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話,說出去就像潑出去的水一樣,太陽出來一曬,很快就沒了。但如果把這些話留在心裏,就算有一天那些話的內容真的再也想不起來,但當時想說這番話時的感覺,卻會一直都留在自己的內心深處。
今後想起來,也算是一個念想吧。
“好了,我想說的已經全部說完了”,徹夜有些遲疑的停頓了一下,語氣裏充滿了一絲期待,“你……還有話想對我說嗎?如果沒有的話……我就先走……”
“等等!”
在徹夜話落的前一秒,尉勉開口叫住了徹夜。實際上,其實尉勉此時腦袋裏一片空白,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相對徹夜說些什麽,他隻知道,如果可能的話,他希望徹夜能栽在他身邊留得再久一會兒。
因為尉勉也不知道今後會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
“嗯?”徹夜回過頭,等待著尉勉的後文。
而尉勉也是在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才總算是找到自己想說的話題。
“如果……你的離婚請求……我不答應呢……”
“可是你已經答應了啊。”
徹夜脫口,尉勉的腦海裏瞬間浮現出初夏受傷那晚自己和徹夜在醫院走廊上那段激烈的對話。
的確,在那個時候尉勉已經親口答應了徹夜的離婚請求,可……可那個時候他不是還被蒙在初夏的計謀中的嗎?那個時候說的話也能算數嗎?
尉勉正在猶豫要不要幫自己解釋,而徹夜卻率先開口。
“你是想說那個時候的話都不算數是嗎”,徹夜停頓看了尉勉一眼,“算不算數其實都不重要。”
“為什麽?”
“因為在經曆了這件事情之後,我知道你是真的已經成熟了。我想,真正成熟的你,應該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麽,你會放我走的。”
“如果我就是不成熟不放你走呢?”
“你自己心裏清楚,你已經成熟了。”
徹夜簡短的回答,竟然讓尉勉無力反駁。
尉勉並不排除徹夜現在或許是想說這些話來引導他的思想的可能,他也不敢說自己是不是真正已經成熟了,但是當知道徹夜為了離開他,竟然不惜親手殺掉他們的那個孩子時,尉勉的心裏真的對徹夜這個女人產生了一種懼怕的心理。
這倒不是說徹夜有多麽恐怖,也不是說尉勉有多麽膽小,尉勉是真的怕徹夜會為了離開他,再做出更加極端的事情。
要是放在以前,尉勉想要得到一個女人,哪裏需要顧及那個女人的感受?直接將那個女人帶回家就行,就像當初直接就把徹夜帶回家那樣。
可是現在,充斥在尉勉腦袋中的,全都是徹夜和他在一起時痛苦的模樣。
若不是因為痛苦,徹夜又為什麽會寧願傷害自己的孩子,也不遠再回到他身邊呢?
“徹夜,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老實回答我。”
尉勉問,徹夜答。
“你說。”
“當時你說,就算懷上了我的孩子你也會把它打掉,是你發自內心想要說的話嗎?”
尉勉的問題讓徹夜心裏猛然一顫,唇瓣一張一合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她才有些心虛的開口。
“現在的結果已經是這樣了,當初那句話的真假還有意義嗎?”
“有”,尉勉肯定到,“我想要聽實話。”
“如果我說那些全都是氣話,你信嗎?”
尉勉從車窗上看著反射出來的徹夜那堅定的眼神,說,“我信。”
但此時的徹夜卻因為尉勉這兩個字而紅了眼眶。透過車窗上尉勉模樣的倒影,徹夜和尉勉對視著,不知怎麽的,眼淚根本就不聽使喚流了下來。
聽著徹夜啜泣的聲音,尉勉的耳中飄入了徹夜流眼淚的理由。
“尉勉,我和你認識三個多月將近四個月了,這好像……這好像還是你第一次無條件的相信我吧……”
徹夜一邊說一邊伸手拭去自己的眼淚,透著車窗上尉勉那皺著眉的微弱輪廓,徹夜突然覺得馬上都要分開了還說這種話,似乎真的有點矯情。
於是,徹夜立馬開口轉移了話題。
“可是我還是讓這個孩子失去了生命……對不起……真的……”
“你愛這個孩子嗎?”
徹夜不語,隻是很認真的點著頭。或許是因為談論到孩子這個話題,徹夜心裏的愧疚瞬間就以眼淚的形式爆發出來,眼淚比先前流得更猛了些。
“所以我可以理解成,就算我們離婚,但如果隻要我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你就不會把它打掉?或者說,如果沒有經曆初夏這件事,如果現在我們還好好的在一起,你是不是也不會把它打掉?”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此時,徹夜的哭聲已經從先前的啜泣變成了嚎啕大哭。她也不知道自己這幾句對不起究竟是對尉勉說的,還是對他們那個孩子說的,但她真的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傷害自己的孩子。
徹夜深愛著尉勉,而她又懷上了尉勉的孩子,就算尉勉沒有和她在一起,但懷上自己愛人的孩子,那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情啊,她又怎麽可能會想要把這個孩子給打掉?
或許是因為剛做完手術自己就要在尉勉麵前演出一副狠心的模樣,以至於徹夜積蓄了那麽久的傷痛在這一刻全都爆發了出來,在尉勉麵前哭得是那樣的肆無忌憚。
此時,徹夜想,尉勉就算再怎麽惋惜那個孩子,也不可能體會到她心裏究竟有多麽痛苦。
就算孩子是意外流掉的,但徹夜卻總覺得這一切全都是自己的錯。
要不是她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生理期發生變化,她就不會這麽晚才知道自己懷孕,那麽她也就不會在明知道自己懷孕的情況下,那天從墓地回來後,還和沐彥去酒吧喝那麽多酒,更不會用那麽狠毒的話來詛咒自己的孩子。
所以,在徹夜眼中,這一切根本就不是意外,完全就是她親手造成的。
先不說她那顆深愛著尉勉的心已經累得千瘡百孔,根本沒有力氣去再愛一次,單說孩子流產的事情,徹夜都沒有臉麵去麵對尉勉,又怎麽可能再與尉勉複合?
既然分開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那麽徹夜希望,當尉勉知道孩子是她做人流手術流掉的之後,尉勉會用對她的怨恨,來取代他那沉重的嗓子之痛。
看著徹夜哭得喘氣都困難的模樣,此時的尉勉依然會心疼。
這麽久以來,最讓尉勉介意的事情,除了初夏那個已經解開的真相,另外一個比初夏摔下樓更重要的一件,就是徹夜親口說會流掉自己孩子這件事。
現在看來,尉勉最介意的事情都已經不存在了,那他還有什麽好介意的呢?
尉勉怎樣也不可能忽略,藏在這一切背後的,可是那個讓他至今都深愛著的徹夜啊。
尉勉覺得徹夜有一句話說得挺對的,兩個人在一起,真的不僅僅隻有愛就夠了。
徹夜已經被他傷得完全死心,鐵了心不可能再和他在一起,而他也因為徹夜去做流產這件事產生了心結,盡管他對徹夜的愧疚能讓他選擇原諒,但這卻也磨滅了他對徹夜最後的那點堅持。
既然兩個人都有一定不會再和對方在一起的心結,那麽分開,也許是讓那份美好停留在回憶裏最好的方法。
徹夜那撕心裂肺的哭聲響徹車廂,尉勉側著身子,伸出手,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將他那大大的帶著溫熱氣息的手掌覆在了徹夜的頭上。
當自己的手覆在徹夜頭上的那一瞬間,徹夜並沒有躲開,而尉勉明顯的感覺到徹夜的身子微微顫動了一下。
這樣的顫動,尉勉再熟悉不過了。
徹夜這樣的反應,真的讓尉勉很開心很開心,這至少證明,當他現在碰到徹夜的時候,徹夜依然能給予他那種源自於深愛時的本能反應。
其實在初夏實時她那個大計謀之前,徹夜就已經開始漸漸將自己的感情隱藏起來。很多事情她變得不愛說,甚至被問到的時候,她都會用相反的答案將自己偽裝起來。
而尉勉也曾幾一度很嚴肅的懷疑過,徹夜是不是真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她壓根就沒有愛過他。
但現在,隻要他能從徹夜的身上感覺到有自己的存在,那就足夠了。
就算在前不久,隻要知道徹夜還愛著自己,尉勉無論用什麽辦法都一定會將徹夜搶過來,就算強迫她也要讓她強行留在自己身邊。
但這一刻,或許這就是徹夜說的成熟吧。他尉勉因為知道了徹夜依然深愛著他,這會讓他更加灑脫的對她放手。
也許,這就是他以前從未真正懂得的愛吧。
撐起身子從汽車後座抽出一張衛生紙,尉勉一隻手覆在徹夜頭上,一隻手拿著衛生紙輕輕撫上徹夜的臉頰,幫她拭去臉上的淚水。
有那麽一瞬間,徹夜有想過要閃躲,但她卻不知道為什麽,腦袋裏麵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雖然尉勉什麽都沒說,但她卻好像完全理解了尉勉的意思,不再閃躲。
但眼角的淚水卻依然沒有減少。
“別哭了”。
尉勉開口,聲音有些哽咽。雖然嘴上說讓徹夜不要再哭,但幾滴不聽話的眼淚卻開始在他的眼眶裏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