開具體看那條消息,直接把屏幕給鎖上。不過在屏幕被鎖上的那一瞬間,他卻還是沒有抑製住自己的感情,再次將手機解鎖。

點開定位坐標一看,尉勉發現,徹夜的坐標竟然還在醫院裏。他下意識看了看時間,距離徹夜離開已經過去了兩三個小時,她還在醫院裏幹嘛?

尉勉一遍遍的在心裏告誡自己,徹夜是那個已經被他恨得肝兒疼的女人,他絕對不能再去想她,但網上現在不是很流行一句話麽——嘴上說不要,身體卻很誠實。

他發現自己根本就控製不了對徹夜的擔心,一想到徹夜剛才那身滲透的睡裙和身上的傷痕,尉勉再也忍不住,二話沒說就衝出了初夏的病房,朝徹夜的那個坐標位置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