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尉勉的那個傷口真的是讓徹夜挺害怕的,但她怎麽可能讓尉勉自己弄?於是,徹夜從尉勉手中搶過了酒精,深吸了一口氣,硬著頭皮說,“我不怕。”

就在尉勉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手臂上突然傳來了一陣從開始到現在都沒有過的劇烈疼痛,惹得尉勉下意識就往後縮了縮身子。

“對不起對不起,我……我會輕一點的……”

回過神來,尉勉看到徹夜手中那個鑷子上夾著的那個大約有小指甲蓋大小的玻璃渣,再看到徹夜眼裏那已經快要墜落的淚光,尉勉知道,徹夜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勇氣才能把這塊玻璃渣從他的傷口裏拿出來。

尉勉想,在出手的那一刻,想必徹夜害怕極了吧,想必她的手都在微微顫抖吧……

“沒有,你沒有弄疼我,我……我是自己沒坐好,突然滑了一下……”尉勉解釋到。

“那就好……”

在接下來的兩三分鍾時間裏,徹夜陸陸續續從尉勉的傷口上取出了好幾塊大大小小的玻璃渣,而且尉勉看得出來,徹夜真的是被嚇到了,不然的話,她也不會每次伸手之前都要做一個深呼吸。

終於,確認在將最後一塊玻璃渣取出來了之後,徹夜總算是鬆了一口氣,緊鎖的眉頭也稍微放鬆了一點。

緊接著,徹夜用消毒好的紗布,小心翼翼的覆在尉勉的傷口上。

就在這一瞬,一個似曾相識的場景突然出現在徹夜的腦海中。想當初,徹夜當時被沐彥帶到後山去傷了額頭的時候,尉勉也曾像現在這樣,極盡溫柔的幫她包紮著傷口。

這是徹夜不知道,那麽久以前的事情,尉勉還記得嗎?

那個時候,徹夜和尉勉才剛認識,兩個人之間除了那個所謂的交易,根本談不上任何有關於愛情的感覺。但正是因為尉勉幫徹夜包紮傷口的那個舉動,卻莫名的就讓彼此間的關係變得更親近了一些。

“好了。”放好紗布,徹夜說。

“嗯。”看著徹夜,尉勉答。

“傷口已經沒有流血了,你記住不要沾水,也不要做劇烈運動把它撐開就行了。”

“嗯。”

“你說你是明天一早的飛機?”

“嗯。”

“那你回國之後的第一件事就要去給傷口換藥,不然很容易感染的。”

“你除了這些,難道就沒有別的話想跟我說了嗎?”

在接連說了三個“嗯”字之後,尉勉終於沒有再應和徹夜的話,突然說了句讓徹夜有些措手不及的話。

“說什麽?我……我沒有什麽要說的……”

其實算起來,眼前這個氛圍還挺好的,尉勉先前一直想再找個合適的時機再問一遍昨晚在徹夜睡夢中的時候問過她的那個問題。

而且尉勉也覺得照著徹夜剛才在給他包紮傷口時的那個態度來看,眼下這真的是一個特別好的時機,說不定,在經曆了剛才的事情,被他的傷口嚇到了之後,徹夜反而會給出一個和昨晚完全不同的答案。

可終究,尉勉還是沒有重新問出昨晚那個問題。

一來,尉勉知道剛才的事情讓徹夜受到了驚嚇,他不想自己的這個問題成為徹夜的第二次驚嚇。二來,尉勉不希望自己在問了那個問題之後,徹夜會感覺他的出現有些刻意。要是被徹夜再次拒絕後,還讓徹夜對那個神秘人的身份起了疑心的話,那之後的任何事情都沒有辦法再繼續下去了。

但上麵那“一來,二來”的理由,說起來,不過是尉勉給自己找的一個借口罷了。就算要讓自己垮過心裏那個坎,也許他還需要再多一點的時間。

尉勉承認,但凡沒有心裏的那個心結,就算徹夜有百分之百拒絕他的可能,說不定他都會想要再試一試。

“既然你沒有話要對我說,那——我看現在時間也挺晚了,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盡管心裏一點也不想離開,但此時的尉勉著實是給自己再也找不到一個繼續留下來的理由。於是他一邊說話,一邊就要起身。

反倒是徹夜發現了不妥。

“你就準備這樣光著身子出去嗎?”

被徹夜這麽一提醒,尉勉低頭一看,才注意到自己上半身什麽都沒穿,而自己的襯衣也正皺巴巴的躺在身旁的沙發上。

“喔,忘了。”

說話間,尉勉就彎下身子,要去拿自己的襯衣。但就在襯衣剛被他拿起來的時候,徹夜卻突然把它搶了過去。

“你看這襯衣上那麽大一個口子,還有那麽多血怎麽穿啊。”

“沒事,將就著穿回酒店我再換就行了。”

“你確定你要穿成這樣出去?你不怕你一身的血嚇到別人嗎?”

“你看都這麽晚了,街上哪裏還有什麽人啊。就算有人,天色那麽暗,誰會注意到我啊。”

尉勉一邊說,一邊執著的想要重新把襯衣拿回去,繼續往身上穿,但徹夜怎麽也不忍心看到尉勉再繼續穿這件已經被沾滿了血的破襯衣。

徹夜知道,尉勉是個潔癖很嚴重的人,他身上的衣服就算再昂貴,也沒幾件是接連穿過兩次的。他這個人,就連自己衣服上沾了一丁點髒東西都不會再穿第二次,又怎麽能繼續穿著這滿是血跡的衣服離開呢?

況且,這襯衣上除了血跡,還有那麽大一條口子。

過去剛認識尉勉的時候,徹夜總覺得尉勉那些所謂的高品質生活要多矯情就有多矯情,甚至她還特別看不慣尉勉那種極端的完美主義精神。

可漸漸的,特別是在離開了尉勉之後,徹夜尤其覺得,像尉勉那樣不尋常的人,本來就應該過著不不尋常的生活,享受著的,也正應該是尋常人壓根就不理解的那些高品質。

仿佛,隻有那樣的生活,那樣的東西,才配得上尉勉這樣的人,要不然的話,真的會有一種“暴殄天物”的感覺。

所以,就算在正常情況下,尉勉要繼續穿那件衣服,徹夜都不會讓尉勉就這麽委屈自己的要求,更何況,他還是為了她才會受傷的。

於是,徹夜拿起尉勉那件帶血的襯衣,一把就扔進了不遠處的垃圾桶裏。

“徹夜你幹嘛?”尉勉不解。

“那衣服沒法再穿了。你在這裏等我,不要走,我去幫你買一件新的。”

“不用了。我回酒店換就行了,哪裏還用得著買新的?再說了,這大晚上的你到哪兒去買啊?”

“我知道酒店樓下有一間二十四小時營業的男裝店,反正也不遠,就在酒店樓下,也不會不安全,你就在這兒等著我就好了,我很快就回來。”

徹夜一邊說,一邊走到房間裏麵,拿出自己的銀行卡,往門口走。或許是猜到了尉勉還會繼續拒絕,徹夜索性又先開了口。

“好了,你就不要再拒絕了,你穿了這件襯衣之後手臂上又要沾上血跡,你回去又要再一次,你那個傷口根本就不能碰水。好了,我下去了,待會兒記得給我開門。”

無法再拒絕徹夜,尉勉隻好站在原地,看著徹夜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其實尉勉很想告訴徹夜,他住的酒店就在徹夜的隔壁,就算不穿衣服,就這麽直接溜進去也沒人能看見。但尉勉卻不能這麽說,隻得眼睜睜的看著徹夜感冒還沒好,又這麽風風火火的跑出去幫他買衣服。

來到樓下那間男裝店,徹夜把整家店都逛了一遍,卻沒有找到任何一件適合尉勉品位的衣服。但這附近除了這家店,也沒有別的了,所以徹夜隻好在那麽多看起來特別一般的衣服裏麵,給尉勉選了一件稍微好一點的。

選衣服的時候花了太多的時間,以至於徹夜足足花了二十分鍾才回到房間裏。

在這漫長的二十分鍾裏,徹夜除了想給尉勉選一件好一點的衣服,她心裏想得更多的,還是害怕當她再次回到房間的時候,尉勉已經離開了。

真的,這是徹夜最害怕發生的。

所以,她在離開房間的時候,刻意沒有拿房卡,甚至還把房卡放在了一個特別顯眼的地方。她就是希望,就算尉勉想要離開,也會因為看到她沒有拿房卡,進不了門,從而繼續等她回去。

就算尉勉是為了這個原因才等她的,這也總比當徹夜回到房間時,看到裏麵已經空無一人,隻剩下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氣息好。

好在,當徹夜抱著既忐忑又期待心情回到房間的時候,她才剛伸手還沒有來得及敲門,房間門便被尉勉從裏麵給打開了。

在看到尉勉還在的那一瞬間,尉勉輕輕的勾了勾唇角,一邊進門,一邊將剛買好的襯衣遞到尉勉的手中。

“樓下那家店是賣普通商務男裝的,我知道,跟你穿的那些衣服比起來根本就沒有可比性,不過我還是在裏麵挑了件稍微好一點的,你不要太嫌棄,將就著穿回酒店吧,等你回了酒店之後再扔掉就行了。”

“這挺好的啊,為什麽要扔掉?”

尉勉一邊說,一邊將襯衣從盒子裏麵拿了出來。從尉勉的臉上,徹夜雖然看不出他有多喜歡這件衣服,但最起碼徹夜在尉勉的臉上沒有看到一絲絲的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