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勉死死的盯著手中這張單子,眼睛怎麽也沒辦法從“意外流產”這四個字上麵移開。當初可是徹夜親口告訴他,她流掉了他的孩子啊,可這單子上白紙黑字寫著的,究竟是怎麽回事?
尉勉看著這張紙的邊緣上有些撕裂的痕跡,紙張右下角還有編號,尉勉猜這這張報告前後應該還有幾張。
果然,尉勉在麵前這張書桌的抽屜裏找到了剩下的那半病例報告。
尉勉有些慌亂,來來回回的翻弄著手上這份報告,雖然上麵基本上都是專業術語,尉勉並不能完全看懂,但他看得懂的部分卻全都指向了一個事實——徹夜當初是意外流產的,而不是主動去做的人流!
過去尉勉以為,和徹夜離婚以及失去那個孩子這兩件事,已經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打擊了,但他沒有想到,同樣因為那個孩子,他居然還會受到一個更大的打擊。
如果這本病例上寫的全都是真的的話,那當初徹夜為什麽要騙他?徹夜難道不知道孩子一直以來是他們之間最大的問題嗎?
當初如果不是認定了徹夜打掉了那個孩子,恐怕就算徹夜那刀逼著尉勉,他也一定不會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
徹夜啊徹夜,你腦袋裏究竟在想些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們的孩子還沒有出師就已經離開了人世,這讓尉勉已經夠痛苦的了,她徹夜怎麽還忍心在這麽重要的事情上騙他?
此時的尉勉找不到任何合適的詞語來形容自己的感受,他隻感覺自己整個人都無力極了,就連手上那張輕到幾乎沒有重量的紙張也快拿不動了。
尉勉喘著粗氣,倚著身後的椅子,兩腿一軟,緩緩坐了下去。
好長時間,尉勉坐在那兒一動不動,腦袋裏麵一片空白,什麽也沒有想,什麽也沒有力氣想。
他不知道自己在這兒坐了有多久,等到他稍微緩過神來之後,腦袋裏唯一一個想法就是,一定要盡快弄清楚這件事。
對,一定要弄清楚!
於是,尉勉立馬離開徹夜家,鑽進車裏,將車門重重一摔,飛快的將車開到當時給車業做手術的那家醫院。
此時的尉勉,愧疚,憤怒,崩潰,難捱,各種情緒全都堵在胸口,全都化作了汽車那快到簡直快要飛起來的速度。
醫院門口,尉勉一個急刹車,猛然將車停在醫院大門口,隻留下一長串粗狂的刹車印和刺耳的刹車聲。
就像尉勉現在的心情一樣,整個人好像都快要炸開了一樣。
這家醫院尉勉來了也有幾次,雖然算不上熟絡,但他還是一來就找到了當時給徹夜做手術的那個醫生。
這個時候,接近五點,醫生正在看今天門診的最後一位病人。
尉勉破門而入,巨大的聲響驚得醫生和病人同時站了起來,看到來者是尉勉,醫生還算淡定,而病人卻被嚇得滿目驚恐。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很久,但是尉勉為什麽發這麽大的火來這裏,醫生心裏還是很清楚的,“尉總裁,有話好說,要談什麽等我把這個病人看完再談行嗎?”
“滾!”
尉勉根本沒功夫和醫生瞎扯淡,直衝衝朝著看診的病人大吼一聲,那個站在一旁已經噤若寒蟬的病人便一溜煙的消失在了診室裏。
“尉總裁,何必呢,來這裏看病的人多多少少都是不幸的,有什麽你衝我來,別嚇到我的病人了。”
“你特麽少跟我廢話!看你這樣,你知道我為什麽來找你?”
“知道。”醫生淡然開口,“坐下說吧,尉總裁。”
尉勉憑著最後一絲理智,強迫自己鎮定點,坐下,然後狠狠的把徹夜那個病例單砸在了桌上。
“陸醫生,說說吧,這到底怎麽回事?”
醫生掃了一眼桌上的病例單,心想尉勉果然是因為這件事情而來,反倒更把他作為一個專業醫生淡定的素質表現得淋漓盡致。
陸醫生是沐彥在這所醫院最好的朋友,他比沐彥大將近二十歲,也認識沐丞,算是沐彥的長輩,所以有關於徹夜的事情,他多多少少也從沐彥那聽過一些。
作為一個相當有職業道德的醫生,像是幫人偽造診斷結果這種事他是絕對不會做的,但他當初之所以會答應徹夜,全都是因為徹夜是他看著長大的,看她被“折磨”成那副鬼樣子,他怎麽忍心不幫她一把?
“你不是都看到了嗎?這就是事實。”陸醫生說。
“這是事實?那你當初說徹夜是主動來做流產手術,這就不是事實?”尉勉反問。
“尉總裁,我陸子鳴做了將近二十年的醫生,醫護人員不能擅自修改病例報告這個職業道德我還是有的。”
“所以,徹夜當初的確是意外流產?”
說到這裏,尉勉的情緒明顯激動了起來。抑製不住胸中的怒火,他突然站了起來,一把抓住醫生的領口,眉眼裏全是想要把眼前這個庸醫給處理掉的凶惡表情。
“陸子鳴,你特麽也好意思說你有職業道德?你特麽要是真有職業道德你當時就不會當著徹夜的麵跟我說她肚子裏的孩子時她自己來流掉的!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口頭上歪曲病例也是犯法的!”
“請問尉總裁,我什麽時候說過這樣的話?怎麽?還想告我?請問你有證據嗎?”
麵對尉勉的強勢,陸醫生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他甚至用力將尉勉抓在他領口上的手給拿了下去,之後還特別鎮定的拍了拍自己的白大褂。
“陸子鳴!你特麽居然敢跟我耍花樣!我看你是嫌你醫生的鐵飯碗吃膩了吧!”
“尉勉,你現在跟我爭得麵紅耳赤的有意思嗎?你怎麽就不想想當初徹夜為什麽要故意這麽說來騙你?的確,我當初是配合徹夜和沐彥演了這出戲,那還不是因為我看著徹夜可憐!
徹夜算我從小看著她長大的,你能想象我剛向她宣告了孩子已經沒有了這個消息後,她馬上就求我配合她演這場戲時候的表情嗎?你不心疼,我這個做長輩的心疼啊!”
聽著陸醫生的話,尉勉多多少少有了些感觸,胸中的怒火一點點的消散,情緒也稍微平靜了一些。
見尉勉不說話,陸醫生繼續,“多的話我也沒有什麽要跟你說,最後告訴你兩件事,第一,徹夜交代我,等她出院之後,如果有人問起這件事,讓我如是說就行了,不用再繼續往下編。第二,在你來找我之前,不對,應該說是很久之前,就已經有一個男人因為這件事情來找過我。
我要說的就這麽多,至於什麽意思,你自己去琢磨吧。我還要看診,如果尉總裁沒有別的事情,就請回吧。”
在路子明那裏吃了癟,尉勉根本顧不上為陸子鳴那狂妄的語氣發火,整個人的狀態變得比剛才在徹夜家的時候更加低迷了些。
尉勉上車,駛離醫院,卻不知道要去哪兒,隻是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遊**著,反複回響著剛才陸子鳴說的那兩件事。
徹夜說,以後有人問起這件事,陸子鳴如實說就行,這是不是表示,徹夜其實並不是一門心思想騙他一輩子?
至於陸子鳴說的那個男人,除了齊遠,還能是誰呢?原來,齊遠一直在尉勉麵前賣的那個關子就是這個!
尉勉頭疼不已,如果說,剛才在看到這張病例單時他的第一反應是憤怒,憤怒徹夜騙了他,那麽現在,占據著他心裏最多的情緒,則是愧疚和懊悔。
這麽長時間過去了,尉勉第一次真正明白徹夜以前為什麽老說他們之間根本就沒有信任這樣的話。
那個時候,尉勉總以為徹夜是因為初夏的存在而胡思亂想,後來初夏的謊言東窗事發了之後,尉勉想當然的就以為,既然初夏離開了,徹夜所介意的這個問題自然就不存在了……
這也是第一次,尉勉知道了徹夜待在他身邊是多麽的沒有安全感。
想想當初,徹夜一定是看準了他對這個孩子的重視,所以才會撒了這麽大一個謊,墓地就是徹底觸及到他的底線,從而離開他。
他尉勉到底是造了什麽孽啊,居然讓徹夜不惜編出這麽重要的謊言,還不惜讓他一輩子都無解她,也一定要離開。
尉勉想,徹夜一定怕慘了他吧。
徹夜讓陸子鳴不用繼續幫她圓謊,不就是為了讓他在發現了端倪之後,能讓他親自揭穿她的謊話嗎?
尉勉攥緊拳頭,狠狠砸向方向盤,心裏除了懊悔,還是懊悔。
徹夜把她對尉勉最後的一點信任寄托在了尉勉身上,她希望尉勉會因為對她的信任和了解,相信她一定不會做出流掉孩子這種事,可尉勉卻連這最後轉機信任都沒有抓住。
怪不得齊遠一直說他不成熟,根本不了解徹夜。當初他還暗自嘲笑齊遠一個旁觀者哪裏有資格這麽說,想必,當初的齊遠也是這樣嘲笑他的吧。
開著車在眼前這個熟悉的城市裏兜了好大一圈,尉勉整個人平靜了許多。看著後視鏡裏的熟悉的世界,他莫名有些傷感,因為在這裏,他好像根本看不到一絲絲他和徹夜曾經共同生活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