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一章 放我自由
裴揚傑推門進來的時候,病房裏的氣氛很怪異。
安若兮伸直了手臂,手掌上是一枚金戒,而顧陳遠凝視著安若兮慘白的臉色一動不動。
裴揚傑突然地開門打破了這一番沉默,他知道自己不該在此時出現,但是安若兮裙擺下的雙腿已經在微微的顫抖,他覺得自己必須守護在這裏。
根本不去注意顧陳遠的反應,裴揚傑上前將安若兮攬進懷裏,摟在腰間的手承擔著她所有的重量:“我扶你到**休息一下。”但,即使倚在裴揚傑的懷裏,安若兮的神情依舊那般篤定,姿勢也沒有變換,甚至借住裴揚傑的支撐,將伸出的手往顧陳遠麵前湊近。
“還給你,這本就不該給我的!”安若兮腦子裏還清晰的印著那一遝照片,“你應該送給其他人。”
“是我該把它送給其他人,還是你更希望帶上其他人送你的戒指!”
裴揚傑與安若兮的互動燃起了顧陳遠的嫉妒之火,顧陳遠覺得自己壓抑不住了,而在下一刻果真說出了失去理智的話:“這輩子你別想逃開,即使不再有利用價值,但做我顧陳遠一天的女人,你就沒有機會在上別的男人的床!”
“顧陳遠,你瘋了!”裴揚傑感覺到懷裏人的身子在不斷顫抖:“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怒目看向顧陳遠,卻隻看到顧陳遠猙獰的冷笑。說出這樣的話來,顧陳遠的確是瘋了!
“裴揚傑,你最好找準自己的位置!你——什麽都不是!”整個人似乎瞬間失去了理智,顧陳遠上前一把抓住安若兮依舊懸著的手,手上相對,越握越緊:“這個女人,她隻能是我的!”
頓時房間裏的氣氛變得怪異。一臉猙獰之色的顧陳遠,挑釁的盯著裴揚傑;而滿臉擔憂的裴揚傑眼裏則僅有安若兮瘦小的影子;安若兮呢?她卻是依舊倔強的看著顧陳遠,顧陳遠。你要怎樣才肯鬆手!
“真的還不夠嗎?是不是折磨我到死就夠了呢?”
一陣詭異的沉默之後,安若兮終於開了口。她的手被顧陳遠握得緊緊的,戒指隔得手掌生疼。可她臉上依舊帶了笑意,隻是這笑意苦澀得滴出苦水來,讓一旁的裴揚傑的心疼得發顫。
我到底能為你做點什麽?裴揚傑第一次覺得無力,他愛這個女人,卻什麽也不能為她做。糾結著,終於想要開口。可懷裏的人卻是向前一步。臂彎頓時空****,裴揚傑的手臂尷尬而怪異的懸在空中。
原來,自己的位置真的沒有找準!
“如果我死了,一切是不是都可以結束了?”安若兮淡淡的問。
“即使是死。那也必須死在我身邊!”顧陳遠咬著牙,一字一頓。說完後,顧陳遠的目光掃過了裴揚傑的臉,滿眼的挑釁絲毫不加隱藏。這是挑釁,卻也算是宣誓自己的主權。
其實。這真不是顧陳遠的本意,他想嗬護這個讓他疼讓愛,讓他願意用一生相隨的女人,可是這個時候,他就是控製不了了。他看到裴揚傑環在安若兮腰間的手。他的心都燃燒起來了,他無法抑製住內心的焦躁與戾氣
——說白了,他是真的擔心了。裴揚傑的心思他早就知道,而眼下這樣的情況下,安若兮或許真的會離他而去了!
“真的麽?你的身邊還能騰出位置麽?”
安若兮的笑是淡淡的,她踱向窗台,從窗口向外望去,隻能看到無邊無際的天空,灰蒙蒙的!這些天的天氣真是壓抑得厲害,像極了她的心情。可是如果撥開雲霧呢?那後麵是不是可以看到一片天堂,有父親、母親,有小團子的天堂?
“你的身邊還有我的位置麽?”
走到窗前,安若兮突然轉過身來,散開的長發在突然的風中飛舞,臉上的笑意卻前所未有的輕鬆。
風,吹得窗簾瑟瑟聲響,不住的翻飛,將安若兮整個人繞在其間。偶爾從烏雲間露出的陽光照了進來,將安若兮的身影打在地上,形成一個悠長悠長的身影,一直連接到顧陳遠的腳下。
此時此刻,顧陳遠的心卻是提到了嗓子眼,安若兮整個人靠在窗台上,該死的窗台竟然是那麽矮。他害怕,此刻翻飛的窗簾,偷渡偶的陽光,似乎要將安若兮帶到一個沒有他的世界。
他決不允許!
“或許要真的死了,才會有我的位置吧!”
安若兮的聲音了都帶有笑意,眼睛裏出現了多日來第一次的清澈見底,可是眼底,顧陳遠卻沒有看到他的影子。
“若若……”
顧陳遠上前一步,腳下竟有些踉蹌。
裴揚傑也是心驚肉跳的向前挪了一步。在這個病房裏,最正常的莫過於他了,他的思緒是清晰的,所以他幾乎第一時間感知,安若兮的心已經血肉模糊了,她對這個世界生無可戀了。
愛得越深,才會傷得越徹底。
安無為的死,小團子的死,讓她的心血淋淋,可是扒開那血淋淋的一層,最深處,她卻看到了那個女人的影子。一幅幅連圖,郎情妾意;一句句對話,深情款款。一開始,她就隻是個笑話罷了,一個自以為是、拿生命中最珍貴的人為代價的笑話罷了。
也許,在那個叫做天堂的地方有著真正的快樂!
安若兮轉過身子,深深的看了一眼天空,剛剛偷渡的陽光已經完全被掩蓋,滾滾的烏雲在頭頂集聚。隱隱的轟鳴讓她覺得那裏麵有著深情的召喚。
“瞧,那裏有真正愛我的人!咯咯咯……”
安若兮手指著上天,銀鈴般的笑聲還沒有停止,她就踩著沙發一步躍起,雪白的衣裙在風中飛舞展開!
“不要——”
兩個男人幾乎是同時驚呼著,並步上前,千鈞一發間,一人抓住了安若兮一隻手。就在安若兮的身子越過窗台時,他們都同樣的感覺到靈魂剝離了身體,如果這一把沒有抓住安若兮,他們會不會也就生無可戀了呢?
顧陳遠堅毅的看著安若兮,他說,他會!
裴揚傑柔情的看著安若兮,他說,他會!
愛情,是個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顧陳遠孤單了半輩子,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值得珍惜留戀的人,如果這個人有朝一日消失了,他無法想象接下去的人生,到底還有什麽!那樣的人生便隻有仇恨了!在以前,他覺得仇恨可以支撐他的生命,可是現在,他已經毫無底氣去這麽說了!
安若兮,你哪裏也不許去!
至於裴揚傑,他覺得自己處在一個可笑而尷尬的位置。即便到了這種地步,他還是可以看得出安若兮偽裝的麵具下,依舊有一顆牽掛著顧陳遠的心。可是能怎麽辦,他的心也留在安若兮身上,收不回來了!
安若兮,除了死亡,但凡你想要的,我都會想盡辦法給你!
兩個男人抓住瘦弱的安若兮,拯救是一件很輕而易舉的事情。可是夏日,人身上總是汗津津的,何況這一驚嚇之後,顧陳遠和裴揚傑的手心都滲出了絲絲汗水,這樣的汗水是致命的。這是在十樓,從這裏摔下去必死無疑,可是他們感覺到安若兮的手臂在不斷的下滑。
“放我自由!”安若兮抬起頭來,卻沒有絲毫的害怕,臉上甚至還帶著之前的笑:“或者,直接放手!”
放我自由,我則生,但你我陌路,但求此生不再相見;直接放手,我則死,自此你我陰陽兩隔,自由與否已經不再重要!
柔美的笑顏,神色卻是堅定異常。隨著風,安若兮的身體也不斷的搖曳著,一寸一厘的往下滑。
“放我自由,亦或,直接放手!”
是嗎?有我顧陳遠在,你就沒有選擇的權利。一個眼色看向裴揚傑,這一次,裴揚傑卻是極力配合的與他同時使勁,安若兮的身子像一隻風箏般,被他們牽扯上來。
裴揚傑忙著關窗鎖窗,顧陳遠則將安若兮按在沙發上。
“不要玩這麽幼稚的把戲!”
安若兮平靜得可怕,看著裴揚傑將窗戶關好後,才笑看向顧陳遠:“玩?原來生命在你眼裏隻是用來玩的!怪不得,咯咯咯,怪不得了!”
“安安,這樣真的不值得,生命豈能兒戲!”裴揚傑第一次如此嚴厲的跟安若兮說話。此時,他站在顧陳遠身後,似乎一直以來,他與安若兮的距離就是隔著一個顧陳遠。
“聽到沒有,生命不是兒戲,所以,顧陳遠,我是認真的!”
安若兮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像錐子一般刺激著顧陳遠的心。他當然知道是認真的,可他真的能放手嗎?
“放我自由!”安若兮很是輕鬆的站起來,然後徑直走向病床,脫了拖鞋,掀開薄被,整個人縮在床的一角偷偷地流下淚來。她的堅強總是無法偽裝的很好,可即便如此,還得繼續裝下去不是?安若兮平心了許久,才沙啞了喉嚨,擠出一個字來:“不然,還會有下次!”
外麵已經是瓢潑大雨了,顧陳遠低頭呢喃了一陣,安若兮沒有聽到,裴揚傑也沒有聽到,他自己的心卻哭了!
裴揚傑接安若兮出院的那天,顧陳遠沒有出現,的確他妥協了,暫時妥協了。他沒有辦法時時刻刻看住安若兮,沒有辦法時時刻刻保證她的安全,那麽就暫時鬆手吧!
那一天,他跟裴揚傑聊了很多,聊到很晚,他說:“這輩子,安若兮都隻會是我的女人,我也隻認定她是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