僥幸逃過一劫的李流雲全身放鬆下來,身子也覺得疲憊不堪,仿佛剛才是在生死邊緣徘徊了一遍。有些複雜的看向顧卿,不知道她是幾個意思,有心救下自己,難道是為了彰顯她在烈王心頭不一樣的地位嗎?還是覺得這王妃之位必定會是她的,所以救她不過是舉手之勞?
陳曦走在最後麵,步履有些虛浮,這一切都看在眼裏,雖然心裏不斷地告訴自己,北唐烈隻不過為了保全自己,但是……為什麽感覺兩人之間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難道是自己想多了?
就在這時,賀夫人步履款款的走了上來,嬌笑一聲,不無惋惜的說道:“皇後讓我準備了一些厚禮,本想送給陳姑娘聊表一下心意,但是現在看來,這要送的人是傅瑾了!不過陳姑娘也別擔心,皇後那份禮是要給傅瑾的,我自會準備一份將軍府的賀禮。”
陳曦臉色一變,但是被麵紗擋住看不清神色。她緊緊地盯著賀夫人的笑容,覺得有些礙眼。她要緊牙根,斬釘截鐵的說道:“賀夫人何必多此一舉,隻要留著皇後的那份賀禮就可以了!”
賀夫人一笑,她故意這樣說,隻是想要告訴陳曦顧卿才是最大的敵人,但是也表明了自己是站在她這邊的,不論如何都會力挺她。
陳曦麵色有些難看,浮動袖子離去。賀夫人隻是笑,並未多說什麽,隻是眼神一片精光,嘴角的笑容薄薄的有些詭異。
眾人移步到夏雨閣,賀夫人開始宣布此次的試題:“在座的都是名門閨秀,深諳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我們女兒家比的自然是這些,你們要熟記,你們當中會有一人出類拔萃,成為烈王妃,所以在殿試之前,我是你們的考官。當然這一次烈王風王都在,自然輪不到我說話。這次比試為‘夏’,以夏賦詩卻不能出現‘夏’這個詞,為時一炷香,能入得了王爺眼睛便是獲勝,並且跳過下麵三場複試,直接參加三日後的樂器展示。烈王覺得怎麽樣?”
北唐烈對於這些根本不懂,於是淡淡的點點頭,大馬金刀的坐在上座,看著下麵一個個有些拘束的女子,唯獨兩個,一個散漫非常,一個無驚無喜。
這邊是顧卿和陳曦!
書案小幾,筆墨紙硯一一齊全,賀夫人便命人點上香開始計時。
顧卿有一下沒一下的拿著毛筆醮飽墨水,腦海中湧現不少國畫的提字,顧卿雖然不精通文學,但是顧卿是畫國畫的,不配上幾首富有意境的詩怎麽行?
手起筆落,紙張上麵鐵畫銀鉤。旁邊就是李流雲,不知是不是剛才顧卿出手相助的原因,眼神總是有意無意的看向顧卿,看到她落筆的瞬間,差點忘記了自己要寫的詩句。
顧卿的字飽滿有力,筆走尖峰,每一落筆都帶著蒼穹的浩氣。李流雲不想,看著這麽柔弱的女子寫的字卻如此磅礴大氣,絲毫沒有女兒家的秀氣,如果但是書法造詣來說,隻怕選妃的事情玄乎了!
一滴墨突然滴落,墜落紙張的聲音讓李流雲徹底回過神來,低頭一看,沒想到自己剛才走神,筆尖的墨汁全部滴到宣紙上麵了,而且還穿透了三張紙。
一般寫字下麵都會放一張毛氈布,為的就是防止下一張紙印上墨跡,沒想到她僅是走神片刻,就毀了所有的紙。
李流雲伸手找來站在一邊的嬤嬤,有些為難的說道:“可否再給我一張宣紙?”
嬤嬤板著一張臉,一副不好說話的樣子,堅定的搖搖頭:“這選妃的事情可不是兒戲,每個人的紙張
都是規定的,恕老奴不能遵從。”
李流雲這下更緊張了,抬眼望去都是奮筆疾書,要麽就是皺著秀眉凝神思考的,對於她們來說如果少一個人,不但無害還有利,誰願意借給她?
眼神流轉之間和烈王在空中交匯,李流雲急忙避開,有些閃爍不安,就在她低頭的那一瞬間,一個羸弱無骨的小手橫在自己的麵前,兩根手指還捏著白瑩的宣紙。
偏頭看見顧卿還在提筆思考,有些愣住:“你是要給我?”
顧卿歪著頭白了一眼,隻可惜沒人看到。“不是給你的難不成給我的啊?反正我也用不到那麽多,你既然需要就拿著,難不成你想顏麵掃地的趕出去?”
李流雲一想到自己灰頭土臉,在眾人的嘲笑中落敗而歸,連忙手忙腳亂的接過,開始提筆就寫。
一柱香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等香燃盡的那一刻,顧卿也停下了筆。舉目四望,正好看都陳曦投過來的目光,如水如冰,夾雜著顧卿看不懂的情緒,心頭微微一震,她是不是在哪裏見過陳曦,否則為什麽感覺那樣的熟悉?
顧卿無暇多想,既然北唐烈為了這個女人費勁了心思,自己自然是沒什麽好感的,而且這個女人實在不是什麽省油的燈,還是小心為上。
一張張宣紙收了上去,李流雲有些緊張,今天發揮有些失常,如果保不住才女的名號,隻怕以後舉步艱難了!
長桌一字排開,一張張宣紙鋪開,上麵都有畫匠精心的工筆,為的就是襯托出字體。這一輪比試看的不僅是詩句還有字跡。
賀夫人走到北唐烈麵前笑了笑:“烈王可要上前一看?”
北唐烈隨意的坐在椅子上,一手把玩著扳指,斜睨了一眼:“既然賀夫人是裁判,那麽本王就不多此一舉,本王相信賀夫人一定能為本王挑選一個最佳人選!”
賀夫人抿唇一笑:“這後麵還有殿試,到時候隻怕不隻是聖上,哪裏是我這個小小的將軍夫人能夠做主的?”
北唐風看不下去兩人磨磨蹭蹭,率先走了下來,卻沒先看顧卿的,而是停在了陳曦的麵前,笑了笑:“本王是個愛湊熱鬧的人,既然你們互相推辭,那麽本王先做這風雅之事的第一人!”
陳曦目光澄清,帶著淡淡的笑意,落落大方的回望著北唐風。北唐風隨手拿起陳曦的作品,笑了笑:“聽聞陳曦姑娘自小染病,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是府上先生皆是讚不絕口,今日得幸見到,還沾了烈王的光了!”
他說的有些意味深長,雖然不知道陳曦和北唐烈之間是什麽關係,但是他知道能讓北唐烈如此掛心的女子必定不簡單。他很是好奇,北唐烈葫蘆裏麵賣的到底是什麽藥。
看了兩眼,念道:“惱煙撩露,留我須臾住。攜手藕花湖上路,一霎黃梅細雨。嬌癡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懷。最是分攜時候,歸來懶傍妝台。”
北唐風念完就笑了,看了眼陳曦又看了看北唐烈,眼中笑意明顯,這字裏行間說的是誰的男女情事,尤其是那“最是分攜時候”表達了濃濃的眷念之情,怎麽聽都有些抱怨的意味。
顧卿聽完後也隻是笑笑,有些猜測陳曦和北唐烈的關係。她以為北唐烈既然如此看重這個女子,讓她故意演這場戲,此女身份定然不簡單,可是……為什麽陳曦的詩中多了怨懟,仿佛是在指責北唐烈一般。顧卿看了看座上冷冽的北唐烈,發現他聽完後眼神有些縹緲,看向陳曦卻……輕輕掃過,落
在了自己身上,眼眸深處陷入了黑暗的漩渦。
他看她做什麽?
賀夫人見氣氛有些詭異,便上前一步,正正好好的打斷北唐烈的視線,站在顧卿的麵前。“本夫人很好奇傅姑娘的才情,傅姑娘的就先讓我看看吧!”
賀夫人信手拿起,眸色一震,落筆有力,風骨勁炯,沒有長年的練字是不會有這樣的效果的。賀夫人微微皺眉,雖然皇後有意攀附忠王,甚至讓賀靜嫁給秀世子,但是……就眼前的情勢來看,忠王未必是永不言敗的大樹。皇後自然要兩手準備,打算在這選妃賽上麵,培養出自己的人,安插在烈王身邊,早就定下要拉攏陳曦,沒想到竟然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
“懶搖白羽扇,裸袒青林中。脫巾掛石壁,露頂灑鬆風。”僅僅是五言絕句,卻直抒胸臆的表現了夏日最直觀的感受,樸實有勁,讓人身臨其中。
賀夫人笑了笑:“傅姑娘倒是讓本夫人大開眼界了!”
顧卿低頭淺語:“夫人過獎。”
賀夫人又移步到李流雲麵前,念道:“東風簾幕雨絲絲,梅子半黃時。玉簪微醒醉夢,開卻兩三枝。初睡起,曉鶯啼。倦彈棋,芭蕉新綻,徙湖山,彩筆題詩。”
接下來又念了幾個,放在一起顧卿的字帖便脫穎而出。賀夫人走到列王麵前,態度十分恭敬:“王爺直接選中一個人吧。”
北唐烈鳳眸微轉:“夫人選吧,本王是個粗人,不懂這些。”
“既然王爺讓本夫人選,那麽我選兩位,一個是傅瑾姑娘,一個是陳曦姑娘。論字裏行間情誼表達陳曦姑娘更勝一籌,女兒家的情感描寫的十分細膩,但是……太過哀怨,過則不好。倒是傅姑娘的詩在眾多少女情長,風光山色中脫穎而出,更加真實的表達了夏日的感受,而且傅姑娘的字跡蒼勁,實乃大家之作,讓人想不留下來都難啊!”
賀夫人緊緊看著北唐烈,她原本打算不論顧卿寫的好與壞,都會和陳曦一起推薦給北唐烈,故意讓他兩難,更好的勾起其他人的妒忌怨恨,但是沒想到的是這個顧卿還真有兩把刷子,竟然在一眾情長悱惻的詩句中能讓人眼前一亮,但是這並不妨礙賀夫人的計劃,隻要逼著北唐烈做出抉擇就好了。
顧卿和陳曦也看向他,她選沒選上都在情理之中,所以沒什麽好意外的,倒是陳曦眼眸中多了不少的期盼。
北唐烈垂眸看了兩張字帖,一個字跡娟秀,小巧玲瓏,一筆一劃精致無雙。另一個蒼勁有力,磅礴大氣,間隔有序。兩幅字帖都是上乘之作,他不想顧卿在繪畫方麵造詣不凡,書法方麵也是讓人歎為觀止,沒想到這詩詞歌賦似乎也難不倒她,這個女人……這些年都學了什麽東西!
北唐風也調笑一聲:“我看這兩個什麽都好,烈王就選一個吧!”
北唐烈冷冷的看了眼唯恐天下不亂的北唐風,寒眸一瞪,北唐風立刻就悻悻的摸摸鼻子。眼波流轉,那一抹驚豔的紫色一閃而過,最後落在了眼前的一幅。長指微曲,勾了勾。
全場的人的呼吸皆是一緊,陳曦麵色白了一分,隨即才恢複到血氣,滿眼期盼的看著北唐烈,雙手不自然的緊緊捏著衣角。
他……心裏還是有她的!
答案在意料之中也似乎在意料之外,但是更讓人意料不到的是,北唐烈剛點完,手指完全沒有放下的意思,又指了指顧卿的那一幅:“既然賀夫人挑了兩個,那本王也挑選兩個,就這兩幅吧。”
(本章完)