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記憶
四十二、記憶
冷風的記憶是從兩歲開始的。
其實現在的冷風已經想不起來曾經待過的那個家是什麽樣子的。
隱隱約約覺得那個家不算大,門前的空地上經常開滿了紫色的喇叭花,如果冷風仔細追究自己的記憶,又會覺得那不是喇叭花,反倒像是紫色的蒲公英。可是牽牛花與蒲公英的反差過大,讓冷風很懷疑,所以,到最後,冷風的記憶裏隻剩下一片紫。
那個時候,被冷風稱作‘爸爸’的男人經常不在家,在冷風有限的記憶裏,隻記得見過那個男人兩次,第一次是在冷風三歲生日時,根據抱著自己的‘媽媽’說,爸爸已經三年沒有回過家了,那天媽媽很高興,一直都在笑。
第二次見到那個男人是在冷風的四歲生日時,傳說中的爸爸再一次回到那個家,冷風記得很清楚,那個男人沒有對媽媽說一句話,就抱著冷風離開了那個家,留下還沒反應過來的媽媽,在開了很長時間的車後,把冷風丟在了花盤街然後獨自離去。
一臉茫然的表情,是冷風對把自己養到四歲的女人的最後印象。至於那個丟掉自己的男人,冷風真的記不起他的模樣了。隻是冷風還記得那個男人臨走前對冷風說的話,“永遠不要反抗即將收養你的人,還有你必須要保護那個人。”
冷風在花盤街餓了整整兩天,沒有錢買飯,也找不到任何吃的東西,更沒有人幫助自己。
在冷風覺得自己快要被餓死的時候,一個微胖的男人走到自己的身邊,問自己,“有一個地方,能讓你吃飽飯,你願意和我一起去嗎?但是你要一輩子忠於我。”聽到有飯吃,冷風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這個男人,跟他來到了冷家。那個男人便是冷丁。
現在想來,大概一切都是冷丁安排好的吧。否則一個隻有四歲的小孩子,怎麽可能安安全全地待在花盤街裏整整兩天?
初到冷家,冷風就被震撼了。這世界上怎麽有些人的家會這麽大,在當時的冷風看來,自己是永遠不可能走完整個冷家的。事實也的確如此。
然後呢,冷風就被關進了受訓樓,被迫開始了無窮無盡的訓練,在殘酷的比拚中,不斷地打傷別人或者被別人打傷。
在冷家的比拚中,失手殺了對方的事情是經常發生的。冷風總是控製自己的力道,盡量別傷了自己的對手。
但是冷風的想法不代表所有人的想法,直到有一天冷風被一個和自己同歲的孩子一刀在心髒上,冷風才明白一直以來,自己的想法究竟有多蠢。
那是冷風進入冷家後,第一次見到外麵的太陽,雖然是以被人抬著的方式出了受訓樓。也許是因為那天的陽光過於燦爛,也許是因為冷風的身體失血過多,也許是因為心髒上的那把刀讓冷風覺得很疼,總之,在冷風看到太陽的第一眼時,就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之中。
當冷風醒來時,旁邊坐著一個看起來比自己大幾歲的俊秀男孩子,不停地拿著毛巾給自己擦汗。
冷風掙紮著想要坐起來,傷口處傳來的劇烈疼痛讓冷風又狠狠地跌回**。
一邊的男孩急了,伸手解開冷風的上衣,想要查看冷風的傷口是否又崩開了,“不要亂動。”
男孩的聲音聽起來很纖細,語調也很溫柔,正準備趕走男孩的冷風真的就不再亂動了,安靜地看著男孩在自己的胸前檢查,長長的睫毛一會兒撲閃一下,然後再撲閃一下。冷風甚至覺得男孩由睫毛顫動而產生的風好像從自己的心田慢慢滑過,癢癢的,蓋過了傷口的痛感。
“你叫什麽名字?”這是自從冷風進入冷家後,第一次問別人的名字,沒有別的原因,隻是很想很想知道。
“冷羽,羽毛的羽。我是醫生,在你康複之前都有我來照顧。”冷羽說出的話,每一個字都溫柔至極。
從一個還是孩子的冷羽嘴裏聽到‘我是醫生’這種有些荒謬的話,冷風竟然在第一時間就相信了。
“我叫冷風。你不要忘了。”
冷羽替冷風擦擦汗,“你是第一個受重傷後從受訓樓裏出來還可以接受冷家醫院救治的冷家人。我對你的印象很深刻。”
“以前的那些受傷的孩子呢?”
“重傷的孩子出來後就被殺死了,輕傷的孩子有些被治療後繼續接受訓練,有些則直接被送走了。”冷羽輕描淡寫地說到,好像對這一現象已經習以為常。
冷風初次接觸到這個黑暗現象,聽到那些孩子被殺死,冷風感覺到自己的心髒被揪得緊緊的,怪不得,以前被自己打敗的孩子再也沒有回來過,怪不得,每次和自己比拚的孩子出手都格外地重,原來如此。
自己究竟是到了什麽地方?失望中的冷風又慢慢地昏睡了。
在冷風躺在**的半個月裏,冷羽的確每天都來為冷風換藥,檢查傷口。
冷風發現冷羽換藥包紮的動作非常熟練,在冷家的醫院裏醫生很少,所以冷羽負責很多像自己這種因為比拚而受傷的人,因此除了每天固定檢查換藥的時間,冷風幾乎見不到冷羽的身影。每天盼望冷羽的到來,成了冷風躺在病**的必修課。
又是一天裏的換藥時間,從不晚點的冷羽竟然遲到了二十分鍾。
冷風非常擔心冷羽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危險,病房的門突然被打開了,一個微胖的男人抱著一個受傷昏迷的小男孩進來,冷羽焦急地跟在後麵,男人快速走到冷風病床的隔壁那張床邊,輕輕放下男孩,騰出地方讓冷羽救治。
雖然隻看了一眼,冷風已經被男孩雖蒼白卻漂亮得不可思議的容顏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冷風記得那個胖男人就是把自己帶回冷家的人,這是冷風第二次看見他。但是此時的冷風並不關心這個男人是誰,冷風很想知道**的小男孩是誰,能夠讓冷羽露出這麽慌張的表情。
緊急的救治過後,男人不等**的孩子醒來就急忙離開了,並囑咐冷風和冷羽不要暴露他曾經來過這裏。
男人走後,冷風問到,“他是誰?”
“冷家的家主。”冷羽回答著,但是視線一直沒有離開病**昏迷的男孩。
冷風的心裏不太舒服,想要轉移冷羽的注意力,“**的男孩又是誰?”
冷羽為男孩撥弄著頭發,“他叫冷穆。”
直到多年以後,冷風才不得不承認,認識冷穆的那一天才是自己墮落的開始。
可如今,站在冷家的出口處,四麵都是路,冷風卻不知道該往哪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